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间隙

马车没有停下。 站在城墙下的官员们不由自主地跟在后面追了几步。 直到走直城门口，才齐齐停下脚步，目送马车离开。 夜幕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从远山吹来的晚风，刮得衣摆猎猎作响。 马车驶出约莫一里地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 从车上走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此刻，一轮皎月从云层中探出，银色的月光洒在陆彦的身上。 陆彦抬起双手，面朝城门，还了一个郑重的官礼。 最后看了一眼这些与自己共事五年的同僚，陆彦挂着浅浅的微笑，回身上了马车。 近两千个日日夜夜，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的事。 就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情感，才会选择这般沉默的道别。 把益州留给他们，陆彦十分放心。 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那些早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人物的官员们，此刻个个哭得像个孩子。 四年前，他们都是籍籍无名之辈。 是因为得了陆大人的赏识，才有机会站在这里。 这份知遇之恩将永远铭记在众人心中。 体会过洲城百姓的热情，陆彦这一路低调低调再低调，一路快马加鞭不敢稍作停留，直到离开益州境内，才放缓了速度。 “姐姐，我想带果果到前面的摊子去看看，可以吗？”唐修远牵着陆时白的手，眼巴巴地看向沈若嫣。 陆时白小朋友十分配合地抬起头。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配着满是期待的笑容，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无法拒绝。 沈若嫣点点头，掏出几两银子塞进唐修远手中，“见到喜欢的就买，不过不许给他买糖葫芦，知道吗？” “嗯！”唐修远重重地点点头。 姐姐只说不能给果果买糖葫芦，可是若是他自己买了，分给果果一半应该没问题的吧？ 唐修远嘿嘿一笑，牵着陆时白的手，一蹦一跳地朝前面热闹的集市走去。 几个暗卫迅速跟了过去。 沈若嫣看着他们走远，收回目光，见陆彦握着一杯茶出神地盯着桌面。 沈若嫣唤了几声，陆彦才回过神。 “怎么了，阿嫣？”陆彦放下杯盏，习惯性地握住沈若嫣的手。 在旁人眼中，陆彦或许一切如常，可沈若嫣敏感地发现，陆彦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陆时白小朋友第一次出远门，见到什么都新奇得不得了。 在陆彦的纵容下，他们的行程变得极为缓慢。 这般磨磨蹭蹭地走，本来一个月的路，硬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都没走完一半。 沈若嫣问到：“我们这般游山玩水，真的不要紧吗？” 陆彦是不是担心会这样下去，会耽误他回京述职的日子，所以这几日才总是出神呢？ 陆彦扬起一个宠溺的笑容，“无妨，回京后难免被各种规矩束缚，难得有这般逍遥快乐的日子，阿嫣好好享受便是。 至于旁的，阿嫣无需担忧。” 沈若嫣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吆喝声打断。 便也没有继续纠结。 只当陆彦是因为离开熟悉的同僚，即将前往一个新环境而感到担忧。毕竟陆彦失忆后没多久，就被圣上指派到益州，京城至于他完全是一个未知的境况。 男人总是或多或少地好面子，有些问题无需刨根问底，给他些时间，让他自我消化了就好。 纵使是走得再慢，终究还是到了京城。 因为孩子太小，不适合长途跋涉，沈若嫣又舍不得离开孩子，所以这三年来就没有回来过。 时隔经年，再度回到这个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一切显得即熟悉又陌生。 看着城里车水马龙的景象，沈若嫣发现自己内心总是忍不住拿京城和益州的洲城比。 京城的建筑虽然比洲城繁华了不少，可总感觉缺失了一份烟火气，沈若嫣更喜欢在益州的街上，时不时就能见到个熟人，大家彼此热情打招呼的亲切感，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就把益州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倒是唐修远和陆时白最兴奋。 两个脑袋搁在窗框上，陆时白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看，唐修远嘴里则不停滴絮絮叨叨地嘀咕着。 马车行到将军府门外。 沈家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等候着终于归家的女儿、女婿。 沈若嫣下马车的脚步，因为见到亲人差点一个踉跄踏空，幸好陆彦及时拉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爹、娘、哥哥、嫂嫂、还有小放放。”沈若嫣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 沈大人的鬓间冒出几缕青丝，母亲的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变化，哥哥似乎沉稳了不少，嫂嫂依旧那么温柔娴静，站在一旁的小放放已经到她腰间，要知道在沈若嫣的记忆里，小放放就一直都是个抱在手里的小婴孩。 “阿嫣，回来了！”沈若川大步流星地第一个走上来，激动地拉着妹妹的手，“快让哥哥看看，咱们家小阿嫣有没有变瘦呀。” 沈夫人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笑眯眯地看着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儿。 柳念云牵着沈放的手走过来，小朋友乖巧地叫了一声：“姑姑。” 随后对着沈若嫣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陆彦抱着陆时白走过来，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粉嘟嘟的小朋友吸引。 沈若嫣笑着一一将众人介绍了一遍，又将唐修远拉到众人面前，道：“这个就是我认的弟弟，叫唐修远，是个很厉害的发明家哦。 阿远别害羞，他们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唐修远羞红了脸，激动得想要表现得好一些，可心里憋着一肚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挠着脑袋，朝众人嘿嘿傻笑。 大家早就知道了唐修远的事，并为表现出惊讶。 “好了，知道你们要回来，宅子已经重新收拾过了。阿嫣，小彦你们赶路也辛苦了，快去休息休息。”沈大人说着，想伸手想拍拍陆彦的肩膀。 陆彦似乎没注意到，一个侧身躲开了沈大人的触碰。 沈大人收回手，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笑呵呵地带着女儿女婿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