第六十二章 汴京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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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六年的九月份平平静静渡过去了。
汴京城中,如今议论得最多的,还对那三十七名奸商的审判。
且不说构陷二字有多好写,就是只算实实在在的罪名,真的要追究起来,粮商们各个都是一屁股的烂帐。
作为都察院的第二号人物,右都御使全智奉旨领头审了近一个月。
弄出来了一长串罪名,罪状多到要申请分开来另案处理的地步。
看到有份旁听的刘惠拿来的厚厚一叠供状,周辰看着惊奇:“想不到罪状这般多,全智是怎么拷问出来的?”
“三木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不过全智可不是这般糊涂的人。”
周辰当先接过供状,当先翻看了看起来。
周辰点了点头:“不知全智给粮商们定得什么罪?”
刘惠看着第一页:“占盗侵夺他人田产,三十七名粮商中人人都不缺。”
周辰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这算什么罪名?在官侵夺公私田者,最高也就徒两年半!”
刘惠没理会,翻过一页:“校斗秤不平,人人皆有之。”
周辰问道:“一干粮商改动店中秤斗售粮,从中牟利。依律校秤斗不平得利赃重者,当以盗论。粮商们差不多都是贪了几十年的,赃款也是几千几万贯。”
刘惠摇着头:“窃盗之罪,流刑也就到顶了。修桥铺路的善人少见,为富不仁者则举目皆是。若以斗、秤之物论罪,当真根究起来,汴京城中大半商贩都能给捉入大狱。”
“可不止这一些。三十七人中,居丧生子十一人,父母在别籍异财四人,居丧为婚者一人。”刘惠停了一下,“这里还有诈乘驿马……”
“这是一辈子的罪全都给拷问出来了!”
周辰猛然哈哈大笑起来:“有没有不惜字纸,礼佛不敬?全智还真是本事,全是鸡零狗碎的罪名!”
这一串罪名看着多,其实也就是杖责而已。而判罚不到刺配一级,都是可以用钱来赎,的确正如周辰所言,就是鸡零狗碎。
“倒也不能这么说。”刘惠道:“有谋杀之罪者,二人。唆使部曲殴人至死者,三人。”
周辰的笑声嘎然而止。这一下罪名就重了,谋杀之罪基本上就是论死,唆使致死也是一般。
刘惠一页页翻着供状,平直的声调继续念道:“犯奸者六人,其中奸父妾者二人,奸兄妇者一人。”
奸父妾是重罪,违反伦理纲常。属于十恶不赦之罪中的内乱,通奸者绞,这事更加一等,都只有死路一条。
“内乱者绞。至于私通兄妇……”
周辰回忆着刑统中的律条:“是流刑三千里吧?”
“通奸两千里,强者加一等。”
刘惠更正着,接着念道:“私有禁兵器者五人,其中三人藏弩过五张,一人甲胄二领。”
私藏兵器同样是重罪,有谋反的嫌疑。弓、箭、刀、盾、短矛,这些寻常的兵器民间可以持有,北方人家基本上都能找出一两张弓来。
但长兵不可收藏,劲弩不可收藏,而甲胄更是严禁。
依刑统,私藏甲三领或弩五张,就可判绞刑了。
“不过犯了这几项罪名中有重复的,依律当论死者五人而已。”李承接着解释道。
周辰听着不住摇头:“正经的罪名不去根究,却在这些零碎之事上做文章……”
“也有正经罪名,把持行市啊!”
刘惠虽是如此说,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向下撇着:“全智定得好罪名吧!”
周辰立刻冷笑起来:“把持行市得利多者以盗窃论,但其罪是免刺……不会有流配!这个罪名还真是重!”
刘惠叹道:“谁让在刑统上,囤积居奇的罪名找不到呢……”
“不过,当初张乖崖以一文钱杀库吏,‘一日一文,千日一千,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这判词没人说他错!”
“律法不外人情,真要致其于死,即便律法上所无,也完全可以加以处置!更何况当初京中粮秣供应充足,而物价飞涨,那是因为有谣言传世,由此入手,一个死罪也能定下来。”
“好!这一干奸商囤积居奇,致民惶恐。勾奸生利,动摇国本。加上妖言惑众这一条,挂上谋逆都可以的。”周辰恶狠狠的说着。
一般来说,朝廷对付豪商们囤积居奇的正常做法,都是利用经济手段,而不是暴力。
如战国时李悝的平籴法,西汉时桑弘羊之均输法,王莽的五均六筦,几乎都是利用手中的权力,通过行政力量来打击豪商囤积居奇的行为。
而李承和李元的计策,则是改从民心入手,裹挟民意以制奸商。
这也是时势所迫,否则要想用经济手段解决问题,除了开仓放粮,别无他法。
就算官府强行征购民粮,也动不到与宗室有亲的豪商们头上,到时候,反倒是中小粮商吃苦。
但全智在罪名中根本没提这一茬,可以看得出来他就是在帮着粮商们开脱。
但他做得很聪明就是了,所列出来的一系列罪名,往重里说,也能将粮商们尽数远窜四荒,但宽纵起来也很方便,毕竟没有栽上十恶不赦的罪名。
只除了几个被审出犯了死罪的!
