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上京城151-李旭离京

李旭一直留在太子府里，跟太子和和乐乐地一块用了晚饭，听曲儿、看歌舞，热闹又开心。 直留到过了二更天，内侍前来提醒，说时辰不早，太子该休息，五皇子明天便要启程出发，也该早点回府休息。 李旭拉着太子的衣袖，孩子气地笑着，说道，“……我不想走。真舍不得你呀。” 李旬闻听，怔了一下。二人四目相对，瞬间都是无言。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都能看到关怀、爱意，和各自心里那份欲诉无从、难以言说的兄弟情。 握着李旭的手，李旬笑道，“既舍不得走，当初又何必闹着要往外头跑。”.z. 李旭道，“皇城里也很闷。” 李旬道，“那就速去速归吧。那边自有草原风光，你去逛逛，回来了，来告诉我遇到的新鲜事儿。” 李旭点头，“好。” 从太子府告辞出来，李旭登上马车，回了他的五皇子府。 送走李旭，李旬回到内室，侍女送上他日常服用的调理身体的汤药，李旬服过汤药，这时，两名太子门客悄然而来。 这二人都是李旬养在府内的门客，追随李旬多年，在李旬身边替他出谋划策，甚得李旬的信任。 李旬一见门客来，便招手让他们近身而坐。一位门客问候道，“太子，今日身体可好？” 李旬笑笑，“我的身体，就那样儿。好是好不了了，现在也还没坏到哪里去。” 一位门客道，“太子，你这些日子，跟五皇子走得有些近了，就不怕……” 李旬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哼，要跟哪个兄弟亲近，我自己还做不了主了吗？就算我不跟老五亲近，老二老三也未必就高兴。管他们高兴不高兴的呢，我高兴就行了。” 李旬的态度，一位门客赞同，而另一位听了，劝道，“太子，何必惹这个不痛快呢。” 李旬道，“算了算了，不过是小孩子呆不住，想出去玩玩罢了。之前阿旭去江南，看老二老三那个如临大敌的样儿，结果呢？去了几个月回来，也没有怎么样嘛。随他去吧。漠北哪有什么可玩的，不过就是一片草原，几个湖泊，几座小城罢了，他去看了，可能很快自己就回来了，连三个月都用不了呢。” 见太子一直在为五皇子说话，两位门客交换一下眼神，便都适时的闭了嘴。 李旬倚在案旁，回想起李旭的模样，明亮的眼睛，可爱憨直，宛如幼犬的笑容。 李旬对这个五弟，一直有着比对其他兄弟更别样的感情。 他和他，都是幼年丧母的孩子。 李旬在失去生母之后，便被送到关皇后身边抚养。崇安帝的关皇后，知书达理，性格温柔敦厚，她对皇子们、宫妃们和宫中的侍女、内侍们，都照顾有加，悉心呵护，她在的时候，后宫一片详和宁静的气象。 后来，失去了生母的李旭也被送到关皇后身边，两个没了亲娘的孩子，自然而然地走得近了。 李旬天生体弱，胎里带疾。在李旬的印象里，身边总有人暗地里避着他，生怕过上了他的病气，又怕沾染了他身上的“晦气”，这让李旬内心愤怒。 拖着这样的病体，又非我所愿！这病不传染，有必要那么避着我吗？ 只有五弟李旭，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兄长没有任何偏见，一直正常地和李旬相处。李旭对体弱兄长的照顾是于细微处的，比如不让李旬劳累，不让李旬受风受寒，可是在其他方面就一视同仁，别的孩子们玩什么，李旭就带着李旬一起玩什么。 这让李旬感受到，和五弟的相处，就如同寻常人家兄弟们之间的相处一样。 后来，关皇后薨逝了，两兄弟被分开，分别送到不同的太嫔处抚养照顾。 随着年纪日长，特别是李旬被封为太子之后，李旬开始感觉到了皇朝之内涌动的暗流。 李旬心里清楚，他是因为圣上现下暂时的制衡手段，而被推上这个太子之位的，也担心将来真到了争储的那一天，他这个病人，会面临什么。 兄弟，最了解自己的兄弟。 李旬感觉到，将来，只有李旭登上皇位，他才能得享平安，如果不是李旭的话，那么他和李旭可能都会死得很惨，很惨。 五弟不是不狠，而是五弟比其他人更有底线，更有心。 表面上，太子居中，并不偏向哪个兄弟，有时候，甚至和二、三两位皇子走得更近些，这在朝臣们看来，是太子的手段。 在内心深处，李旬一直希望李旭能够变得强大起来。 让李旬悲伤的是，他和五弟都是皇朝的“弃子”，他们想要往上走，太困难了。 李旬没想到的，是六年前的那桩事。 是谁，胆敢想动手除去全部的皇子？ 愤怒吗？当然，李旬本就是个体弱的病人，身中剧毒，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活下来了。 等到身体渐癒，开始反思这桩事情的时候，李旬觉得，无论如何，事情不会与李旭相关。 