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无解困境

列维知道菲菲在使用控温之力的时候，观察力、运动能力都大打折扣，肯定来不及跳出符文圆环的范围。 他奋力将怀里的菲菲抛了出去，看她安稳落地，放心了一半。 然而，他自己就没那么好运了。格朗大师在虚弱的情况下，生成法阵的时间仍然非常迅速，他只差一步，没能逃脱出去。 列维耳边听得“嗡”的轻响，跌落到一个晶莹剔透的甬道里。 他只觉得甬道如此润滑，仿佛没有任何摩擦力一样。无论自己如何手脚并用，奋力扒拉，都没办法让自己滑落的速度减慢。 好在甬道不是垂直向下的，而是有一定坡度，这样列维还不至于跌落的太快。滑了很久，他感觉自己已经滑了好几公里远，终于前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前方是甬道的尽头！ 在光亮的照射下，甬道末端的圆形洞口，隐隐约约显现出一群模样十分怪异的生物，它们头颅高昂，向上伸出的前肢十分修长，利爪搭在甬道壁上，似乎想要奋力向上攀爬。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列维发现它们几乎把圆形洞口塞满，数十颗头颅大张着的嘴，和近一百只前爪，都朝向正滑向甬道末端的列维。 就好像是跌落向百鬼炼狱，恶鬼们贪婪地等待着掉下来的凡人，像雏鸟等着成鸟捕猎归来，往它们嘴里塞入肉虫。 列维慌乱起来，他想尽一切办法增大摩擦力减速，但甬道壁实在太光滑了。就好像是纤尘不染的冰面，一旦给了列维初始速度，就不得不遵循惯性定律一直滑下去。 终于，他已经可以看清楚甬道尽头生物的面部细节了，它们的表情极度惊恐扭曲，口中的獠牙交错，舌头发黑硬化，平直地伸出口腔，似乎在做最后的垂死呼喊。 它们一定是掠食者，列维心想，喉咙里有密布倒悬的肉刺，两眼处于面部的同一个方向，爪尖甚至不像是硬化的角质层，而是泛着金属的幽暗光泽。 每根趾爪，都犹如一枚巨大的黑色猛犸象牙。 完了完了，老怪物把我传送到这种鬼地方！ 列维真想破口大骂格朗这个小可爱，然而他在巨大生物面前，只觉得浑身战栗无法动弹，更无法开口。 不过，那些头颅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不动，好像是雕塑，也好像是已经死去的生物。 就快要跌落到怪物口中的时候，列维看到远处有光源飘荡在空中，把甬道连接的内部世界照亮。他借着下滑的力道，奋力跃起调整掉落的方向，从无数头颅中的缝隙里穿过。 下落的时候，他清晰地看到了这群生物的体型，每一个都巨大如山。四肢修长、尾部粗壮、背部的四瓣巨大的半透明羽翼低垂着。 它们，体型庞大，远看与龙族相似，与泰坦科技高度融合，半兽半机械。 如此诡异的生物…… 它们是索萨口中的“暗裔邪灵”？ 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他重重地跌落到水中。 水的表面张力让他在接触水面的一瞬间，仿佛砸在了水泥地上，他整个人都处于半晕眩状态。列维痛苦地呼出一口气，缓缓地沉向水底，他感觉自己即将窒息。 正在他绝望地等待死亡之时，一个像美人鱼一样的类人形生物飞快地游向他。美人鱼拖着他向水面游去，出了水面的一瞬间，列维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活过来了…… 他转脸看了一眼“小美人鱼”，感觉有些眼熟，问道：“卡雅？” 列维可以认得她那双艳丽而有神的双眼。 “小美人鱼”就是卡雅，她点点头，忽然头上脚下潜入水中，向列维展示自己的小腿跟腱和粒粒分明的白皙脚趾，显然她刚刚已经听到列维在心里喊她“小美人鱼”。 而卡雅心中，鱼的地位比较低，属于食物链下游，是她的食物而已。 