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又见石伥

莫诳语一番话，将桌边二女说得呆住。 夜神月脸色绯红更甚，低下头来把玩酒杯，心说这杯子可太杯子了！ 倒是五娘这边更显大方，迅速回以一笑。 “不知尊者这话何解？” 莫诳语笑望去，悠悠然道：“这一个时辰里……” “五娘你就坐在我右手边，数次假借看我筛盅点数，使你丰腴迷人的身子凑将过来，撩拨莫某。” “酒过三巡后更是大胆，小手在某腿上摸了又摸，时而轻掐轻揉，教某好生心乱。” 这番话说得五娘略微脸红。 可她到底是青楼花魁，虽不曾以色侍人，却也多有见过这般“露水春情”。 这般手法，自也是从香花楼中其他娘子身上学来的。 当然还有更露骨的手法，只因在场尚有他人，便不好太过直接。 莫诳语并未注意五娘反应，只将目光又递向夜神月。 “月娘子亦是，觥筹交错里连番暗送秋波，借着酒桌遮挡，美腿探来与某撩拨不停，时而轻咬红唇媚态横生，也教某小鹿乱撞。” “可到底月娘子不是情场老手，不懂拉扯来回之妙用，次数多了反到让某警觉起来。” 夜神月把玩杯盏的动作微微一顿，又是好生懊悔。 莫诳语则抱胸坐直，脸色微沉。 “莫某一想，断没有在下魅力惊人、教两位娘子一见钟情的道理。” “又念起李昭乃是月娘子上司，赵功名与五娘也关系匪浅。” “便猜出来，此事绝非二位所愿，不过受人裹挟罢。” 话到此处，他又勾起嘴角。 “故我才说，切莫让他二人，毁了两位娘子大好前程。” 酒桌上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 “尊者说笑了。”五娘叹了一声，哀婉道：“五娘一介青楼女子，有甚‘大好前程"可讲？” 夜神月亦是喃喃自语：“身在异国他乡，有太多事，由不得小女子自行定夺。” 两女这番话，莫诳语似乎并不意外。 若毫无理由便这般作践自己，那才教人意外。 他只是微微昂首，露出些许神往。 “天下之大，有何处去不得？大好河山，有何处赏不了？” “偏安一隅固然没错，可两位定不甘心，莫某看得出来。” “既如此，何不放下心中枷锁，云游天下去求心中所向呢？” 五娘神色茫茫，“尊者自在洒脱、了无牵挂，五娘却学不来。” “莫郎不惧世俗、超凡脱尘，小女子也做不到。”夜神月满目颓然。 只莫诳语抿着酒，眸子幽邃。 这俩娘们儿吃定我了啊…… 可笑！ 小爷我二十余年童子身，岂能让尔等平白夺了？ 却在他又要开口时。 “混账东西！还不住手？！” 楼下一声暴喝，震得酒桌轻颤。 三人神色一怔。 赫然是雷曦的声音！ …… 却说这雷曦出了雅间，便面色酡红撒开了丫子，直往后院茅房奔去。 往常酒局里借“尿遁”，她总是舒爽畅怀。 今日往茅房里冲，却只觉羞愤难当。 好你个莫郎！看我今日不将你喝趴在地！ 放水当中，雷曦表情犹是愤愤。 “啊啊！” 提了裤子刚起身，却听得一声惊呼。 那声惊呼，沙哑中尚能听出些曾经的温润。 雷曦对此再熟悉不过。 正是苏乞儿的声音！ 心急如焚束好了裤腰带，她马不停蹄冲出茅房。 “贱人！这宝贝你不配拥有，还不撒手？！” 又有粗犷之声怒骂，隔墙入耳。 雷曦浓眉凝起，循声而去。 出了院门，眼前场景教她胸中酒水化火，直冲脑门，几欲将理智焚烧殆尽。 见一髯须汉子，锦衣披散乱是放荡模样，将一黑面乞儿摁倒在地，大手直往对方胸口里钻，另一只手则掐住乞儿脖颈，教其动弹不得。 那躺在地上哭叫的乞儿，是个姑娘。 霎时间，雷曦已急火攻心。 遂蹬步上前一脚直踹，竟将那人当场踹飞出去。 同时声如雷震：“混账东西！还不住手？！” 那锦衣散乱的髯须汉子真叫个硬朗，这势大力沉的一脚下去，撞在墙边轰然反弹落地，竟一个窜身又站了起来。 回头一看，是个满面怒容的胭脂烈马。 “哪儿来个不长眼的，敢坏乃公好事？” 雷曦猝然又动，身似残影狂猛向前，勾拳击腹打得此人拱腰而起，撞在墙面又坐倒下来。 “呜哇！” 髯须汉子嘴一张，肠胃痉挛里，酒水喷吐而出。 雷曦让开几步，再次冷声：“滚！” 自知技不如人，髯须汉子也不莽撞，嘴上边是骂骂咧咧，脚步边是踉踉跄跄，自后院又回香花楼去。 无人见得，此人眼中渐起血红。 …… 雷曦将那乞儿扶起，柔声道：“白缨，你怎在这里，宵禁了为何要乱跑？” 苏乞儿被吓得瑟瑟发抖，只缩在墙角颤着身子，嘴里不住念叨：“不给……不给……我的……是我的……” 雷曦看着好不心疼，想追问却又开不了口，她心知肚明，苏乞儿常受欺辱，且多是毫无缘由，问不出什么来。 可恨自己身份敏感，不能为她寻个好去处，只得次次心绞。 “怎了这是？” 忽地身后有人发问。 雷曦转头去看。 正是莫诳语与夜神月。 “是她？”雷曦这一转身，莫诳语便瞧见了乞儿，“我还以为她回……话说她有住处么？” 他本想说“回家”，可苏乞儿究竟有没有“家”，还真不好讲。 雷曦刚要开口，却神色一怔，转而摇头。 “白缨痴傻，又敏感易惊，连城中乞儿都嫌她，这多年了，也无善人肯将她收留。” 莫诳语有些惊讶，“我观城中尚有道观寺庙，竟连个痴儿也不愿收留？还谈甚普度众生？” 二女默然，佛道仙家近些年来是何德行，想来这“火行尊者”尚且不知。 众人正沉默着。 “杀人啦！杀人啦！！！” 香花楼里惊起大叫。 继而是骚乱渐起、喧哗不止。 众人对视一眼，迅速动身。 冲过后院，奔进一楼厅堂。 血色扑进眼来，腥气钻入鼻中。 眼前场景，真好比边军厮杀，血肉横飞俱是这香花楼恩客们不曾见过的。 不…… 见那些人影生啖相杀、撕衣相奸的骇人场面，怕是边军也不曾见过！ “石伥！” 三人齐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