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MB-112：憎恨之肌

“嗯？你在说什么？”抉择者粗鲁地喘息着，用大小不一的两只眼睛，随着脑袋上肌肉的不断开阖，竟然撑破了眼皮，流下猩红的汁液。 然而，似乎是他体内的“神性”抹去了他的疼痛感知，亦或者那些新生的肌肉并没有任何知觉，抉择者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嘴角尽可能地上扬，表情怪异地看向达克。 “我是说，我在另一个轮回的梦境中见到过你，抉择者。那或许是梦，那或许并不是梦境，而是另一个平行时空。总之，你身上的力量，来自那两个序位魔物。”达克指向抉择者的心脏。 显然，抉择者的心脏已不再拥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属性，就连神明的那部分也被暗夜之主的力量破坏殆尽。 现在，缺失的心脏部分早已由一团类似大脑般的白色肌肉组织所取代，它虽没有多少智慧和思维，却不断分裂出一只只肉眼可见的细小“细胞”，用来填补空洞，转化为心脏肌肉，维持全身的血液供给。 而剩余的白色肌肉，则尽数从胸口处指甲盖大小的孔中向外钻出，像极了动物的排泄，又像是从墙壁上灌入室内的水泥，附着在最初单薄的骨架之上，变成了越发厚重、越发有力、越发可怖，但越发诡异的，无法用言语来描绘的肌肉组织。 “看来，抉择者，你的神性早已泯灭，如莱特·苏格拉看到的永赤之主一样。红幻遗迹内浓重的"殇"让他被迫一直释放神性，避免精神崩溃，可"殇"也将他变成了怪物。”达克的声音格外冰冷，如同他所拥有的力量那般： “新元历557年，苦深遗迹崩溃，伊凡二十二世和他留下的两千名所谓精英一同葬身冥界，这是赎罪。同年年底，红幻遗迹崩溃，持续的"红荡"总算不再蛊惑人心，为人类带来恐惧，永赤之主陨落，联邦从"宇殿岸口"抢救出一大批旧帝国的科技，延续了文明的火种。 “不说近的，说稍远一点的。新元历527年，日涅帝国皇太子出兵围攻沉寂高地的三大失落者教会，挑起战争。最终，隐藏于高地遗迹深处的械元之女遭到【秩序者】的弑杀，陨落。三大教会分崩离析，虽伊凡特阵亡，但人类与失落者双方已无力开展更大规模的战争。” “你想表达什么？”抉择者用空灵的迭音，质问道。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源源不断的肌肉向眼球处的汇聚，竟然加重了本就不堪重负的眼球内部压力，“砰”的一声脆响，那只属于人类的正在微微膨胀的眼球竟然爆裂开来，只留下了几根耷拉着的血管和神经。 然而，抉择者依旧没有感知到任何疼痛，即便血液和脓液流淌至他的嘴角，浸染着他的牙齿和舌苔，他都浑然不觉，只是用那只属于龙族的竖瞳死死盯着达克，等候回答。 “人类的文明不会消亡，这个世界容不下毁灭后的重生。更容不下一位利欲熏心、私利为上的神明。抉择者，你抛弃了亚达罗尼，抛弃了一切和你并肩战斗之人，为了得到暗夜之主赐予的力量，本身就罪孽深重了。你的冷血和你的狂妄，使你不再拥有存活于这个世界的资格。”达克右手缓缓举起“仿-狂熊牌”手枪，却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我曾身为拥有石化皮肤的异种怪物，迷迷糊糊地生存了数十年，是造物主与命运赐予了我以智慧，让我以人类的身份存在下去。我曾为"马扬市特别任务小组"服务，与雅罗斯拉夫并肩作战，可我依旧是克鲁斯德联邦委员会任命的军官，我从未背叛过我的信仰，乃至为复兴人类文明做出的努力。 “可你，却背叛了你自己，所以，你在这处地宫，这座监牢中沉睡到了现在。”