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9 章 第五百四十七章 公卿府

丰臣政权看来也到尽头了。 并未脱口的预测留存于心中，蓝染一路走来，单是这个世界经历的政权更迭数都数不清，围绕国家权力进行角逐，导致这类情况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原有的制度崩溃、外来敌人入侵等等，和平是有延续期限的，他通常是站在旁观的角度看尽人类争权时的丑态，偶有提起兴致推波助澜的时刻。 往人烟稀少的地段走，不一会儿就闻到夹杂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随着距离靠近越发浓郁。 鎹鸦焦躁的直扇翅膀，发出无法组成完整句子的破碎叫声，动物直觉敏锐，先搭档一步感应到令人紧张的氛围，它想提醒同伴，停在缘一肩膀叫了几声，又张开双翼飞往上空盘旋。 蓝染看向前方，阴影罩不住扩散的死亡气息，血液浸湿泥土与草地，将黄褐渲染成暗红色。 缘一视线停滞，盯着不远处的尸体，呼唤名字的语气听不出明显情绪起伏。 “……蓝染大人。” 蓝染没有回答，那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尸体，黑发散开，表情可窥见死前遭遇的极端恐惧，她的胸腔被剖开，里面的器官与碎裂的骨头散落一地。 这是他们路上目击的第一起，之后又陆续发现几具模样凄惨的女性尸身，无一不是被开膛剖肚，残忍手法让蓝染联想到某个世界有名的开膛手。 男人走进观察一片狼藉的现场，从模糊血肉中挖掘情报，发现这些尸体的共通性，眼底掠过了然色彩。 肝脏。 这些尸体都缺少了这样器官，无论是年轻女子，抑或被女子抱在怀中的婴儿，他们的皮肤残留大量血迹，倒卧在血泊之中。 “……” 少年纯粹的瞳孔映入已死亡多时的母子，他保持沉默，没有表情的小脸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刀匠就是那个被偏见误导的人，他见缘一反应冷淡，狠狠地皱了下眉，以为少年缺乏同理心，感受不到正常的人类情感。 蓝染对刀匠复杂的心理活动没有兴趣，暂时待在京都地域的他，思考着当今统御大坂城的势力。 丰臣秀吉死后，原本对其忠心耿耿的德川家康不再藏掖问鼎天下的野心，实力提升对待丰臣秀吉遗孀遗孤的态度也跟着转变，最后干脆召集诸侯包围大阪城。 察觉事态紧迫，丰臣大量雇用无主浪人，试图挥退环绕周身的不安，扭转越发糟糕的局面，京都也因此汇聚了许多欲借此机会一举成名的人。 丰臣必须做好随时应战德川的准备。 现今大阪城城主是丰臣秀赖，太阁丰臣秀吉的第三个孩子，秀赖的母亲淀夫人握有明面上仅次于家主的权力，实则暗地掌控家族走向。 公卿贵女的住处很好找，随意在路上挑一人问路，对方一听蓝染欲拜访的对象名为璎姬，便手臂挥舞讲述前往目的地的路线。 继续走了一段路靠近璎姬的住处，蓝染招来始终不远不近跟随队伍移动的鎹鸦，鎹鸦低头看见手势，翅膀一振滑行落在蓝染的手腕，面对白发男人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 蓝染交代鎹鸦帮忙探查公卿府邸的情况，聪慧异常的鸟儿不但听懂了人言，还确实做出反应，拍拍翅膀无阻碍地进入宅邸，停在树上用黑豆般的眼睛观察院子情况。 很多手里拿着棍状武器的人类。 鎹鸦张开单边翅膀梳理羽毛，感觉到动静与声音，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就在它转头的瞬间，凶神恶煞的脸孔近在眼前！ “——！” 受到惊吓的鎹鸦浑身羽毛炸起，膨胀的模样让它看起来酷似一颗球。 “乌鸦？”眉尖挤压出沟壑的男人盯着鎹鸦，审视的目光仿佛观察对象是危险性高的生物。 鎹鸦被惹恼了，气愤地飞过去攻击男人光秃秃的脑袋，男人被骚扰的差点从树上掉落，他挥动手臂试图赶走乍看无特殊之处的乌鸦。 “走开！” 鎹鸦发完脾气，挑了另一颗树停留，看着光头男人的眼神透露得意的味道。 “这只臭乌鸦……”光头男人抽了抽嘴角，手脚并用爬下树，仰头瞪视占据树枝的鸟儿，没有再尝试驱逐。 “怎么了？” 同伴凑近询问，光头男子摇头表示无碍，待对方回归岗位才再次盯着鎹鸦。 公卿府入口，守卫拦下欲闯入的平民，严厉禁止未经允许的人员靠近。 “快滚！说了不行听不懂吗？！” 