而三十七名粮商中,有了五名干犯重罪的,完全可以拿他们来开刀,在民意上就能有所缓和。
“全大人当真是聪明。”刘惠感叹道。
在这一案中,全智表现出了自己的刚直不阿和严守律法,且又给了天子宽纵赦免的余地。
只看他这一手段,的确不是普通人物。
揣摩上意的心思,用单纯的见风使舵来评价,就显得太屈才了。
刘惠抬头从窗户中望了一眼政事堂主厅的楼阁,李承正在厅中与韩景讨论着军国大事。
如果李承、韩景看到这份供状,必然不肯干休。
若说处置,依眼下的罪名,的确可以将粮商们置之于法。
以罚赃的名义,将之前抄没一百三十万石存粮的行为合法化。
但对于韩景、李承以及变法新党来说,如此论罪等同于混淆是非。
不能将囤积居奇的行为处以重罚,而是别以他罪来惩治,那么日后……或者说就在这个月,又有什么条律能阻止商人们的贪婪?
在主审全智的放纵下,粮商一案的审判很快就得到结果。
三十七名粮商中,除了几人重罪难赦,被处以绞刑外,其他都是判了流刑或是徒刑,为首的九位行首甚至连刺字都没有!
从律法上可以缴了罚金就此开释,只有那一百多万石的粮食被当作不当之利而被罚没。
但韩景登时将之驳回,并说粮商们犯了妖言惑众一条,当置于绞刑。
几乎所有的粮商,都曾说过如今大旱乃是朝廷德政不施,所谓‘妄说吉凶"之罪,用以惑众而取利,绝不可以饶恕。
这几天朝堂上正在争执着,都察院、开封府还有审刑院都维持原判,而韩景则坚持己见,要将为首者重惩。
民心士论多偏向宰相,而诸法司则维护着他们的权威,天子没有开口,局面一时争持不下。
对于这一件案子,京中官吏众说纷纭。王宇则是觉得,天子的心意已经很明白了,宰相要将之顶回去,几乎不可能。
……
万物逢秋悲寂寥。
道旁、河边的柳树枝条,在终于降低气温的阳光下泛着枯黄。
天是灰蒙蒙的,泛着让人感觉着压抑烦闷的土黄色。抬头向上,高悬在天顶的太阳都在灰蒙蒙的云翳中变得有些模糊。
叮叮的铃铛声中,一行马队从灰蒙蒙的雾气中走出来。
在视线恶劣的天候下,马队走得很慢。队伍中人人披着斗篷,甚至其中有几个还戴着口罩。
口罩本是李元所创的疗养院中医生动手术时所用,而疗养院中所用的器具,不知是何时已经在京中流传开来,其中就包括口罩。
在灰尘弥漫的日子里,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中,已经可以不时的看到戴着口罩,匆匆而过的身影。
而在城外的道路上,骑在马背上的骑手戴着口罩的比例则更高——避尘的帷帽在高速疾驰时,很容易被吹飞,远不如口罩实用。
而且一般的男子也很少喜欢戴着帷帽这等女人多用的玩意儿。
不过周辰没有带口罩,他不习惯在嘴上罩了几层细麻布的感觉。侧头避过迎面来的灰土,他开口问道:“究竟还有多久才到永城县?”
紧跟在后面的从人拍马上前:“回大人的话,刚刚过了界碑,现在已经是永城县境内了。”
刘惠抬手将口罩扯下半截,笑道:“周兄何须心急?钱老方才也说了,最多两个时辰就能看到县城了。”
钱参低头骑在马上,保持着沉默。
倒不是因为跟在两名当世难得一见的变法俊杰身边,给他的压力很大。
而是他人老了,再加上昨夜没有睡好,今天上路后就没有精神。
周辰和刘惠奉旨出京,和钱参同时出发。
不过周刘二人是去河北相度市易、并察访灾情。
而钱参是要去永城县,仅仅是顺道同行而已。
从京中往黄河这边走,沿途几县的情况都很糟。
京畿一代的土地一向肥沃,但眼下看到的情况却不能不让人担心。
麦田中完全看不到绿色,只有与大地一样的灰黄。
可以看到有许多农夫,愁眉苦脸地在田头间走着,也有只是在田头站定沉默的!
