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四章 分寸

“是厉害。” 比沈洪林那老不死的可厉害多了。 这要是年轻时候追她，别说下头有仨娃子了，就是有一串，有六个…… 六个有点太多了，四个吧，哪怕有四个娃子，她蔡桂贤说不准都能脑袋一热跟他过！ 不说别的，就说这做收音机的能耐，那就是有门饿不死的手艺在身上的。 不管咋看，方方面面，都能甩沈洪林八条街。 “哎，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蔡老太文绉绉的拽了句文词儿。 沈锦：“啊？奶你说啥呢？” “没啥，我合计你罗奶外甥呢。” 显而易见，老太太在转移话题。 看她实在不想说收音机的来历，沈锦摇头失笑，索性不再追问顺坡下驴。 “奶，你上次见着罗奶外甥了，你觉得他是个啥样人？” 老太太伸手揉了把小孙女的脑袋：“你净跟奶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家囡囡这双眼睛，论看人可比她老太太看得准。 现在能这么问，咋地，这是看出来有啥不对的了？ “你不看好你罗奶外甥？” “这倒不是。”沈锦实话实说，“只见了一面，说不上不看好。” “他眼神还挺清正的，最起码没坏心。” 这一点沈花儿都比不上罗老太的这个外甥。 沈锦记得挺清楚，当时有一幕是沈花儿和罗老太外甥一块儿围着她奶转。 一个嘴巴甜，百灵鸟似的在她奶身边叽叽喳喳。 而另一个，虽然嘴巴没这么讨喜，可却一直都在用心留意着她奶缺啥。 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老太太只要手边缺了，罗老太外甥立马就能给默默续上。 关键他还不贪功。 做的所有事就好像是举手之劳，孝敬长辈似的，一点没有沈花儿那种哪怕给递个筷子都得邀个功让别人注意她的市侩。 这一点，对于一个同样对她家有所图的人来说，还挺难得的。 也不怪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他们生产队的计分员。 是个心里有成算有计较的。 听见小孙女这么分析，蔡老太回想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 她后反劲感慨道：“别说，你要是没说我还真没注意这茬儿。” 实在是当时沈花儿太显眼了，不是褒义的那种显眼。 那就跟个现眼包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沈花儿才是她蔡老太的亲孙女呢。 一会儿撒娇一会儿夹菜的，嘴巴还叨叨叨个不停，让她注意身体说没事就要来城里看她。 蔡老太当时都要烦死了，就跟有个苍蝇一直围着她嗡嗡嗡似的。 满脑子都是以前分家之前沈花儿骂她老不死的，瞪眼瞧不上她的画面。 结果现在沈花儿变脸变成这样，被挽着胳膊关心的时候蔡老太没觉得有多解气，她就觉得讽刺。 说来沈花儿也算她从小带到大的。 朱秀芬的月子都是她伺候的。 可分家之前，对于她一手带大的情分，曾经的沈花儿是一点不念着。 她没能耐的时候沈花儿叫她老不死的，哪怕她对沈花儿再好，沈花儿也没喊过她一声奶。 现在看着她有用了，哪怕她不咋搭理沈花儿，沈花儿也能热脸贴冷屁股，对她比对曾经的亲姥姥朱老太还要亲热。 而朱老太呢？以前对沈花儿那么好，可自从去了牢里，蔡桂贤就没听说沈花儿去看望过她一次。 被这么自私自利的人围着，蔡老太一整个疲于应对，根本顾不上关注罗老太外甥干了些啥。 “这么说荷花外甥那小伙子确实不错。” 被沈花儿这么一对比，咋看咋顺眼。 “是看着不错。”这一点沈锦也认可，“但是认干亲这事儿还是得再观察观察。” “仅仅一面，咱判定不了太多东西。” 和当初跟锄子叔认干亲不一样，那时候她家看起来啥都没有，因为救了她现在的大嫂陈红英，所以锄子叔追过来要认干亲。 