吵杂声吸引站在不远处的蓝染，他转头望去，目击守卫粗暴地将平民踹开，像对待碍事的垃圾。 “拜托！大人求您了，救救这孩子吧！” “请帮帮忙！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衣裳破旧的贫困百姓哭喊着请求帮助，他们知道传说中的璎姬能解救他们的孩子，却因为拿不出钱财被拒于门外。 外面发生的事，善良的璎姬对此毫不知情，她的父亲只会接待能支付大量金钱的客人。 蓝染冷眼旁观这一幕，漠然的神情直到视野多了一道身影才产生变化。 “……？”缘一神情一动，直觉情况有异。 刀匠喃喃那人未免长得太奇怪，下一刻，就被离奇景象震慑的说不出话。 “钱……我有很多钱……” 来者穿着破破烂烂的僧人服装，顶了张椭圆形的长脸，眼眶凹陷瞳孔竟是诡异的白色，他捧着陶制的钵，走路摇摇晃晃。 钱币从缺角的钵内涌出，在地上堆叠成一座小山，人类的贪婪不见底线，却会因恐惧而冻结，满地钱财守卫也不敢冒然上前，因为这情景实在过于诡谲。 缘一扭头看着蓝染，视线相对，蓝染勾了勾唇，颔首肯定缘一的猜测。 守卫的不作为让僧人外貌的妖怪感到不耐，他突然伸长脖子，打了个圈冲入宅邸！ 妖怪停留在远地的身体几秒后猛然抽搐，像漏气的气球干扁下去。 进入府邸打探消息的鎹鸦半晌后飞了出来，拍拍翅膀准确地停在蓝染腕部，鸣叫带着独特的韵律。 每当这种时候，刀匠都会对蓝染与动物沟通的行为感到钦佩，这真的是一项神奇的能力。 缘一听见鎹鸦说的几个关键词，一一记在脑里，中间貌似混杂了奇怪的东西。 “除妖”、“美女”、“守卫”、“流氓”、“伤口”、“治愈”。 蓝染似乎陷入过往的回忆，目光聚焦于远方，缘一见状出声询问，“蓝染大人，您认识除妖师？” 蓝染回神，对认真等待自己回答的少年微笑，“严格说起来是阴阳师才对。” 他给了否定的答案。 “不，我不认识。” 刀匠收回放在宅院入口的视线，被吓傻的守卫坐在地上尚未回神，贫穷的百姓盯着那具不完整的妖怪尸体，哪敢留在原地，他们急忙抱着孩子离开，打算择日再来。 “现在呢？蓝染大人，您欲如何？” 蓝染沉吟，以公卿对其女保护程度，若是不进入府邸，想必永远见不到那位身怀绝技的姬君。 他主动走到入口，薄唇开阖吐露字句，声音蕴含安定人心的魔力，听见磁性嗓音的守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瞳孔倒映容貌俊逸气质出尘的身影。 蓝染礼貌地请守卫替他传话，直言若有长期受妖怪侵扰的状况，他或许能尽微薄之力帮忙。 公卿府已经雇用了阴阳师，通常遇见这种情况是要直接拒绝的，未免刺激目前的合作对象。 两名顾门的守卫面面相觑，蓝染的声音、温和有礼的举止，让他们打从心底体会受人尊重的舒适感，想想只是通报而已也无妨，一名守卫留了下来，另一名则转身走进宅邸。 缘一和刀匠外加一只鎹鸦待在旁边看蓝染表演，安静如鸡。 守卫将讯息带到，一脸不耐的公卿正欲回绝，忽然妖怪闯入的画面在脑海闪现，公卿支着一侧脸颊的手忽然一顿，语气不改傲慢地道，“那人是怎么说的？” “假如有长期受妖怪侵扰的状况，他可以尽一些微薄之力。” 公卿换了个姿势，握在手里的扇子敲了又敲，最后做出接见访客的决定。 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太不可靠了！竟然让妖怪进入府邸！ 公卿不爽地腹诽，他觉得阴阳师所谓的防御结界根本只是做做样子，没有实际功效。 见到蓝染，公卿立马眼睛一亮，连肢体动作都在不经意间多了起来，他心想所谓世外高人，说的大概就是蓝染，那让人不自觉压低音量、屏气凝神的风范，实在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沾了光的缘一和刀匠被带往另一个房间招待，随行宠物也没被冷落，公卿并不缺钱，茶水与和果子用的都是高级材料，他靠女儿能力提高生活质量，前来求助的人们总是不会过于计较换命的金额大小。 鎹鸦脚踩榻榻米，歪了歪头打量放置在盘内的食物，表演神奇的吞吃动作，喉咙鼓起又恢复原状，刀匠瞥了眼甜食，短短一天目击多具尸体的他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缘一也没动侍者端上来的东西，他坐姿端正，像个木头人似地等待蓝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