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三千铁骑，抵达南淮

东陆大胤历喜帝九年，正月初六。</P> 北陆大君吕归尘于帝都天启深居一月时间，是日，草原车队自帝阙南门而出，威武王赢无翳携三铁驹亲送。</P> 寒风凛冽。</P> 蛮族的白色豹云大旗跟离国的赤红黑旗，迎风猎猎。</P> 这天，无数的天启城百姓都来到了街头，人们怀着各异的神色打量着被雷骑、赤旅所护佑着的那两人，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泽身上。</P> 如今，整个东陆都知晓了蛮族大君来到天启的消息。</P> 同样知晓了他即将离开帝都这件事情。</P> 离国公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泛着丝丝光亮，好似在燃烧着的炭。</P> 赢无翳的声音回荡在陆泽耳畔。</P> “天启此别。”</P> “日后我们便是要在战场上相见，你有资格来跟我赢无翳争夺这片天下，希望你能够活到最后，如果我们都会在中原古战场上死去，我希望取下我们首级的人，能够是对方。”</P> 威武王的话里充斥着属于东陆霸主的霸气，以及对于陆泽的认可，认为他们两个人才有取下对方首级的资格。</P> 陆泽笑了笑。</P> 草原年轻的君王此刻不再如之前那般温和，而是透着股独属于北陆大君的峥嵘，他纵身上马，看着面前身披红甲大鳌的威武王。</P> “东陆这片土地，因为有你赢无翳这样的人存在，才有意思。”</P> “离国的雷骑很不错。”</P> “今日便请离公来见一见我们蛮族的铁骑吧。”</P> 陆泽大笑着纵马出城。</P> 同一时间。</P> 远处地平线上有着一条淡淡黑线浮现。</P> 那是黑色骑军勾勒出的海洋。</P> 无人知晓蛮族轻骑军是什么时候来到的东陆，人们只知道，在北陆大君今天离开天启的时候，他的身后多了三千名蛮族精锐骑兵。</P> 为首将领。</P> 金帐王庭归尘军军主，木犁。</P> 金帐王庭神弓军军主，慕如云山。</P> 暗中。</P> 三百名鬼弓武士蛰伏。</P> 鬼弓首领"不花刺"，他那双阴翳眼神下，充斥着浓浓狂热之色。</P> 这一刻，所有蛮族骑兵均齐齐望向从天启城而出的蛮族车队，他们来到了东陆这片战场，要跟随着他们信赖的君王开启征程，建立不世之功。</P> 当三千骑军出现的那一刻。</P> 天启城中的人，控制不住的震颤起来。</P> 南门前，离公赢无翳眯着眼睛，在观察着远处黑色海洋一般的蛮族骑军，身后离国三铁驹都感觉到浓浓压抑，对于他们来说，离国铁骑在东陆这片土地上就是战力无双的存在。</P> 但是今天，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却产生动摇。</P> 光是那股扑面而来的汹涌气势，就足以让人感觉到蛮族铁骑的凶悍，那定是在无数血战当中磨练出来的骁勇之师。</P> 帝都的城头之上。</P> 换上最爱白裙的羽然，这时候已然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只见金发羽族少女愣愣的看向那些在北陆大马上披黑甲、着长刀、负弓弩的蛮族骑军。</P> 羽然伸手指向那边，瞪大眼睛道：</P> “爷爷。”</P> “那不是...瀚州草原上的骑兵吗？”</P> “他们怎么到了东陆啊！”</P> 翼天瞻眼神复杂，老人低声回答道：</P> “他们，当然是来迎接他们的王的。”</P> “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青阳帕苏尔家族豹血传承人，新任的蛮族君王，瀚州草原真正的主人。”</P> “草原蛮族要真正介入中原这座古战场。”</P> “乱世，已经来了。”</P> 羽然呆滞转过头来，少女不可置信道：</P> “爷爷。”</P> “你是说...”</P> “我我我我，我那个朋友，他就是...凶巴巴的蛮族大君？”</P> 蛮族车队里。</P> 西门也静待在车厢内，性情孤僻的星相师将车帘放下，她同样感觉到了如虎似狼般的气息在靠近，西门最终选择了跟随陆泽他们一起南下，女孩的游历风格变化起来。</P> 秋墨霜的手，这时正死死抓着车驾里的横木。