说是认干亲，实际上更像是想对她家报恩。 当时陈锄子在黑集混得风生水起，没事还能进山打点猎，陈家不缺肉，陈锄子对她家没有一点所图不说，还一门心思的想要搭她家东西。 所以这门干亲，认的没毛病。 当然，她家认干亲不是一味的奔着要占陈锄子便宜认的。 那个时候分了家，她气运盛，哪怕没有陈锄子她家也不可能缺肉缺口粮。 更遑论后来要是细掰扯，她家对陈家的帮扶其实更多，只不过对于自己人，讲的是情分而不是一笔一笔的算计得失利益。 但她说的是这里边的道理，只有两边都不图对方啥，两边都想为对方付出，这才是认干亲的基础。 可像罗老太这一次就不一样。 罗老太的外甥是有求于她们来的，想认干亲本身出发点就不纯粹。 她家也不像以前，穷搜搜不招人惦记，认多少干亲都没啥妨碍。 她家现在情况不同以往，和何家还有老宋走得近，在很多有心人看来她家就是靠上这两座大山了。 亲近，走动得频繁，绑一块儿去了。 这个时候，她家的事就不单单只是她家的事儿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把她家看做是何家或是宋家的附庸。 那么她家无论犯了啥事，都会被人牵连到何家和宋家头上去。 更别提她家认的干亲了。 只要认了，但凡出了事，别人不会说她沈家啥，沈家太渺小了，没人会费心思泼脏水对付她们家，可这却会间接成为何家和老宋的污点。 她们沈家是不牛气，照别人家也没多啥，但是她们得知道分寸。 既然被看做何家和宋家的附庸，那么她家就得为何家人和老宋他们两家着想。 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以连累到他们，也不好再像以前似的毫无顾忌，说认干亲就认干亲。 一旦认错，错信了人，那失误成本太大了。 在对方人品没有彻底保证前，她们不能由着别人打着她家乃至何、宋两家的旗号出去耀武扬威去。 这也是为啥每次沈锦在外边被人小瞧了，她说的永远都是她爹是她们生产队大队长。 而不是张嘴闭嘴就搬出拿她当亲人一样的何家人和老宋一家，当旗号把人镇住。 她不抗拒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借势，但她不能容许自己耀武扬威的仗着何家和老宋的势不停消耗、狐假虎威。 这是人和人相交的底线，也是分寸。 脑门忽然被老太太弹了一下。 沈锦本来严肃的小脸一下子皱到一起。 蔡老太点着她脑门：“我说你咋突然问起我，问我觉得你罗奶外甥是啥样人。”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怕我见着人家小伙子觉得挺好就大手一挥想都不想再把这个干亲给认了是不是？” “小操心婆！” 沈锦的小脑袋就跟脖子安了弹簧似的，被她奶戳一下，往后弹一下然后再回正。 戳一下，往后仰，再回正。 来来回回玩了好几遍，蔡老太这才放过她可怜的不倒翁小孙女。 “放心吧，我老太太再糊涂也不能干这傻事。” “你没看你罗奶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特意强调了这个忙可以帮，但前提是她外甥人品真没得挑。” 老太太抬起下巴：“你奶我现在可奸着呢，这要是放以前，你罗奶都不用说那么多，提个话头我就能给应下来。” “可以前人家也不会过来找我认干亲让我帮着撑场子。” “这就是现实，以前这样的事也求不到我蔡桂贤的头上，那为啥现在奔我来了？” “我蔡桂贤还是蔡桂贤，和以前没有一点变化，唯一的改变是我家里娃子们都出息了，在村里人看来背后还有让她们攀都攀不上的大人物罩着，今非昔比了。” “所以你罗奶外甥这一次想借的压根就不是我蔡桂贤的势，我一个农村老太太也没啥势可让人借。” “我心里清楚，他只不过是借着你罗奶的关系，顶大天了也就能靠上我罢了，这么一想，我还飘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