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猫眼

当崔慎薇来到二楼时，整个走廊里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静谧的空气，仿佛能让时间停滞。 走廊两端的窗户似乎没关，偶尔倒是会放进来几许调皮的夜风。 奇怪？ 刚刚那嚎哭声，是幻觉吗？ 怎么下了楼，就没声音了？ 心里虽这样想着，崔慎薇走到了205号房附近。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清水。 漫无边际的清水，在走廊里肆意蔓延着。 怎么回事？ 怎么弄成了这样？ 崔慎薇心中狐疑，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踩在清水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清水，似乎有点黏。 崔慎薇往205号房看去。 205的门窗大开。 一阵疾驰的风，自窗户灌进来，吹了崔慎薇满头满脸。 这阵风大得诡异，205号房内的窗帘被扯得高高的，带动窗帘扣敲击着窗帘杆，发出刺耳的“铛铛”声。 崔慎薇被吹得发丝凌乱。 单薄的夏季睡衣，挡不住这阵风所带来的寒意。 她不由地被冷得打了个哆嗦，胡乱地把翻飞的发丝塞进睡衣领口，方才看清室内的情状。 205号房内，一切虽然看似整整齐齐，但地板却已经被清水所覆盖。 房间一侧摆着一个桶，正滚在地上。 原来是打翻了水桶。 崔慎薇心里暗想。 房内靠窗的一张床上，床品凌乱不堪。 估计205号房的住客，是去起夜了。 余下的四间房，房门紧闭。 崔慎薇犹豫了一会儿，在尊重客人的隐私与客人的安全之间，选择了安全。 她试探性地通过猫眼，从外往房间里看。 201、202、203号房间里，只有空调电源灯的光，皆是一派平静。 而从204的猫眼往里看，里面却是一片棕黑色。 是有什么把猫眼堵住了？ 崔慎薇在门口踟蹰半晌，轻轻敲响房门：“您好，客人，刚刚我听到从你们这儿传来一声尖叫，请问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没，没什么事……”房间里传来一道支支吾吾的声音，“我刚才做噩梦了，一不小心就叫了出来，抱歉。” 这道声音，明显属于一个中年女子，尾音中还带着几丝颤意，表明了声音的主人还沉浸在噩梦的余韵中。 原来是噩梦。 崔慎薇勉强放下心来，继续问：“205号房间的客人是你们的同伴吧，怎么把房间弄成这样，里面全是水。” “水，什么水？”204号房间里传来另一道声音。 这到声音明显年轻些，语气又快又急。 “清水，都漫到走廊来了。”崔慎薇描述。 “清水？”那道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困惑，“不知道，应该是他不小心打翻了水盆之类的。刚刚我们一直在睡觉，所以也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那好吧，十分抱歉，打扰您了，晚安。” * 早在崔慎薇下楼时，吴姐就站在了204的门板后。 她整个人死死地黏在门板上，一只眼睛牢牢地对准了猫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 她看着崔慎薇一步步的走来。 她看着崔慎薇在205号房门前停留。 她看着满地的血水肉块，在崔慎薇的脚步下，被带起丝丝缕缕的血丝，而后又被踩入这满地的猩红粘腻中。 一道身影，悄然从205走出，跟在了崔慎薇身后。 崔慎薇从201号房开始，依次检查起房内的情况，那道身影就怎么轻飘飘地跟在她身后。 201…… 202…… 203…… 她们的瞳孔，在204交汇。 崔慎薇脸上满满的都是困惑。 通过猫眼看去，崔慎薇秀丽的面庞，有点变形。 她的神情，焦急中带着些疑惑。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不断吐出些关心与询问的话语，透过门板，传到吴姐耳中。 而吴姐的注意力，却全放在崔慎薇身后。 那道身影，那个男人，那个她一手带大的亲弟弟——许君豪。 而他的亲弟弟手里，拎着她丈夫的头颅。 老金的眼睑微垂，双眸满是灰败，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尖叫在吴姐的喉咙间滚动，酝酿。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模糊了视线。 而她，却只能竭尽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而她，还得若无其事地回答崔慎薇的问题，不让门外的崔慎薇发现异样。 吴姐全身的力气，仿佛就在说出那句话的瞬间，被全部抽走。 她的弟弟，慢慢拎起了她的丈夫的头颅，就像小时候那样，欣喜地向她展示着他的战果。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我们，等你。” 悲恸与恐惧在胸膛翻滚，吴姐终于像是按捺不住一般，缓缓地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小柳趁机一跃而上，占据了吴姐原来的位置。 她的颈侧，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如果不是小柳运气好，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一具温热的尸体。 她急切且贪婪地通过猫眼，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她的心咚咚地跳着，几欲破胸而出。 她看到了走廊上满地的血红。 她看到了崔慎薇。 这时，崔慎薇的问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小柳的脑海里。 清水？ 不，这里只有血水与肉块。 狂喜，涌上小柳心头。 小柳一向觉浅。 一墙之隔，昨晚205的声音惊醒了小柳。 然后，她知道了。 老金杀了陈时文。 一时间，男友的死，让小柳举足无措，悲痛不已。 然而，沉浸在哀伤与无措中的小柳，也模模糊糊的听到走廊上的动静。 一道直觉，浮现在小柳的脑海里。 这个旅馆老板，可能是人，更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小柳急切又强作不动声色地对崔慎薇进行试探。 这番试探，愈发印证了她的猜测。 旅馆老板大概就是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场游戏破局的关键是什么？ 如果，杀了她，他们会不会就能立刻回到现实？ 不。 在破局之前，她还应该做点什么？ 比如……杀了这个碍事的姐姐。 这样想着，小柳故作无意地瞟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吴姐。 还有……杀了那个得宠的妹妹。 想到这里，小柳双眼危险地眯起，仿佛能透过墙壁，看见她那个受尽宠爱的妹妹。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更何况，在这儿杀人，不犯法，还不留痕迹，不是吗？ 失去男朋友的悲伤，在霎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不过是个男朋友，待她继承了许经集团，要什么小鲜肉没有？ 正当小柳为自己的想法兴奋不已时，一张脸陡然对上她的视线。 那张脸，因为过度靠近猫眼而产生畸变。 那张脸，依然很熟悉。 那张脸，属于她交往多年的男朋友陈时文。 那张脸，失去了往日令她心醉的沉稳笑容，英俊瘦削的脸变得青白浮肿。 他的两瓣薄唇轻启。 “明晚，我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