</P> 跟西门的平静心态不同，秋墨霜极度惊颤于蛮族铁骑的气势，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竟是成为车厢里情绪波动最大的那个人。</P> 龙格沁同样将另一边的车帘放下，这位身形高挑的蛮族女人眼眸里闪烁过仇恨色彩，而后便被颓然情绪所取代，只感觉这辈子复仇无望。</P> 这座东陆款式的车驾里，竟是有着四位气质迥异的佳人。</P> 苏玛、龙格沁、西门也静、秋墨霜。</P> 在帝都城门上的羽然开始尖叫起来，少女其实也很想加入到蛮族骑军的队列当中，她这才真正知晓了陆泽的身份，原来她认下来的跟班就是瀚州的老大。</P> “那以后，我岂不是能够去他家里随便骑马啊？！”</P> “哈哈哈，真不错！”</P> 翼天瞻带着羽然下了城楼，他们同样要南下到下唐国的国都，双方的目的地虽然一样，但是立场可能并不相同。</P> 这天之后。</P> 在大胤皇城里的小舟公主同样失去了踪影，只有极少人知晓白舟月同样出了天启城，公主殿下的车驾距离蛮族骑军的距离很远，好似头跟随在群狼身边的白羊一样。</P> 乱世中，每个人似乎都变成无根漂浮的浮萍。</P> 只有真正强大者，才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才能去主宰他人的命运。</P> ......</P> “大君。”</P> “我跟慕如云山按照您给的方式来到了东陆。”</P> “归尘军一千七百人、神弓军八百人、还有五百虎豹骑以及三百鬼弓，但这三千多人是不是有些少？东陆诸侯们的目光现在都锁定在我们身上。”</P> 陆泽看着许久未见的木犁将军，对着这位粗犷的草原汉子摇头。</P> “不少。”</P> “诸国联军的真正目的是要阻隔威武王打通中州跟越州这个桥梁，下唐国国主百里景洪想要与我们结盟，楚卫国国主的女儿白舟月就在我们手里，这两家诸侯不会乱动。”</P> “剩下的就只有淳国跟晋北。”</P> “梁秋颂那老狐狸不会当出头鸟，至于雪国白虎，先不用考虑。”</P> 蛮族骑军的队列极其整齐。</P> 这是他们在瀚州草原上面训练到骨子里的东西，在战时可以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凝聚力跟爆发力，哪怕只有三千人，这把锋利的尖刀都有冲破任何障碍的能力。</P> 陆泽挑选来到东陆的这个时间点，恰到好处。</P> 正好是诸侯们下定决心要将威武王赢无翳给扼杀在中原战场的这个时间点，所以陆泽他们承受着的压力便相当的少，除却天罗山堂那种刺杀外，大规模的起兵攻杀可能性并不大。</P> 不久后，陆泽回到大君车驾内。</P> 苏玛跟着龙格沁她们去到了另一边的车驾里，这里只剩下了沉默寡言的吕戈，外面的蛮族骑兵们都不知晓，这座车驾里竟是有着两位蛮族大君。</P> 吕戈在来到东陆后，竟是没有过一次发疯的状况，这极其少见。</P> 老人睁开眼睛，他看向陆泽，低声道：</P> “阿苏勒。”</P> “你这次从草原不远千里来到东陆，真正目的，并不是跟下唐结盟吧？”</P> 陆泽点头，如实承认下来：</P> “当然不是。”</P> “蛮族要在东陆进行提前布局，下唐只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P> 吕戈再度沉默下去。</P> 他在天启城的时候，去过谢家很多次，只是后面再没有了第一次去谢家的那种感觉，因为吕戈意识到，他最爱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仅仅回味着她留下的诸多痕迹...也只是怀念而已。</P> 陆泽上前，轻轻拍打着爷爷不再宽阔的肩膀：</P> “再活几年。”</P> “至少要看到我将九州统一吧。”</P> “要不然你到了下面，又要跟我阿奶去说些什么呢？难道跟她说你在地牢里的那些日子啊？可以跟她多说说我。”</P> “告诉阿奶，她很讨厌的大胤皇族，会跪伏在草原的豹云王旗下。”</P> 陆泽当然感觉到了吕戈身上泛着的那抹死意，从除夕过后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吕戈如愿到了天启城，看见了大胤帝都的繁华，去到了谢家，见到了谢明依·阿钦莫图·帕苏尔的过去。</P> 吕戈已经没有了别的念想。