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我在啊！

齐斯玉好似一尾顺势而上的白鱼，他在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俄顷之间便能化作破烂的世间瑰宝，所有生灵几干年积淀下来的文明，还有几界之间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到现在，都变得毫无意义。 什么小儿，什么耆老，什么蝼蚁，什么神明，在这一刻都是一样的，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下大同。 齐斯玉没有回头望一眼，他知道，底下所有山河尽皆灰飞烟灭，连同他，也一样会是其中的一员。 他甘愿被吸纳上来，也无非想在踏入那扇红色大门之前，再望一望大门之外的那名女子。 一眼就好，他要拥有她最后一个笑颜，哪怕是碎尸万段、化为飞灰，都是值得。 她不是说爱他从不用猜疑？那好，同生共死便是唯一的证明。 否则，她拿什么来吹大话呢？ 迫近了，周围的事物变得更加纷繁杂乱，牛羊失蹄、金银飘飞、鬼魂啸叫，他必须拨开重重杂物，才能瞧见那扇巨大的龙鳞形觉醒之门。 吸力太强了，他已经不需要遁光，周围的东西让他眼花缭乱，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可是，唯一清楚的，居然是扒在那一枚金色门钉上的矮胖的老者。 他哭喊着，脸上没有泪水，全都被觉醒吸干了。 齐斯玉没有见过西帝，可他确信这位是如假包换，因为，他都未必能抓得住觉醒之门的门框，只有比他实力更强的，方能办得到了。 而荀音……那一尾每个鳞片下都流着血的白色天龙，耷拉着羽翼和爪子，正蜷曲在门的后面。 她长长的睫毛每一根都好似一条桅杆，上头沾着些粘稠的血液。紧闭的双眼没有丝毫闪动，从远处看，没有喘息的起伏，像是已经死了。 她比能够囊括万物的觉醒之门还要庞大，可是，在齐斯玉眼里，她只是个受了伤该被抱回家养着的小兽。 在齐斯玉靠近觉醒之门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元神成丝，拴住那觉醒之门的门轴。 霎时间，觉醒之门好似有灵，感受到有不速之客在抵抗他的神威，拼命得吞纳着齐斯玉的身形。 疾风像是一只长满白毛的手，抓住齐斯玉的身体往里拖拽着，其他被裹进来的东西，也一股脑砸向他。 元神丝在门轴上打了个活结，发出了“嘣”的一声弹响，他算是被暂时固定在了觉醒之内。 他一手用剑在奋力劈斩飞来的杂物，一手拽住元神丝往回抽着，想回到门轴附近。 如果他侥幸到了门轴，就很有可能跳出门的外沿，和荀音说上一句话了。 死死抱着门框的西帝爷，终于在听见元神丝发出响动的时候，舍得睁开眼，看见了齐斯玉。 父子兴许是天生有血缘的连结，故而能一眼瞧出来对方。 西帝身上就剩下一层单衣，也被杂物刮得破烂不堪，实在不像个位高权重的父亲。 这位矮胖的中老年男人，在这一刻，眼神里闪过了惶恐，一个字也不想说。 齐斯玉也不想说，在他眼里，这人与他挥砍着的猪羊无异，若是他一会儿到门轴那儿，西帝碍了他的事，他还得想想办法另寻他路。 西帝在摧枯拉朽的风里，看懂了齐斯玉那个眼神，突然就怒气翻涌起来。 “怎么？做我的儿子，给你丢人了？”他喊得声嘶力竭。 可惜，这里什么声音都不被允许逃逸出去，很快被觉醒的力量吸进了里头。 齐斯玉不知道听没听见，他没有表情，仍然一手挽着剑花发出金石脆响，一手如同攀岩似的拽着元神丝，往回挽着丝线收过去。 西帝能瞧出来，他断了不只一处骨头，即便手里动作利落干脆，身形还是有些别扭着，动一下就折一下。 “妈的，应宁玉如何办事？托个紫微星，就让你像个软骨头的狼崽子吗？”西帝爷继续叫骂着，他不知哪来的邪火。 齐斯玉恰好靠近了西帝，这下不能说听不见了，可是，齐的表情仍然和瞧见那些破烂一样，没有丝毫动容。 他伸脚一蹬，一个跃步便跨过了门轴，穿过了西帝的脑袋顶，准备往上翻飞，登上荀音的龙腹部。 可是，这样一来，便没有着力点，他上去后，没有下手扒紧的地方。 “臭小子，你迈上去，一旦站不稳，肯定会再被吸进去！到时候，连命都保不了！你以为你比我还强吗？我早都试过了，没用！”西帝红着一双眼，大吼大叫。 齐斯玉还是像聋了一样，按照他方才想出来的主意，腾空一跃！ 他把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儿仙法，都用在遁光的力量上，眼看，便要脱离觉醒之门的吸力范围…… 谁知，他脚步一踏上荀音的龙鳞，便是一个踉跄，他那胫骨开裂的地方，好像经受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一瞬间断开了。 “啊……”齐斯玉痛叫得不似人声，他奋力想抓住荀音的鳞片，可惜，觉醒之门的吸力仍旧在拖拽，他差了一个指头的距离，就再次被吸入了觉醒之门。 “啊……”他的元神丝，经不住这样大的力气去扽了，瞬间啪得断开！ 齐斯玉最后看了一眼荀音的龙目，她好像听见他的声音了，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条眸缝里，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温柔。 她看见他了，听见他了，知道在觉醒消失之后，齐斯玉和她将会融为一体，他会朝朝暮暮陪着她，无论是鬼魂还是废墟，抑或尘埃与枯骨。 几斤骨头，融上了几年有人陪的岁月，几许一钱不值的柔情，几滴或涩或甜的眼泪，就糅成了一个人的一生。 这就够了，你是我存在过的证明，我们互相是对方最好的证明。 他飞向了她的深渊！ 西帝呆住了。 他这才明白，齐斯玉披荆斩棘来这一遭，蹬上那险之又险一步的意义，就是为了看她一眼，告诉她，他在啊。 他与齐斯玉错了一个眼，齐斯玉便被一阵山岗碎石砸了进去。 在那一刻，西帝也松开了手。 他抓不住齐斯玉，也不想救这个才见了一面的儿子。 只是，齐斯玉的出现，让他这几干年的杀伐路成了笑话。 他自己把荀音逼到这一步，而有的人为了瞧她一眼，就能甘愿万劫不复。 这样的女人，是不会主动来吞噬谁的，都是他自找的。 下一刻，他掉入了觉醒之力，竟猛然发觉，周围是一片空白，脚下是一片狼藉废墟，其他什么也没有。 齐斯玉也见到了他，两人站定在破烂儿里，面面相觑。.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