就是没有浇水的!!
不过到了永城县这一段后,路边的田地干旱如前,百姓们取水浇田却是很方便。
很多都是上下摇着一根木杆,然后不断的有水流出来,虽然出水不多,但胜在细水长流,不像木桶下井提水,慢悠悠的才有一桶水上来。
但也不尽是从井中直接提水的,也有些田地并不靠着水井。
可那些田地,也都能看到一队队农夫从远处挑着水过来,将一桶桶水放在田头,守在田头一群老弱便就着桶中的水,同时开始浇灌着一块地。
一瓢一瓢的不断的将水泼洒到地里,很快就将这片田地给浇透,然后就改去浇灌另一片田地。
从田间阡陌上竖着的的界碑可以看出,几片田并不是一家。
可那一些浇田的男女老幼却不分你我,一视同仁的浇灌着田地。如果仅是一片地如此,还可以说是当地百姓自发组织起来互助。
但随着逐渐接近永城县,刘惠和周辰所看到的每一片地,都是多少人一起出来同时给一片地里浇水。
“子进治事之材的确让人惊讶。”
刘惠也做过地方官,知道组织百姓互相帮助有多么麻烦:“不愧是能上任七天就将三十年的积案断明白,才智之士果然是不一样。”
刘惠戴着口罩还如此多话,让周辰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只顾着看着田间地头的农事,却半个字也不回。
钱参却在旁则有些与之骄傲地说着:“眼下还没有利用起风力,如果能将风车安到水井上,以风汲水,就可以直接让水从沟渠中流进地里,如此一来就不需要这么多老弱出来操劳了。”
钱参靠着李府,在京城中找到了两名在李元信中能够打造风车的木匠,现在就跟在队伍中。
其中一人还是国初名匠匠右的五世孙,乃是祖传的木匠手艺。
想那匠右,担任过朝廷的都料匠,世称匠都料。
有着三卷《木经》传世,是如今的木匠打造楼台宝塔的必备书籍,在大周的匠师中,乃是公输般一流的人物,甚至有人直接就说他是鲁班转世。
京城中,高达三十六丈、于先帝年间被焚毁的开宝寺木塔,就是匠右一手督造。
当年开宝寺木塔修起来时,向着西北倾斜。
人问其故,匠右说京城多西北风,现在虽然向西北倾斜,但百年之内就会给吹正过来。
而这座塔被焚毁时,塔身则已经被吹正,且离着建起的时候,却正好一百年。
周刘二人都知道李元的打算,也知道今次钱参带了什么出来。为了解决旱情,如李元一般费尽心力的知县当真是不多见!
为了浇灌田地,一口气在县中开了上百口井的传言,在京城中也能听到。
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天子对此还多有褒扬,赞着李元公忠体国,堪为亲民官之表率。
远远地看到一队人从前面迎过来,只看队列,也算是严整。一名身穿绿袍的官员一马当先,钱参眼尖,一看到来人就扬起了手:“是子进来了!”
迎客的李元,还有作为客人的周辰、刘惠还有钱参,互相见礼过后,就一起往着县城中去。
李元总觉得周辰和刘惠突然间一起被派出来有些不对劲。
对于天子的这项任命,他有一点不好的想法。两人是李承最重要的助手,现在一齐遣出在外,京城中的李承身边可就是孤木难支了。
想想如今正在朝堂上纠缠的事,说不准就是皇帝为了保下粮商们,先从李承身边削了人手。
或许还有可能,是张方一党的想让李承和他的同党看一看他们治下的河北是什么样,好让李承自己辞相……
李元这般想着,又暗暗的摇了摇头。
也许是自己太过于阴谋论了,也许只是天子单纯的信任周辰和刘惠,认为他们能将事实不折不扣的汇报上来。
周、刘二位要过境的消息,前两天就传到了永城县,故而今天李元一大早就出城来迎接,中间也顺道看了一下沿途几个村子抗旱的情况。
无论是临时派遣的察访使,还是惯例的路中监司巡视地方,都会派人事先通知途经州县。
如果没有通知,突然冒出来一个官人,查验真伪都难。
李元一路上与三人说着话,感觉周辰与刘惠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但李元也能理解,两位如今地位渐髙,又同为李承一党,瑜亮之争肯定是免不了的。
骑着马,很快就看到永城县的城头,而在城池之前,就是一座刚刚搭建起来、被一圈土墙围起的流民营。
刘惠在马上直起腰,向营地中望了一阵,回头过来道:“听说子进已经在县中设立了四五处流民营,有此布置,想必河北流民南来后,李相公也能安心了。”
李元正待谦虚,周辰却道:“河北流民数以万计,不知子进你有没有足够的准备。”