</P> 所以，他想死去。</P> 吕戈听着陆泽的宽慰，他咧着嘴笑了笑，而后忽然道：</P> “那个马车里，四个丫头都挺不错的。”</P> “全都收了吧。”</P> 陆泽闻言，有些愣住，而后轻轻笑道：</P> “她们都是我的朋友。”</P> 听到这番回答，钦达翰王脸上露出格外不屑的神色：</P> “你在很多方面都比你阿爸郭勒尔强，唯独在女人这一块，都已经是瀚州草原的长生王，身边竟还没有服侍你的女人？”</P> “哪怕是东陆皇帝跟诸侯，身边都是妻妾成群。”</P> “草原上的君王更该如此。”</P> 这时候，吕戈出奇的有些八卦心作祟，开始询问起来陆泽对于大阏室的选择，并且提醒他，后宫对于君王的助力，在有时候并不弱于前朝。</P> 不管是北陆还是东陆，都有着联姻的说法。</P> “大阏室，也就相当于是东陆王朝的皇后。”</P> “龙格凝苏玛挺好，可她毕竟是真颜后人，而且是个哑女，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做个侧室。”</P> “但是，以她那样如水般的性格，做大阏室的话，就是在害她。”</P> 这时候的吕戈帮着陆泽分析起来，这段时间的他虽然一直都保持沉默，可对于陆泽身边出现那些女人都极其熟悉，这可能是在地牢里被囚禁三十年后养出来的灵敏之心。</P> “那个叫做羽然的丫头，应该是宁州王朝的公主吧？”</P> “如果我们草原蛮族可以跟羽族结盟的话，你娶她做大阏室倒是也可以，至于东陆的离国、下唐国，可以再挑挑、看看。”</P> 车厢里，爷孙两人的话题讨论相当奇怪，并没有谈论着东陆、北陆乃至是九州的局势，两位草原大君只谈论着女子们的性格、脾气跟秉性。</P> 蛮族骑军的速度并不算快，一上午的时间只走了不到一百五十里的距离，还未走到中州南部。</P> 午饭的时候，陆泽不出意外的跟苏玛她们一起吃的。</P> 龙格泯看向陆泽的眼神里依然带着怨跟恨，以至于暗中的鬼弓们都将目光锁定在红色马步裙女人的身上，"鬼弓神箭"不花刺在树干上眯着眼睛，寒光偶尔会在眸子里闪烁。</P> 火堆旁。</P> 陆泽吃着腌制好的风味腊肉，搭配着从天启城里买来的烧饼，快速填饱着自己的肚子，丝毫不在意龙格沁的目光。</P> “你来东陆这么长时间。”</P> “苏玛她二姐，你找到了没？”</P> 龙格沁没有回答。</P> 陆泽瞥了她一眼，淡淡道：</P> “那你来这里都干了什么？跟着那个谢圭，到处的东躲西藏？”</P> 龙格沁大怒。</P> 在旁边的苏玛拉着姐姐的胳膊，对着她摇了摇头，而后苏玛看向陆泽，少女的眼神里充斥着恳求之色。</P> 陆泽对苏玛微微颔首：</P> “知道啦，不逗她了。”</P> 陆泽快速将手里的饼跟肉解决完，而后拎起酒壶灌了几口烈酒入肚，在寒冬时分，烈酒永远要比篝火更容易让体温上升起来。</P> 秋墨霜这一路都相当的沉默。</P> 今天中午，她终于对着陆泽缓缓开口：</P> “我...”</P> “等到了南淮城以后，我想离开。”</P> “我想要到九原城去。”</P> 九原。</P> 那是离国的都城。</P> 越州之地民风彪悍，离国九原城更是风气之极，赢无翳就是在那样的地方调教出来了两支助他征伐天下的劲旅。</P> 陆泽点了点头：</P> “好。”</P> “那到时候我找人送你过去。”</P> 不料秋墨霜竟是摇了摇头：</P> “不用。”</P> “我想自己去。”</P> 苏玛抬手戳了戳秋墨霜，对于这位从毕止城开始就跟着她们的黑裙舞女，苏玛还是有着几分好感在的，并不希望看见秋墨霜遭遇什么不幸。</P> 只是后者态度坚决。</P> 陆泽对着西门笑道：</P> “西门。”</P> “那你就给秋墨霜算一算她此行的结局吧。”</P> 西门也静摇头：</P> “临走的时候再算。”</P> “现在算的话，误差会很大。”</P> 吃过午饭后，蛮族骑军继续南下。</P> 当夜幕开始笼罩苍穹的时候，远处的蛮族斥候传来消息，在东北侧的黯岚山方向有着某种异动，并不是大规模军队，而是不足百人的精锐斥候。</P> 不花刺来到大君面前，被黑袍笼罩的男人单膝跪地：</P> “大君。”</P> “不花刺愿带五十名鬼弓前往解决。”</P> 不论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距离蛮族骑军的位置太近，这已然决定了那伙人的命运。