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要等待……等待亚达罗尼一起，消灭残存的全部……全部人类国家，建立一个……新，新世界。”抉择者喘着粗气，摇晃着身躯怒吼道。 “新世界？”达克笑道： “你知道"憎恨之肌"到底是什么吗？那我就告诉你，免得你被暗夜之主蒙骗而不自知。MB-112：憎恨之肌，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它来自宇宙。当年，伊凡二十二世的航天计划并非没有成功，他的确成功地将一位红发少年送上了外太空，让他在黯淡的宇宙间，通过月光反射的星点光辉，看到了隐匿于黑暗间的地球背面。 “实际上，地球偏离赤道的角度远比我们想象地还要夸张，这就造成了始终有一片海域，在绝大多数的时间内无法被阳光照到。克鲁斯德人称之为"古旧黑域"。” “"古旧神明"的领域，本来就是漆黑的……暗夜之主……就是要……要和他们联合，让黑暗……成为世界的主导。”抉择者挥舞着拳头，紧绷着在微微蠕动的肌肉，朝向达克愤怒地挥拳而来。 可笨重的身躯，在【引乱者】职业能力附加的高额敏捷度之下显得滑稽可笑，这些在达克眼中呈现慢动作释放的拳击，只被他轻轻地侧身便躲了过去。 紧跟着，他对准踉跄着起身的抉择者猛踹一脚，而后向着他背部一只残破的龙翅扣动了扳机。 砰！ 银制的子弹划过翅膀与后背连接处，径直斩断了肌腱，那只残破的龙翅如落叶般在空中优雅地漂浮了好几秒钟，才缓缓落地，变成了一滩腐烂的破碎枯叶。 “除了阳光无法照射外，浓重的烟雾弥漫于无尽冰洋到黑泯群岛的广袤大洋顶空。我猜测，这就是船只无法顺利穿越古旧神明领域的原因。我想，并非巨大的海浪阻碍了前进，而是混乱的磁场，加上无法分清昼夜带来的迷茫，让探险者们迷失。”达克一脚踩在抉择者的后背上方，用力碾着翅膀的断裂处，继续讲述道： “MB-112：憎恨之肌，就是在宇宙间自然生成的神秘魔物。据说是古旧神明为了避免红发少年在宇宙间窥视他们的领域，所以向飞船发射了γ-K01射线，使得少年的心脏发生了变异，被迫引导飞船返航，降落在了尚归克鲁斯德统治的若贝尔湖。 “后来，异化的心脏在某天夜里彻底吞噬了红发少年的身体，变成了一滩拥有意识的肉块，任何接近之人都会对肌肉产生迷恋之情，幻想将"憎恨之肌"套在身上，展露优美、健硕的身姿。 “无法得到"憎恨之肌"的人类会沉溺在无尽的对肉体的幻想之中，死于欲求不能的痛苦之中。所以，克鲁斯德皇帝并未接纳这位序位魔物，甚至在全部的官方资料中把红发少年的信息全部抹去，连带着这次在外太空航行的记录，也从成功改为了失败。” “所以说，整个大陆其实并不是平的，我们真的生存在一颗星球之上？”亚达罗尼一脸迷惑地看向达克。 瞬间给达克整得有点无语了！ “大哥，地平论都过时几百年了好吧。等到了契丹里斯，我劝你多补充点科学知识。毕竟现在魔法凋敝，以后的人类也不可能依靠魔法。说回"憎恨之肌"。”达克将脚从抉择者的身上挪开，跳到一旁，看向肌肉又膨胀了几分的抉择者，继续讲述道： “"憎恨之肌"被那个取缔的组织的契丹里斯分部收容，凡是想要研究的人都必须佩戴特制金属眼镜，避免受到精神干扰。他们发现，"憎恨之肌"与绝大多数的动物有很好的相容性。 “无论切割多小的一块，都能完美附着在肉体之上，用以填补缺失或是弥合伤口。但不与主体部分相连的"憎恨之肌"只能维持120天的存在，超过这个时间就会迅速枯萎、凋零。艾温特莱人曾经研究过用它来拯救士兵。 “然而，想要发挥"憎恨之肌"的全部力量，就必须刺穿心脏，让"憎恨之肌"的主体填补伤口。可使用者必须拥有绝佳的精神力量，至少拥有不会被"魅惑"和"引诱"的能力才能完美压制他。