“流民之事暂时还不必担心。”
“看来子进当真是胸有成竹了!”刘惠笑道。
“呵呵。”李元自嘲的笑了两声,“不是相信自己,而是相信黄河。”
周辰和刘惠闻言皆是噗哧一笑:“原来如此。”
从人疑惑不解,但看着周辰、刘惠一听就明白,也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迟钝表露出来。
李元瞥了一眼,回望着前方叹道:“现在的汴河又开始干涸,三天前开始就不能再通行,河上想要走船至少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要到十一月下旬之后,才是流民大举南下的开始。”
说着,李元再看了看周辰和刘惠:“两位大人要想过河在永城县渡是不可能了,要向东北绕道过去。”
“当然。”刘惠点了点头:“路程本来就是这般定的。”
不移时,一行便已抵达县中。
安排下住处,周辰、刘惠等人就先向李元告辞。
他们在风沙地里奔波了一天,急着要去沐浴更衣。
李元也有事要做,钱参带来的两名木匠已经被钱参献宝一般的介绍了,尤其是匠右的重孙匠左,更是被他推重。
匠右在民间颇有一番神秘色彩,他曾经说开宝寺木塔受过百年西北风后就会被吹正,必定会有人想,那再过百年,木塔不就会向东南倾斜?
可事实却是刚过百年,开宝寺木塔立刻就被烧掉了,再没有被风吹得向东南倒得情况。
变成这样的结果,很容易就会让人联想起匠右当年的一番话。
难怪他不说百年之后的事。
不过这个时代,再有名的工匠,也比不上一个庸庸碌碌脑满肠肥的官员。
匠左在李元面前小心翼翼的,李元让他坐下来说话,也是摇头说不敢。
也不强迫两名匠师,问了几句有关风车的事之后,李元吩咐了下人将他们安顿下去好生款待。
过了一阵,张津来报,说是接风宴席已经布置好了。
李元命人去邀请周辰、刘惠等人入席。
李元今曰要接待的,不仅仅是周辰、刘惠和钱参。
还有两位随行的官员。其中一人李元没有印象,但另外一人,黄石的名号,李元可是如雷贯耳。
李元不认识黄石,但听过他的名字。
在便民贷、免役法、保甲法顺利推行,使得新党地位稳固、朝堂终于平静下来之后,
将李承、韩景两党战火重新点燃,惹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李元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他?
黄石从布衣被拔擢入官,靠得就是他市易法首倡者的身份。
一部市易法惹来了如此多的纷争,甚至使得新党的政治根基都开始被动摇。
从汴京市易务中一年得到的几十、上百万贯收入,看似不少,可对于新党来说,其实还是得不偿失。
要不是为了新法整体的安危着想,即便是以韩景这位相公的性子,也肯定会将之废止。
黄石在汴京市易务中被投闲置散,其原因根本不需要多想。
可如今周辰、刘惠却又带着黄石一同上路……
一同前往河北体量市易务,其中不知到底有什么考量。
等到五位客人应邀到齐,李元请了他们入席,他的三名幕僚也入内陪席。
官位最高的周辰理所当然坐了上首,等到各自都坐定,李元举杯道:“此番酒宴过于简薄,还请各位大人海涵一二。”
李元的话不是客气,而是当真简薄。
分席制的宴会,一开始摆出来的开胃菓子,就只有两样,更没有什么看果之类纯摆设的看菜。
开场决定了后续,后面的下酒上来,也不可能多奢侈。
招待过路官员的所有花销照例都是从公使钱账上走,一县之地也不会有太多的公帑供李元招待客人。
若是花得太多,就得等着朝廷御史开骂了。
周辰举杯回应:“贤侄哪里的话,我等正是要去河北察访灾情,若贤侄当真铺张开来,周某可是不敢入席的。”
刘惠也道:“天子如今已居偏殿,减常膳,我等不能为君分忧也就罢了,如何还能违逆圣上之意。”
周刘两人都没指望李元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而大肆铺张的设宴招待。
开封府人多官多嘴也多,盯着李元这边的眼睛不少,若是有哪怕一星半点的不是,李元也会被拎出来穷追猛打,更别说在如今的情况下大开宴席。
周辰和刘惠两人怕是会感到忌惮,即便李元敢于摆下奢侈宴会,两人也不敢入席。
举杯行过三巡酒,说了一阵闲话,话题也逐渐转到正事上来。
“不知粮商一案处置?”
