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浮生若梦2

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小四正想着，就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粗布衣裳男人，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 [糟糕！] 这些人都没有戴面巾，所以他们看见了来者的脸，势必是不会让他们活着走掉的。 突然停下的马车让任弼的心思收了回来，他掀开帷幔，也知情况不妙。 阿七是有点子武力值在身上的，他摩挲着拳头，准备去和匪贼搏一搏。 任弼此时心里却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全问题，按理说这四方天老百姓都安居乐业了，怎么还会有匪贼？ 难道前些天的巡访，并不如自己亲眼看到的那般，而是另有隐情。 他拦住了跃跃欲试的阿七，朗声向数位匪徒劝谏。 [我乃陛下亲派巡视官任弼，你们可有冤情，待我返至，必定面呈！] 几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官老爷，您的身份，我们早就知道了。] 为首的那个眼角有疤的男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他们也懒得和这个文弱书生多费唇舌，反正解决了他，十两银子自然就到手。 正当其中一个匪徒的长剑刺穿马车的小窗时，一道橙红色的雾气突然弥漫开来。 众人都被迷了眼睛，感觉天地都暗淡了下来。 任弼自小耳聪目明，他随手解下身边的药囊深吸几口，又给两个仆从解了眼疾。 这下才看清，雾气中一位女子的身影正娉婷前来。 她远远挥一挥手，几道血痕飞溅，匪徒的人头落地，空气中是令人作呕的腥气。 唐小四吓得从驾车的位置上差点儿掉了下来，那女子却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三人退无可退，直到女人白皙的手伸了进来。 [喂——有没有吃的。] 不算悦耳也不算难听的声音，是女人没错。 轻竹看几人都呆愣在原地，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有——没——有——吃——的——？] 小四第一个回过魂，他连忙掏出一份桂花椰子鸡递了过去。 [有有有！姑娘，请！] 轻竹拿到那油膜纸包裹的东西就觉得香气逼人，她一只脚跨了上去，坐在了本就不宽敞的车里。 说起来，她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一时之间，这厮狼吞虎咽的声音宛若雷霆。 等她三下两下吃完了几人份的鸡，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小四狗腿地将少爷的竹叶青递了过去。 女子又大口咕嘟咕嘟，清爽甘甜的佳酿就这样在口中芬芳。 [啊~~~~] 轻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是多么的惬意，就像一只可爱的小猫。 饶是她长得的确不赖，三个男人也不可能把她同“可爱”划等号。 [这位......姑娘。] 任弼自然知道她不是个人类，可总不能说“这位妖精”吧。 女子抬眼看他，还不忘嗦了嗦沾了香气的手指。 任弼平日里是个清官，但毕竟身份尊贵，就是家里的奴仆也比寻常人家孩子过得好些。 自然是没见过轻竹这样的，吃起东西就像闹过饥荒一样，当然了他的教养不会让他生出嫌弃。 只会同情眼前这个妖精，只是一想到她方才凶残地杀了那么多人，又有些犹豫自己的规劝是否有用。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任弼对着轻竹作揖，轻竹有些不解。 她挑起帘子看了看外面，才知道眼前的男人误会了。 [救你们的可不是我，是红雾。] [额，也不能说救，是他们几个点儿背，恰巧身上有沾玉清殿的香火味儿。] [姑娘这话在下就有些听不懂了，香火味儿和红雾？] 轻竹吃人嘴短自然要给他们解释清楚，她砸吧了一口小酒，接着说。 [红雾是这片树林的主人，是个已经活了几千年的大精怪，但是她平时从不伤人的，只是对玉清殿的香火味儿格外在意。] [今天远远的我就闻见这味儿了，所以冲你们挥手，但你们好像都没瞧见。] 唐小四和阿七在心里嘀咕，我们瞧见了，我们瞧见的是你挥挥手，他们的脑壳就飞了。 见女子并不是那伤人的怪物，唐小四的胆子大了起来，他嬉皮笑脸地问： [好姐姐，您是个见过世面的，我们就是在齐县遇到了冰雹，从这里绕路而行，您能不能好心带我们出去？] [如果不行，请姑娘带我们原路返回也是好的！] 任弼在后面飞快地补充一句，天知道轻竹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人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下就应允下来，承诺一定带他们走出树林，返回大道。 有了这个和善的小妖精带路，这下任弼几人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对了，听你们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为什么来齐县啊？] 任弼是个老实的，准备和盘托出，小四却在外面咳嗽提醒。 [我们是来看望远方亲戚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阿七立刻领会到小四的意思，巡视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轻竹瞧着阿七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自然是一点儿都没有怀疑他所说的真伪。 [那可真是怪了，你们亲戚是齐县本地人，怎么会让你们走这条路呢？] 轻竹不由得在嘴里碎碎念。 [住在这地方的..，...应该都知道啊，.，，，，] 任弼的大脑飞速运转，怪不得那些匪徒说知道自己的身份。 [停车！] 唐小四听到指令猛地拉紧了缰绳，他有些恍惚。 [怎么了少爷？] [我们恐怕要再去一趟齐县了！] [姑娘可愿与我们同行？] 轻竹一想，自己在这个破林子里呆了这样久，出去吃吃美味儿也是好的。 于是欣然同意，四人就这样悄悄返回了齐县。 机灵地小四自然是绕了道，换了一辆更为简约的车，他们在齐县的边角处找了个靠谱的馆子。 店主是老两口，看起来年纪都快八十了，相互依偎着。 这样的人总不能是齐县知府的眼线吧，在老人家的张罗下，几人吃了顿美味的晚餐。 夜里。 