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帝都

帝国历409年12月21日。 帝都下城区，布鲁克林街道的一个旅馆前，店老板胆战心惊地看着店里走进来四个客人。 上次看到四个气质如此狠戾的人物，还是一周前被帮派分子收保护费的时候。 他们几个人自称是从境外回来的，都是外地人，开着一辆十分陈旧的卡车。 在卡车的前挡和侧面金属车斗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弹痕，就好像才从战场上撤下来一样，令人触目惊心。 四个人当中，开车司机是一名高大强壮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色夹克，脸色凶悍，沉默寡言。 唯一的女人精明干练，谈笑间就掏钱定了旅馆最好的四个单间。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男青年，虽然面相柔和俊秀一些，但家里的看门狗在他俩进店后，立刻夹起尾巴缩到柜台里瑟瑟发抖。 这说明他们俩身上藏了枪械——因为店老板家嚣张好斗的看门犬，只有闻到枪油味，才会如此畏惧地把尾巴缩到两腿间。 登记的时候，旅店老板看到了一个名字：列维·狄更斯，他恍惚感觉有些熟悉，猛然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列维·狄更斯先生好半天。 作为一个阅人无数的旅店老板，在他的漫漫人生长河当中，这位“列维先生”也算得上他所见识过的人渣当中，最人渣的那个！ 他愤怒地喊道：“是你！” 列维尴尬地扯掉冬帽，说：“还是被你认出来了，克鲁格大叔。” 店老板气得有点语无伦次：“你这个流氓……你这个人渣！你这个无赖！你竟然还敢回来？” 列维龇牙一笑，说：“别这么大火气，我难得回家一次。” 正在这时，眼见两人可能会起冲突，列维的同伴靠了过来。 被四个人围着，店老板克鲁格有点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承认刚刚声音是有点大，但你确实欠了我3000个苏的账款，还有600多苏的住宿费。” 眼见列维的同伴没有掏枪，也没有大吼大叫地威胁自己，店老板又壮着胆子说：“而且，你还把女浴室凿了个洞！然后在洞另一头收费，让其他小流氓轮流参观，搞得我这里半年多没有女顾客敢入住！” 列维的女同伴看着他，无奈地说：“我的天，列维，看来你以前真是个大混蛋。” 列维摊手道：“人是会变的。艾尔莎，能帮我把钱还了吗？从我下个月工资里扣。” 艾尔莎只好把钱包再掏出来，问道：“好吧，多少钱？” 列维说：“3600苏。” 店老板低声说：“其实是3654个苏……” 艾尔莎掏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快速掏出19张200苏的钞票，递给旅店老板说：“不用找了。” 她略略侧过脸，对同伴说：“好了小伙子们，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吧，这一路够累的。哦对了，老板，女浴室的窟窿堵上了吗？” 店老板已经确认她是这帮人当中的大金主，至少也是个财务主管，谄媚地笑道：“当然，当然，我养了四条狗看着女浴室，而且全天候供应热水！” 艾尔莎露出礼貌性的笑容，说：“好，午安先生。” 店老板握着钞票，点头哈腰：“午安美丽的女士。” 在列维拎着行囊经过他的时候，店老板克鲁格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呃，你小子这半年去哪了？变化很大啊。她是你什么人，是你的老板吗？” 列维警告他：“别想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同事，怎么了？” 店老板看着他的脸，虽然有些憔悴，但双眼明亮有神，身上没有烟丝味也没有酒气。黑色的大衣虽旧，但没沾上任何污秽，平整洁净。 总感觉……他已经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旅店老板不禁好奇：“你这半年去哪了，哦，我该怎么称呼你，贵客？你当初为了逃债，用了那么多假名字，我都记不过来了。” 列维说：“列维，列维·狄更斯，我登记用的名字。我这半年去了莫雷萨德，你知道那里吧，冒险者之城，我在那里找了份工作。” 店老板戴上老花镜，看看登记名册，说：“哦，恭喜你了，没想到老克鲁格居然能看到你浪子回头的一天。” 他压低声音说：“狄更斯先生，既然你还了钱，咱们俩的账一笔勾销。不过我要警告你，泰瑞家的几个兄弟到处找你，他们砸了你家的铁匠铺，烧了你父亲种的树，又在你家门口，那个，排泄。总之，看到他们要小心。” 列维苦笑了一下，他回想起，在离开帝都下城区之前，他借了好几笔高利贷。 而且当时是抱着不还的心态一跑了之，如今半年多过去，这笔钱利滚利之下，恐怕已经翻了两三倍。 不仅是钱的问题，还有催债人的无尽怒火。 算了，还好有艾尔莎这个大金主在，得劳烦她预支一些工资把从前的债还了。 列维上楼去找到自己的房间，放下行礼，他想起店老板的话，自家铁匠铺居然被砸了……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产了。 得去一趟，看看祖产被破坏成什么样子了。 列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礼，带了一些零钱便下楼去，准备坐公交车去铁匠铺。 走在大街上，下城区的人行道还是一如既往的肮脏。 地面散落着碎报纸和狗屎，鬼鬼祟祟的小偷伸头张望着沿街店铺，扫视从身边经过的行人，肮脏的积水流入被枯叶遮蔽堵塞的下水道。 整个城市在以它特有的方式运行着，怪异，魔幻，但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无论多离奇的事情都有其合乎情理的解释。 比如，半路上前方的行人，走着走着，忽然在路上凭空消失了。 列维还未来得及细看，行人已经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表示他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哪个混账把井盖子偷走了？” 然后浑身污水，从下水道里吃力地爬了出来。 治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啊。 好不容易挤上有轨公交车，列维在日落之前来到一个破败的铁匠铺前。 他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肮脏的石质台阶前，满是烟头、酒罐子、呕吐物，可以想见有很多人到这里来过。 “是那群收高利贷的。”列维判断。 一边抽着劣质烟，喝着廉价啤酒，一边等着讹了他们一大笔钱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小杂碎”回来。 不仅要等，还要祈祷“小杂碎”别死在外面，否则借出去的钱真就全打水漂了。 一个听到全部列维心声的隐匿灵魂，忽然在意识空间里对列维说：“竟然只有这群人渣真心盼着你平安回来，真伤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