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笼中虎（九）

今天，老虎寅睡醒一出来就发现常喂自己的那个年轻点的饲养员打扫笼舍时，看它们的眼神怪怪的，而且在之后一整天里，这家伙频频从小屋里走出来，站到隔壁笼子前贼头贼脑地打量着里面，一站就是好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种古怪眼神与以前那些过来的人类看它时迥然不同，不是妄自菲薄的嘲笑和肆无忌惮的窥视，有的只是炽热、渴望的贪婪，像是一只饥饿许久的凶残野兽，要把目之所及的猎物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总之，这眼神让寅感到不安，担心的它向隔壁逗孩子的老婆诉说了这件事，老婆则安慰它说，笼子的作用不仅仅是困住它们，同样也保护了它们，有了这个笼子，没有人会再伤害住在里面的它们。 寅的老婆从小被卖到一家非法经营的马戏团，经过训练后在里面做动物表演，后来被动物保护协会解救了出来，送到动物园里和寅结成了伴侣。和人长时间相处的老婆不会敌视人类，对那些提供食物的小人们没有太多的戒心，反而会主动上前翻肚皮以示好。 寅觉得老婆太过乐观了，它可从来没有忘记，是谁把它们父辈从森林中进出随意的虎穴，转移到限制自由的方寸牢笼，导致它们这一代从诞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被人类所注视，早早定下了被困终身的结局。 老婆诞下的孩子很活泼开朗，每天绕着笼子跑圈，收集着从外面飘进来的树叶，偶尔看寅闷闷不乐，还会故意做出些笨拙的动作逗它开心。 如果可以，作为父亲寅宁愿孩子像其他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一样愚笨无知，永远都不知道残酷冰冷的真相。在活动有限的空间里，享受着人类提供的食物，快快乐乐度过每一天，无忧无虑，不必像自己一样悲观厌世，对一眼望到头的虎生感到无比绝望。 晚上动物园闭园了，没了那些大惊小怪的游客们打扰，寅一家不约而同地走出休息的笼舍，趴在展示区地面看着天上繁星点点，月光如霜，微凉的夜风钻进笼子，轻轻吹拂起它们毛发和胡须。 夫妻俩眯着眼睛惬意享受微风，聆听虫鸣，玩累了的小老虎则躺在母亲怀里撒娇。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梦似幻。 忙于应酬的秦处长今天破天荒的在家吃了一顿晚饭，他老婆对此颇感惊讶，但也没有太多纠结。 两人吃完饭收拾一下后她就出去打麻将了，临走还吩咐秦处长把它们家那只叫“霍霍”的吉娃娃带出去遛一遛，急着去和李玉林汇合的秦处长哪会管这个，但为了不被老婆回来唠叨，图省事的他干脆把装吉娃娃的特大笼子一起提下楼，放到另一辆车的后备箱里，随后驱车前往公园。 动物园门口的停车位上，被特意安排独自值夜班的李玉林早早在那等着。两人一见面，聂处长迫不及待地问李玉林准备的怎么样了，李玉林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管药剂开始介绍。 “姐夫，这是我花1000多从别人手里买的特效麻醉药，我在养肉狗的朋友家拿两条大狗试过了，只需要一点就可以足足睡上6个小时，而且醒过来了还没有任何副作用，拿来对付这些老虎绰绰有余。” 聂处长自然明白李玉林话里的意思，表示事后会给他报销，然后问起动物园里的监控是不是全部关闭了，在得到李玉林肯定的回答后，聂处长不放心抬头看了看最近的监控探头，果然没有红光。 “行吧，那你赶紧进去，我在门口给你看着。” 见万事俱备，聂处长催促道，李玉林点头，从借来的面包车里拿出装东西的麻袋，大摇大摆的走进动物园。 李玉林拿着准备好的东西来到老虎笼门前，这时老虎一家已经都回去睡觉了，外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黑乌鸦隔着笼子在叼里面的碎肉，觉得不吉利的李玉林正要上前驱赶，却不料那只乌鸦见他靠近，早就机警地振翅飞走了。 来到笼门前的李玉林看着飞到枝头上的乌鸦，嘴里嘟囔着晦气，一边放下手上的东西，打开了喂食的小门。 “花花，出来喝奶了。” 李玉林倒了一大碗奶，在笼子外呼唤着已经回去睡觉的母老虎，果然如他所料，一天没有喝到奶的老虎果然乖乖的从里面走出来了。 母老虎自从生下小老虎后，每天都需要补充营养，按照请专家制定的食物搭配，一天应该至少有三大碗牛奶来补充奶水。 今天为了引**老虎出来，作为饲养员的李玉林故意一天都没有喂牛奶，就是为了现在引诱它出来。 听到外面动静的寅走了出来，看到老婆正在大口大口喝着递进去的牛奶，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这些年，它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晚了还过来送餐，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察觉到不对的寅立即出声阻止，但已经太迟了。喝下掺有麻醉药的牛奶后，寅的老婆凭借着庞大的身躯挺了一小会后，抵挡不住逐渐蔓延全身的药力，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在隔壁寅焦急的呼唤声中，一直在外面坐视的李玉林确认安全后打开笼门，拿着蛇皮袋猫身进入虎舍，去抓已经睁开眼的小老虎，那只小老虎天真的以为他伸手是找自己玩儿呢，主动迎了上去。 借着饲养员身份所建立起来的信任，李玉林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像抓小狗一样拎着小老虎的后颈皮，把它顺利装进袋子里然后扎好口子。 就在李玉林拿着装小老虎的袋子走出笼子时，一阵腥风带着口水袭来，隔壁笼子的老虎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紧接着耳边就便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吓得李玉林赶紧松开手，踉跄退了几步，撞到笼子后才站稳脚跟。 虽然寅可以吓退心怀不轨的李玉林，保护自己的孩子，但也仅限于这一次，很快李玉林就意识到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胆气又壮了起来。 于是李玉林无视寅愤怒的咆哮和隔着笼子的扑咬，当着它的面把蠕动中的蛇皮袋提在手上，在身后寅不甘、绝望的凄惨叫声声中锁上笼门，趾高气昂的拎着麻袋出去找姐夫报功。 李玉林小人得志的模样，就像是在原始斗兽场中，突然拿枪击毙老虎的勇士一样，卑鄙又下贱。 在外面等待的聂处长，看着李玉林拎着装着东西的蛇皮袋出来，知道事情成功了，但他对里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便问道：“玉林，里面是咋啦？” 李玉林把装着小老虎的袋子放进面包车里，撇了撇嘴：“没事，当时那公老虎睡醒发现我了，在那乱叫呢。” “这样啊……”聂处长并没有过于纠结此事，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那只小老虎身上，上前想打开袋子看看里面的小老虎是不是还活着，但却被袋子上的一股怪味儿劝退，触电似的收回手，捂着鼻子问道：“这啥味儿啊？” 李玉林解开袋子，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我平时装狗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