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梅竹马

下午的课，南森讲得有点心不在焉。 尤其是注意到整节课伊吹岚都低着头，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更有种被嫌弃、疏远甚至是讨厌的感觉。 忐忑不安。 即使回到办公室，忐忑的心也没能静下来。 “我没有坦白昨晚见到的事，是不是起了反效果？”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躺在办公椅上，反复推演跟伊吹岚的对话，确实发现了不少让人后悔的地方。 明明有些话自己能说得更直接一点。 弄那么多假大空的干什么？ 难道我已经被社会驯服得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吗！ 直接告诉他，只要不寻死，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就这么简单，怎么可能指望一个16岁的青少年主动求助？ 人命关天，我当时究竟在顾及什么啊。 趁还来得及，现在就去找伊吹同学再聊一遍！ “南森老师，你现在应该有空吧？” 正当她下定决心，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一旁的女同事好巧不巧地凑了过来。 “是这样，我担当顾问的那个乒乓球部，不是过段时间就要参加比赛了吗……” 南森听完第一句，就猜到她后面要说什么了。 想拒绝，却找不到借口。 对方接着道：“训练方面，我的水平还差了那么一点，想要拿个好点的名次不大容易。” “是想让我帮忙吗？”南森直接问道。 她实在没什么耐心听对方的长篇大论，但还是沉住了气，说话的语气依旧如平日那般亲切。 “嗯！听说南森老师这方面挺厉害的，高中期间还拿过国家级别的奖，一定有不少心得，所以我想求南森老师帮帮忙，当然，这个副顾问由我来当，南森老师来当正的！拜托了！” 话音一落，鞠躬到底。 你是不是还挺自我感动？ 南森顿时无语。 好大的面子，到底有多宽心，才会拜托别人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好想拒绝掉啊…… 不过，毕竟大家都是同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况且对方人品也不差，也确实是无计可施才找自己帮忙。 “拜托，求求你！”对方继续恳求道。 南森终于还是心软了：“别这样，我答应你就是了。” “太好了！南森老师简直就是天使！那现在就出发吧。” “诶？” 南森一愣。 “现在？” 对方一边急忙收拾东西一边回道：“嗯，每周的这节体育都会用来训练，一直练习到放学之后，这个点队员们差不多已经集合了，得尽快赶去场馆。” “可是我……” 没等南森解释，对方已经先行一步。 这算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奈，既然答应了，她只好跟上。 …… 放学的时候，伊吹岚已经重新披上了平日里的伪装。 跟同学打完招呼，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学校。 在公交站台上车后，他先是扫视了一眼车内的情况。 车上人不少，位置几乎都被坐满。 伊吹岚的目光锁定在靠近下车门的双人座位上，一名身着附近女校制服的学生，用书包占住了旁边的座位。 她低头看书，没有人要求她让座，她对周围的人也不理不睬，直到伊吹岚走近，这才终于把座位上的书包拿开。 “还不快谢谢冷泉姐姐。” 少女打趣道，目光却没有从文字上移开。 伊吹岚赶紧坐上空位，把自己的包放在大腿上，同时满脸堆笑着回应：“是是，多谢冷泉姐姐。” 一边说着，他从书包里取出小说，递了过去。 “哝。” “嗯？” 冷泉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对方递来的小说封面，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好不容易忍住没有把喜悦表现在脸上。 她缓缓撩起落下的一缕长发，斜视了过来，颇有意味地打量起一旁的伊吹岚。 “这么快就看完了？我借你书不是让你上课看的，好好学习呀。” 接过书的同时，冷泉开玩笑地轻拍了下他的胳膊。 “嘶……” “小静。” 远处朋友的招呼声吸引了冷泉静的注意，让她错过了伊吹岚脸上一闪而过的吃痛。 “好看吗？”跟朋友打完招呼，冷泉静朝伊吹岚低声问道。 听到冷泉静的询问，伊吹岚下意识朝她的视线望去，锁定在那个朝这边打招呼的女同学身上。 然后小声评价道：“一般般吧，没有你好看。” 冷泉静喜上眉梢：“嘻嘻……小伙子嘴真甜。” 面对自己的这位青梅竹马，伊吹岚并无忌讳，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车辆发动，看着对面窗外的行道树开始后退，冷泉静的脚忍不住打起了节拍。 “不过我问的是书，好看吗？” “简直就是神作。”伊吹岚毫不吝啬地打分道，“佐仓小……佐仓茜的小说世界第一棒。” 这样的评价多少带点私人感情。 冷泉静也没往多了想。 她一副传教成功的样子，内心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高冷人设顿时被抛之脑后。 “是吧是吧，能写出这本书的作者简直就是天才！” 她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作者究竟是怎么写出如此勾人心弦的文字的，简直像是有魔法一样，男女主角的救赎过程太容易让人代入了，完全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抒情戛然而止，冷泉静突然长叹了口气。 “我真的是受不了，好想来辆泥头车把我创进作者的书里当女主角。” “开玩笑的。” 一抹微笑，蒙混过关。 伊吹岚也没有把这些话往心里去，又看了眼冷泉静那副元气满满、无忧无虑的样子，心中满是羡慕。 “我倒是很意外，小静居然爱看悲剧文学。”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冷泉静一直是个很乐观的女孩子，外向、知性，受上天眷顾。 如果一切顺利，等到高中结束，她大概率能保送东大，前途无量。 伊吹岚沉着头如此想着，直到对方又递过来一本小说，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那是上一本的后续。 “你不是也很喜欢看嘛。” 冷泉静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这本书的末页有作者新的明信片和签字。” 听到这，伊吹岚直接翻到了末页。 “真的……” 好漂亮。 只不过，照片能表现的美终究有限，跟现实的佐仓小姐比还是差了不少。 “哎，这本书的结局，男女主角一起殉情了。” 下车后，冷泉静默不作声地走在伊吹岚前面，突然用伤春悲秋的语气如此感叹道。 伊吹君跟在后面陪笑：“姐姐，我连第一页都没看，您就别剧透。” “我……” 冷泉静欲言又止。 她抿了抿嘴，过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 “岚。” 她说着，停住了脚步，以一副认真的表情转过身来，盯着伊吹岚。 “嗯？” 听得出对方这是要宣布什么事情，伊吹岚也跟着驻足，微笑着等待着。 接着，冷泉静用她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岚，我们也一起殉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