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抉择者冲到了达克的面前，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达克。 这次，他没有对达克发动任何攻击，反而是用那对新生的龙爪，握住达克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否则的话，"憎恨之肌"拥有的"古旧神明"力量会不断干扰你的意志，让你沦陷在低沉的耳语和邪恶的想法之间。你会迷惑，然后相信，进而沉沦，最终疯狂！”达克冷笑道： “当然，你也可以使用它的力量，毕竟"憎恨之肌"可以让你的任何身体部位幻化为"古旧神明"所期待的样子。你每使用它一分，你的"神性"与【人格】就会被它消灭一分。 “等你彻底丧失人性和"神格"后，你会沦为一只拥有无尽蛮力的，属于"古旧"与黑暗的傀儡。” 抉择者没有反驳，而是呆呆地凝视着达克的嘴唇，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的身体周围刮起一股本不应该存在的凛冽寒风，吹得那些蠕动的毛发肆意摇摆，却也让附着于他身上的用于维持最后一点体面的炎服彻底飘开。 黑红相间的黯淡光点从他的大脑中不断涌出，“憎恨之肌”进一步覆盖着抉择者的身躯，使得另一只属于龙族的残破翅膀跟着脱落。 接着，新生的两只布满眼球和裂纹的青色手掌取代了原本翅膀存在的位置，与黑红的黯淡光点结合，进一步激发了“憎恨之肌”的力量，使得原本残存于抉择者那只竖瞳中的灵性变得更加可怜。 “咯咯咯，咯咯咯。”凄冷的笑声从抉择者的喉咙中发出，“憎恨之肌”彻底破坏了抉择者的意识之后，充分释放了属于序位魔物的力量，使得抉择者全身的肌肉变得异常漆黑，除去那些原本怪异非凡的部分外，其余肌肉像是刷上了一层黑色的油漆。 “抉择者陨落了，他死于欲望和贪婪。其实欲望本不可怕，但贪婪将它彻底放大之后，就连神明也难以独善其身。”达克冷冷地盯着早已失去神性的，原本属于抉择者身躯的行尸走肉，惋惜道。 然而，当地宫核心区域地面的那些，先前由抉择者召唤的彼岸花尽数凋零时，无数的赤红与蔚蓝的能量并未被抉择者收集，而是全部灌入了在场的唯一一位拥有“神性”的上层职业者体内。 这些凝结了“殇”、非凡力量、古旧力量和魔源力的复杂能量，失去了抉择者的压制之后，全部归属了达克这位【引乱者】。无数的精灵般的火星冲入达克的鼻腔和口部，使得他的双眸先是闪着赤红，进而闪耀着蓝色光辉。 在体表泛起一阵赤红与蔚蓝并存的火焰之后，达克隐隐感觉到白色的“战斗”序核变得越发牢固，那枚漆黑的，代表着“舍弃”的黑色序核正在他的精神深处缓慢形成，似乎只差临门一脚，他便能突破序阶3的桎梏，晋升至序阶2：舍弃。 可波动的能量让抉择者这副失去了绝大部分肉体，只依靠对血肉渴求本能的躯体嗅到了令人兴奋的气味。 抉择者贪婪地咧开嘴巴，露出一只只参差不齐，却格外尖锐的牙齿，朝向达克猛冲而来。 这次，达克并未躲避，而是迅速涌动起体内全部的属于水源的魔源力，依靠比之前强化近一倍的魔源力，迅速凝结出一根尖锐的冰锥同时，在抉择者跃起，挥拳准备下砸的瞬间，按入了他仅剩的一只接近半个脑袋大小的竖瞳之中。 扑哧！ 白色的血液四散飞溅，迟滞了抉择者的行动。 达克并未坐以待毙，或是逡巡不前，而是立马朝向抉择者防备薄弱的大脑，尽可能多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最终，当枪械带来的烟尘散去后，抉择者的大脑已变成了一滩毫无价值的碎肉，他心脏处的“憎恨之肌”抛弃了跟随了数百年的主人抉择者，正朝向更强大的新主人达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