李元问着,这一案有他的一份功劳在,虽然现在没他的事了,可也是他关心的焦点。
将酒杯放下,周辰道:“追毁出身以来文字这是肯定的。”
所谓出身以来文字,说白了就是官员得官的个人档案。
就算是发配岭南,只要出身以来文字还在,即便所有的职位都被撤了,依然还是官。
而毁去了出身以来文字,便是将粮商们从官籍彻底打回民籍。
刘惠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也只是做给外人看,过两年就能补回来了。”
粮商们娶了宗室,翻身的可能姓还是有的,碰上一次南郊祭天,大赦诏书一下,过往罪行基本上就会被赦免。
到时候怕是又会跑出来让人碍眼。
“杀几个,流几个,放几个,也就是这样了……”
周辰冷声说道:“还是要订立法度,以防曰后歼人为乱。”
“低买髙卖,囤积居奇,乃是商人天姓,也是常理,立法岂能扭转?”
李元却道:“事关百姓的盐与酒都是官营,若立法度,只要放在粮食上就够了,至于他物贵贱变动,倒不至于影响民生。”
对于朝廷控制商业的做法,李元并不是很认同,就连市易法他都不赞同。
利用经济手段让囤积居奇者血本无归,才是正常手段。
此次使用刑律直接处置粮商,乃是被逼无奈,如果就此成为定制,迟早会越用越偏,李元只望能仅仅保持在粮食这等必需品上。
“市易法本有常平之意,本就是为了平抑京中物价而设,只是今次本金不足,以至歼商为乱!”
“以现下的情形看来,立法度和加给市易务本金应当同时而行。”
刘惠转头问周辰,“周兄,你看呢?”
周辰笑了笑:“说到市易务之事,还是要问刘兄才对。”
“哪里的话,周兄现在可是管着三司!”刘惠摇头表示不同意。
“三司如何管得了市易务。”周辰冷淡回了一句。
“还是先问问酒水之事,市易务已经将酒药的价钱涨了五成,等几位叔父回来,永城县这边可是连酒都摆不起了。”
李元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答案,见着气氛有些不对,举起酒杯笑呵呵的敬了一轮。
互相敬了酒后,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柳林和张津使尽浑身解数,尽量的让宴席上的气氛不至于冷场。
但此前周辰的说话和表现,可见他与刘惠嫌隙已深。
两人不像同心同德的同志,而是各自异心的仇敌。
方才周辰的话中,不无怨言。
连话语间都按捺不下这口气,看起来周辰和刘惠两人很可能快要撕破脸皮了。
好在两人还是同在一党,还稍微有些情面!
‘是要争夺韩景留下的空缺吗?"
李元不是瞎子,宰相如今的危局一直都看在眼中。
他不觉得韩景能支撑过去。
如此大灾过去百年间当然是有过,宰相没有因此去位的情况也有。
可在宰相本来就因施政而饱受争议,却正好碰上席卷半个国家的灾情的时候,要想稳坐相位,李元找不出例子!
韩景对皇帝的影响力,一直在逐渐衰退中,怕是还不如当初的张方!
以如今的现状,不论韩景、李承怎么努力,想要安稳度过了这一场灾情带来的危局,几乎是一桩不可能的事。
即便李承很好的处置了一干造成京中恐慌的粮商,但这场粮食危机也仅仅是序幕而已。
新法推行至今,新法一党一开始预订实施的政策,差不多都已经出台。
这个时候,皇帝还到底需不需要韩景,其实很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周刘之争,多半也缘于此。
要是李承成为首相,那李承这个次辅……
不过只要灾情还在继续,皇帝说不定也会有将其抛出来安抚民心的想法。
现在就是不知道韩景本人怎么想?
李元觉得他自己也该有自觉,眼下恋栈不去,可是会丢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宴会后,钱参给了李元一封私信,一看封皮上的字迹,是伯父李承的。
当着钱参的面,李元展开信笺。
一目十行的看过之后,李元也不得不承认,韩景能走到宰相的位置上,的确并非幸致。
一般来说,看清别人很容易,看清自己却很难。
韩景能正视自己的处境,比起李元冷眼旁观得出结论可要难得多。
这一封信上说韩景已经找李承谈过了...
韩景隐隐透露出自己在宰相之位上坐不长久了。
但关键是用什么形势去职,是因罪离任,还是功德圆满的自请出外,两种情况关系到新法会不会人亡政息,也关系到他能不能再次为相,由不得韩景不重视。
而只要一关新法,李承、韩景二人还是能同舟共济的!
现在这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今次的大灾如何度过,问题还是落在河北流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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