任弼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虽然现在自己偷偷回来了，可呈给陛下的折子早就追不回来了。 得想个法子才行，万一自己有个好歹，也不能让陛下被地方州府得人蒙蔽了。 于是他草拟了一封遗书，用最快地速度寄往了任府。 在遗书中他交代了许多重要的事情，比如齐县的假象和知府大人雇凶杀人的可怕。 只希望这封家书能尽快送到，他们可以在这里安然地活到有人来支援。 任弼做梦也不会想到，虽然快马加鞭的家书比安全靠谱的长邮折子更快到达。 可拆信的这个人，却在读完信后毫不留情地烧掉了，就像这世上从来没有过这张纸条似的。 轻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到人类居住的地方了，不免对什么都有些新奇。 他们三位男士需要一些乔装，自己却不必，因为世上见过她真容的人类早就死了几百年了。 她悠哉游哉地在前面逛，一会儿盯着卖糖葫芦的，一会儿又被蒸糕的气味吸引。 唐小四应主人的要求，默默在身后付款，他们生怕这小妖精拿起东西就跑，那他们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轻竹自然不是这样没有素质的妖精，在几百年前，她都和周边村子的老百姓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 她会利用妖力帮助他们种庄稼，而她可以飞来飞去摘果子，给阿婆们省了不少事儿。 一开始被她是妖精这个事儿吓着的人们，也在慢慢地相处中发现，这个妖怪真的不吃人。 这是轻竹记忆里最温馨地一段了，一波又一波的降妖除魔的法师从这里经过。 村民们为了保护她，甚至会编造各种奇怪的话，把法师们引向其他的地方。 正是因为有这段缘分，所以她在这里呆了近两百年。 记忆就是在这个时刻断裂的，她不记得中间发生了什么，就突然被困在了那片树林中，怎么都走不出去。 与此同时，红雾也被困在了其间，这漫长的一百多年，得亏了她的陪伴，否则自己真的会无聊死。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这三个男人的到来好像无意识地解开了这里的结界。 她听到有人类的声音自然是激动，然后就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前进，就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红雾想必也是那时候出来的，偏偏关了一百多年满肚子怒气，还碰上几个沾染了佛香的臭男人。 那几个贼匪死的一点儿不可惜，轻竹虽然从来不伤及人类的性命，但是她有一双可以观察人心的眼睛。 比如眼前的三个男人，他们的心脏就是橙红色，都算得上是极好的人。 而那群贼匪全是墨黑色的，远远闻见都觉得腥臭，若非做了太多的坏事，也不会是这样的色泽。 于是轻竹放心地跟着他们在城中吃喝，一天过去了，几人回到了偏僻的农家。 少爷在认真思考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皱起眉头，小四把借来的油灯又点了一盏。 今天去巡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难道是想多了？自己遭遇劫匪和同大人没有关系？ 齐县也没有问题......吗？ 轻竹给任弼递来一碗乌苏鲫鱼汤，浓浓的汤汁散发着淳朴的香气。 任弼愣了一下，接过喝了一口，还挺美味的。 [这是牛阿婆炖的，香吧。] 男子点了点头，索性他要思考的问题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他将目光锁定女子。 在几盏油灯的映照下，轻竹的脸庞变得又真切又虚幻，有一种抓不住的奇特美。 是的，任弼承认她的美的，可能是最近的相处让他觉得，她并不像一个邪恶的妖怪。 [姑娘并非人类吧。] 轻竹喝汤被打断，她郁闷地抬头，刚好和男子的眼神对上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任弼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倒觉得是自己唐突了。 他眼神躲开了一点儿，不太自然地说。 [知道是知道，但一直都没有问过，姑娘姓甚名谁？为何会在那片林中。] [我叫轻竹，轻飘飘的轻，竹子的竹。] [唔，如你所见，是个妖怪，但具体是什么妖，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看她努力回忆的样子，任弼知道她没有说谎。 [总之，我之前丢失了一段记忆，然后就被困在树林了，大概一百多年了。] 任弼骨子里还是有些与旁人不同的，这点儿小四和阿七最清楚。 这要是旁人，知道现世还有妖精，不得去官府通报然后得一大笔赏赐，对自己得官声也有好处。 但就是任老爷开明的教风下，成长起来的任弼，天生对其他物种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少爷从小就对所有有生命的东西格外关爱，就是一只小蚂蚁都舍不得踩。 而且经常会和家里的植物聊天，和天上的小鸟打招呼。 说来也是奇怪，少爷房里的植物长得就是很好，比城内最好的园林里的绿植都要生得有活力。 任弼点点头，然后把目光又聚焦在女子的脸上，他半是承诺地说： [如果有机会，在下愿意帮姑娘找回记忆。] [算啦，反正现在我也可以出来啦，既然能被忘记应该就不重要吧！] 轻竹很快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鲜美的鲫鱼身上，她咀嚼的模样那般可爱，像是人间的小朋友。 小妖精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反正她看到的心脏是橙红色的，她就很安心。 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如果帮助他们走回大道了，再去想后面自己干点儿什么。 第五日傍晚，男人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天，齐县的街道上冷清地可怕，摆摊的人寥寥无几，连最热闹的天香楼都闭门了。 他们为了不引起注意，扮作农家打扮也没有驾车。 是的，这几日，他们都是乔装成不同的人进城的，自信不会被人发现。 前面就是北街道的尽头，往日卖臭豆腐的张伯今天也没来，轻竹拉了拉任弼的衣襟。 男子目光投向了她，她带着几人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再几经几绕，终于回到了农家。 一进屋任弼也顾不得那么多，拉着轻竹就询问。 [虽然看不见，但是刚才，我感觉到了很强的怨气。] [我确信，再靠近就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