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神的言语仍在这里

努斯王国仿佛陷入到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着结局的到来。 两个种族间的裂痕已经产生，除非任何一方妥协，否则便无法弥补。 逻各斯人间，人们口口相传着在过去与独角鲸的美好日子，独角鲸们为他们带来丰富的渔产、圈养的经验，而他们则将诸如诗歌、文字之类的果实回赠。 愈是回忆这些美好，精灵们便愈是无法忍受如今的鲛人对信仰的亵渎。 “他们堕落了！” 精灵们之中如此盛传着， “是鲛人们先背叛了神，同时背弃古老的盟约！” 那些群情激愤的精灵无法接受鲛人的苛刻要求，在神圣经典之下，他们无法接受遵奉一位来历不明的神祗作为主的女儿。 而其他的精灵同样无法接受鲛人的要求，但他们并不激进，而是迫切地渴望处死或放逐努米尔达，以此来息事宁人，整件事就此翻篇。 前者指责后者背叛信仰、背叛神圣经典、背叛了历代先知，而后者则反过来指责前者背叛了神的言语。 仿佛只需要一个导火索，还不待两個种族分裂，精灵们之间就要先行爆发一场内战。 眼前的种种景象无一不让奥罗王心力憔悴。 巨木开凿而出的王宫之上，这位年老的国王再一次召见了被监禁的努米尔达。 努米尔达一步步地拾级而上，被监禁多日，这位精灵王子的面容瘦削，眼眸倦怠，头发凌乱，整个人的精神面目不复以往。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奥罗王比之前看起来老了不少。 “西米尔王，请你为我们父子留出空间。” 注目着努米尔达，奥罗王缓缓道。 西米尔王当然没有异议，他微微颔首，而后便自王座上站起，退出了这座王宫。 广阔的巨木王宫之中，只剩下奥罗王与努米尔达二人。 “努米尔达…你闯下大祸了。” 奥罗王缓缓说着。 这一句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了，几乎每一次召见努米尔达，他都会这样说。 努米尔达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王，我知道我做了什么。 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我能克制住自己。” 奥罗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努米尔达身前，自王宫大门眺望着圣地所在的方向。 “神曾告诉我们，逻各斯人与独角鲸要做手足，就好像两粒麦子落在地上，一粒也不失丧。” 努米尔达拧紧眉头道： “我知道、我知道… 可瑞安是我的亲生兄弟，他死得是如此不明不白，死在了我们手足的手上。” 瑞安是奥罗王的次子，既是被独角鲸王长子所故意害死的精灵王子。 努米尔达盯紧奥罗王，一字一句道： “我参与了那场你们的密谈不是吗？ …那位独角鲸王，他在你的面前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他竟然将自己长子的死归结为瑞安的过错！ 神啊，这不仅仅是推卸责任，这更是对瑞安的二次谋杀。 我那时被愤怒冲昏了头，最后便闯下了如此大祸。” 在两个种族的王子死后，双方的国王们进行了一场密谈，而努米尔达作为奥罗王的继承人，也同样参与其中。 而独角鲸王将失去长子的痛苦尽数倾泻在了精灵们的身上，在他的眼中，自己的长子并非是有心杀人，只是瑞安惹怒了自己的长子，最后才招致祸端。 奥罗王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过是你杀了我，我又杀了你而已……” 话音落耳，努米尔达一下泄了气，喃喃道： “谁说不是呢？” 巨木王宫陡然陷入到一派沉默之中，父子间噤声着，好似失去了话语一般，他们虽然站在彼此面前，却早已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奥罗王终于打破了沉默。 “努米尔达…接下来，伱打算做什么？” 面对父亲的问话，努米尔达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眺望着眼前的王国，片刻后说道： “我不知道…我同样迷茫。 无数的逻各斯人支持我，同情我，那些祭司们甚至视我为另一位戴尔图良王。 我认为那是个不属于我的地位。 可是… 或许他们真的是对的呢？ 或许鲛人们的背叛真的无法原谅，而唯有摧毁这一切，才是神的旨意呢？ 我的父王，我真的不知道，即便我自认察明聪慧、多有捕风，可我无法预知日后的走向，更不能明白究竟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努米尔达很迷茫。 奥罗王知道，自己的长子聪慧、敏锐，尽管缺乏稳重，但拥有着无法言说的责任感，这番性格，倒与经文里描述的戴尔图良王有几分相似。 “或许他们真的是对的……” 奥罗王咀嚼着这句话， “除了神，没有谁能真正界定谁对谁错…” “我的父王，” 努米尔达深吸一口气， “要不了多久，逻各斯人就将暴动起来，他们将攻占监狱，将我从监禁里救出，他们必会将我奉为王者，这是他们的意愿。 到那时，我将接受这份意愿，因为我知道，这由不得我自己。 尽早下达对我的判决，给出一个结果吧。” 奥罗王听着努米尔达这番话语，后者毫无保留地将支持者的计划交代出来，不加任何隐瞒。 外界传闻二人早已因独角鲸之王的死而反目成仇，彼此间剑拔弩张，但这不过是阴谋家们煽动的火焰。 “我知道…努米尔达。” 奥罗王说道这里，顿了顿， “而现在，我明白我们该怎么做了。” 努米尔达转过脸来，困惑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什么意思？” 奥罗王转过身去，背对着努米尔达，他一边走向王座，一边说道： “你说的不错，或许他们真的是对的， 或许努斯王国已经腐朽，不再是戴尔图良王建立的世外桃源… 或许鲛人们真的背弃了神，背叛了信仰，不再有被称为手足的资格… 可神的言语仍在这里，我们是神的麦子，一旦落在地上，那容不得谁失丧。” 奥罗王停下脚步，慢慢道： “努米尔达，离去吧，离开这里。 为你的过错承担后果，而我也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