这让她心里很不服气。 列维无力地仰着头漂在水面，就好像一段浮木，他敷衍地说：“很好很好，美腿美腿。” 眼前的卡雅要比之前瘦小了一大圈，之前是一个高挑苗条的女人，而现在像十五六岁刚褪去婴儿肥的少女。 尤其是面部曲线柔和了很多，那一口骇人的獠牙和千疮百孔的嘴唇，已经变成了正常人的嘴唇。但是她仍然不会说话，只能用手掌贴着列维交流。 “我比你早来了一段时间，在这里完成了蜕皮重生。” 她把自己怎么和格朗大师对战，又如何将他重伤，却不慎被他传送到这里的事情说给列维听。 列维像模狗头一样，拍拍她的脑袋说：“你很厉害，竟然和灵玉级大法师打得有来有回。索萨受伤不重，现在很安全，你放心吧。” 他把菲菲救出索萨，以及配合索萨打倒格朗大法师的事情告诉了卡雅。 “谢谢你。”卡雅用心言术说，凑过来在列维脸上亲了一下。 列维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这一吻让人毛骨悚然，还好她口中似乎已经没了那根纤细恶臭的毒刺。 难道真的脱胎换骨了？ 卡雅拖着列维，把他拉到了岸上。 “这里的水域里没有鱼，什么都没有，是完全纯净的水，像是蒸馏水。头上的光源是移动照明灯，永不熄灭，永不降落。我们在这里，有水喝，没有东西可以吃。”她用手掌抵着列维的心口说。 “那惨了。”列维说着，抬头望望四周。 这里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方形房间，中间有一口圆形的深潭，由于水质太过于清澈，向下看的时候感觉随时会掉下去。 深潭周围，躺着无数巨大生物的枯骨，然而这里毫无腐朽的气息。没有任何植物、动物，似乎也没有细菌、微生物，没有藻类、真菌。 干净得像是手术室。 而这个巨大房间里，最壮观的景象莫过于甬道入口处，无数巨大的“暗裔邪灵”疯狂地向上攀爬，然而动作都定格在死前的那一刻。 可以想见，他们在活着的时候，都经历了怎样恐怖的事情：被神明抓住，活着丢入其中。房间里没有吃的只有水，同类之间为了一口食物相互厮杀。有的邪灵为了逃离而试着向上攀爬飞行，但是飞不到甬道的尽头，就力竭跌落下来。 顺着摩擦力几乎为0的甬道壁，重新跌落到这个房间里，被其他保存了体力的同类吃掉。吃饱了的暗裔邪灵，继续尝试着向上攀爬，向上飞行。 如此重复往返，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被困住的暗裔邪灵们，曾经在星球表面疯狂肆虐所向无敌的庞大生物，像可怜的蛆虫般蠕动嘶吼。 它们惨烈的处境换不来创世泰坦一丝一毫的同情，永远有一道向外的出口，但永远没有力量出去，直到全部饿死在房间里面。 “我们也要饿死在这里了，卡雅，我们没有东西吃。”列维有气无力地说。 “卡雅可以给你吃，作为你帮助索萨的谢礼。”卡雅把自己的胳膊伸给列维。 这时候，列维才发现，卡雅没穿衣服。 “没用的，我吃了你，也多活不了几天。不如我们两个一起想想办法，找出去的路。”列维苦笑着说，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卡雅的身上。 “那就吃我蜕下来的皮吧。”卡雅领着列维，走了几步，来到她蜕皮的地方。 “每次我遇到非常危险的生物，都会把头切下来，咬住敌人，然后躯干逃走。等没有危险的时候，一个小卡雅就会从躯干里重生。” 她指着地上一滩血肉模糊的人皮，对列维热情地招呼。 “快吃吧。” 列维嘴角抽动了一下，闻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实在没法下嘴。 “快吃啊，都留给你吃。” 卡雅慈爱地摸摸列维的头，就像摸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