李旬不止一次和身边亲信暗中分析这桩皇子投毒案。由于事后林家大火，很多人便都认定，皇子投毒案和李旭脱不了干系，是他为了夺权才这么做的，又有一说，指李旭被其他几位皇子打压多年，于一朝之内狠狠报复。 还有人猜测，正是因为李旭和林府关系深厚，才会利用林家，做出这“壁虎断尾”“壮士断腕”的举动，背地里正是李旭指使林家下的毒。用至信之人，除掉眼前至大的障碍，很值得。 李旬却完全不这么想，他信任李旭，相信李旭不会这么做。就算要做，相信李旭也不会牺牲林家。 那是被李氏皇朝所深深信任的林家，是被几位皇后所倚重的林家，是医术高超、悬壶济世，难得一见的人才，好大夫，为什为偏偏要牺牲他们。 而且，李旭的母家与林府关系深厚，家主林轩的夫人是看着李旭长大的。李旭就算再狠心毒辣，也不至于，不可能。把如此至信亲厚的人推出去牺牲，以后，还有谁敢再信任李旭，还有谁敢跟随他？他不会这么做，他不笨。 还有，那位和李旭一起相伴长大的林家大郎君，那是李旭一生挚爱，李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伤害他，又怎么会推他出去牺牲掉他。 可是林府还是毁于一场大火之中，全府上下，全部葬身火海，无一生还。而李旭，经此一事，更加被父亲所厌弃，被边缘化。 这场皇子投毒案，李旭是活下来了，可他也活得一无所有了。 原本，李旬觉得五弟想避，避开大位之争，于是乐于当个富贵闲人。而就在那场大火之后，明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来，李旭还是那么个胸无大志的浪荡样儿，了解他的李旬却感受得出，李旭变了。 李旬想起李旭一次醉酒之后所说的话，“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是再世为人……” 李旬暗想：不知道五弟的变化，能给天晟，给眼前这场储位之争，带来什么样的变数。 静思一会之后，李旬道，“把地图拿来，我看看。” 地图在眼前摊开，李旬看着地图上漠北区域。 一位门客指点着地图道，“太子你看，这里，这里便是漠北三州。说是州，其实城池不算大。”接着他又指点着道，“太子你看这里，这里是漠北与北燕接邻之地，这里也有绿洲、湖泊，有草原，不过这里的草原没有咱们天晟这边的草原面积大。北燕这边也有游牧部落。” 另一位门客小声道，“当年，北燕曾试图扩张，向草原部落起兵，想把那边的绿洲、草原并入北燕版图，咱们天晟却不……” 李旬听了说道，“圣上仁德。” 其实，大家都知道，并不是这样。 崇安帝多年来强调“以文治国”，重文轻武，忌讳武力，其实上是他那极度猜忌的性格使然。崇安帝深怕朝中有武将一旦手握兵权，军功加身，便难以控制，于是一削再削，武将们没有兵，边关诸城只能守，自然谈不上什么扩张。而且，北边被北莽夺去的城池也迟迟拿不回来。 一位门客道，“太子，今夏要开武科举，太子以为如何。” 这是个借机招览人才、门客的机会。门客们提醒太子，别被其他皇子抢了先机。 李旬这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哪，难……” 以李旬对他那位疑心病重度患者父亲的了解，虽然按例，今年是到了开武科学的年头，然而李旬觉得，今年的武科举，很可能最后会不了了之。 一位门客道，“这……难道不办了不成，已经公布出去的事情，那些想考武科举的人恐怕已经开始从各地往盛京这里赶来了。” 李旬笑了笑，“来就来吧，见识一下京城的风光也好。至于这一科开不开得成，还得是圣上说了算哪。” 李旬又看了一会地图，命人收了起来，再跟门客们闲谈几句，就由内侍服侍着就寝了。 次日，直到过了中午，李旭的车队才离开皇子府，穿过繁华热闹的盛京街头，往京城北门而去。 李旭这一次出游，和他之前下江南一样，仍然打的是“微服出游”的旗号，没有用到带着天晟皇家标识的马车和旗帜，随行人员们所带的器皿、穿用的服饰都是平常的。整个出行的车队、随从不算华丽惹眼，但也是富贵实足，像个富家子出行。 这次李旭身边没有跟着一向和他同进同出同玩耍的卢俊保，据说是卢俊保嫌弃漠北贫瘠荒芜没得玩，不愿意跟去。李旭的亲信侍卫云飞、唐炽也没有随行，倒是带了两名侍女服侍。在知道李旭的随行名单之后，其他几位皇子就知道他这一趟肯定是出去玩的了。 车队混杂在一同出城的商队、驮队和车辆、行人中间，缓缓地出了北城门。 就在李旭离开盛京，前往漠北三州的时候，河西道祈县这里，也有人正在计划他的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