</P> 陆泽点了点头：</P> “去吧。”</P> 很快，带着淡淡血腥味的不花刺回来。</P>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那群死去之人的消息，那是伙身着皮甲的斥候，用着不称手的直刃，而且所骑的马还是辨不出来历的夜北挽马。</P> 陆泽听完之后，笑了笑：</P> “可能是熟人啊。”</P> 不花刺愣住：</P> “杀错了吗？”</P> 陆泽摇头：</P> “没错。”</P> “那伙人在黯岚山北部，明显是跟我们一起从北往南而下，但身上的刀甲跟马匹都并不匹配，是在故意隐藏他们的身份。”</P> 而后，有蛮族武士捧着托盘走来。</P> 托盘上面放置着枚银色铁牌，是刚刚搜获而来的东西。</P> 牌子的质地像是银铁融合而制，敲起来的时候声音相当低厚，银牌的表面有丝丝缕缕的冰纹，正面是獠牙暴突的虎面，背面则是云纹。</P> 陆泽看着这枚牌子，轻声道：</P> “斥候...是来自于淳国的风虎斥候，应该是要到宛州去的吧。”</P> 当诸侯们要掀起针对威武王的战争之时，私下的暗流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涌动起来，不仅仅囊括着如天驱、辰月、天罗这样的组织，人们出于各样目的，都要开始动作。</P> “梁秋颂那家伙，是想要苍云古齿剑吧。”</P> “传说当中，可以开启天驱武库的钥匙。”</P> ......</P> 黑甲黑袍的息衍在马匹之上闭目沉思。</P> 他是下唐国的武殿都指挥使，其中的一项重要职责是负责三军的斥候，收集各家诸侯的情报，也警惕其他诸侯派来的密探。</P> 这是个相当重要的职位，因为能够接触到第一手的情报。</P> 国主百里景洪没有让拓跋山月掌管这一权利，甚至连迎接蛮族大君的都是息衍，其中蕴含着的潜在含义相当明显。</P> 息辕纵马而来，在叔父身边低声道：</P> “鬼蝠营刚刚传来的消息。”</P> “两拨身份不明的人马，已经进入宛州深处，应该是要进南淮城。”</P> 息衍睁开眼睛。</P> “身份确认没有？”</P> 息辕环顾四周，而后继续压低着声音：</P> “还没有确认下来。”</P> “但是我怀疑...可能是淳国的风虎斥候。”</P> “中州方向来的，天启城方向的就只有蛮族骑军的踪迹，这伙人肯定是从西北边来的，只能是淳国风虎骑兵里的斥候。”</P> “叔父，是淳国对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P> 息衍摇头：</P> “敖太泉去年才战死，现在的淳国侯敖之润只有十岁。淳国现在想对下唐用兵，绝不可能。”</P> “而且诸国已达成共识，现在大家最大敌人是威武王赢无翳。”</P> 说罢，这位狐将的眉头便紧紧皱起，更是察觉到这件事情里不对劲的地方，明昌侯梁秋颂在现在这个时间派遣斥候来到下唐，按照那头老狐狸的脾气，除非是有天大的利益。</P> “多事之秋啊。”</P> “蛮族大君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中州南部吧。”</P> 息辕点头：</P>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中午就能够抵达宛州边境。”</P> “瀚州骑军南下这一路碰上了不少想试探的人，所有试探的人均被杀死，前日晨间，西华国平舆侯率着两千骑军在山林里狩猎，结果被三百蛮族骑军杀的七零八落。”</P> 息衍看向北方，神色莫名。</P> ......</P> 当蛮族三千铁骑出现在宛州边境的时候，陈兵在这里等候的下唐军士们纷纷神色凌然，人们只感觉到莫名的气势笼罩过来，令人喘不过气来。</P> 息衍仅是看了一眼，便知晓这是蛮族的骑军，那些人身上具备着跟东陆骑兵都不同的气息，来源于骨子里的凶戾以及无数血战的洗礼。</P> 豹云旗帜遮天蔽日。</P> 同一时间，下唐国的金菊花旗帜也随风飘扬起来。</P> 这天午后，南淮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蛮族大君到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