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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 有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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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晴,霁日光风,高秋爽气相鲜新。夏秦宜注视着瞻云驿的牌匾,默然伫立。 “夏中丞站了那么久也不进门,看来是昨夜累着了?” 刻意压得暧昧不清的话语传来,夏秦宜的额角抽了一抽。他转过身,抬手一拜。 “斯使令。” 斯夭款款行来,道:“堂堂礼部中丞,搞成你这副槁项黄馘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从哪个穷闾阨巷跑出来的。” 夏秦宜神情冷淡,双手递去,道:“昨夜宫中大宴,觥筹错杂,食色缤纷,宾主两欢。两国大务,永世修好,乃是吾辈本分,怎敢言累。” 斯夭接过了那一卷薄薄帛书,笑嘻嘻道:“永世修好?你相信自己在说什么吗?” 夏秦宜道:“鹤鸣在阴,其子和之。立诚笃至,虽在闇昧,物亦应焉。只要斯使令心怀诚笃之意,我自然相信自己所言不虚。” 斯夭道:“夏中丞方才不知在看什么东西,看得那么出神?” 夏秦宜道:“我只是恰好看见了一首佛偈。” 斯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蛇形铭文,轻轻念了出来:“毗蓝园内,右胁降生。七步周行,四方目顾。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夏秦宜道:“释迦在此,可安心神。” 斯夭轻慢地笑了下,道:“原来夏中丞是在怨我,害你心神不宁。”她不以为然,“普天之下,唯一独尊的只有我煌煌儊月,望舒在上,岂容溷夫治道,以兔犬之质发豺狼之声?异端绝灭,正教昌明,方能户尽诵弦,民安稼穑。” 夏秦宜不敢苟同,也不好当面斥驳,道:“斯使令真是唾地成文,吾辈自愧不如。” 斯夭正欲开口,眼角忽然映入一抹鲜艳颜色,一身红衣的女子姗姗而来,石榴裙绽开百褶,仿佛夏日盛放的千叶石榴,一枝两枝千万朵,窣破罗裙红似火。 斯夭眸光轻动,异色一闪而逝,道:“王世女。” 凤欢兜并不惊讶斯夭叫破了她的身份,嫣然一笑,道:“不愧是斯使令。” 斯夭用帛书轻轻敲了敲自己的下颔,道:“久闻凤氏雄踞一方,平西钟灵毓秀,名不虚传也。王世女与凤将军双姝在此,真真配得上宁王殿下的一句‘鸾停鹄峙,琼芬蕙列。"” 凤欢兜略一颔首,道:“斯使令过奖了。使令虑周藻密,意深韵远,才是我所不及。” 夏秦宜总算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道:“王世女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实在惶恐不胜。” 凤欢兜并未理会他,目光在斯夭手中的帛书上顿了顿,道:“斯使令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斯夭耸了耸肩,道:“这么个地方,我可不想久留。可惜由不得我啊。”将凤欢兜晦暗的眼色尽收眼底,不怕死地继续道,“孔丘有云,克伐怨欲,四不为者,方成仁也。王世女别看凤将军现在日夜鸳鸯帐暖,温柔乡可是英雄冢……” 夏秦宜额上渗了汗。 温柔乡,英雄冢——这些时日以来,蜚短流长,造言生事者,竟是所言不虚! 凤欢兜抿了抿唇。 斯夭见好就收,道:“不过凤将军天资横溢,众目具瞻,必定早有成竹在胸,大概不会将吾等的顾忌放在眼里。”她的视线向后移过去,微微一沉,“是不是,凤将军?” 凤春山粲然一笑,神气高朗,轩轩若朝霞举。 “斯使令,你是不是嫌自己的手好得太快了?” 斯夭的额角抽了一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这……倒也不是。” 这个混账姓凤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己明明听说她中伏重伤,奄奄一息,怎么没几天就能活蹦乱跳地跑过来气人? 凤春山走近了,神情端然,道:道:“兜兜,此人嬉怡微笑,而阴贼褊忌,你不可不防。” 斯夭的笑容一滞,磨了磨牙,道:“凤将军,你知不知道这种话应该在我听不到的时候再说?” 凤春山道:“我为人一贯忠厚老实,堂皇正大,从不在背后暗箭伤人。” 凤修罗倒是真的从来不在背后暗箭伤人…… 夏秦宜木着脸思忖。 但忠厚老实堂皇正大这八字…… 斯夭摆首,第一次说出了他的心声,道:“人不要脸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拿你没什么办法。” 凤春山轻咳了一声,侧过脸看去,微微颦蹙,道:“霜儿,你看,她又欺负我。” 夏秦宜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老脸。 皇甫思凝忍俊不禁,道:“‘又"?” 凤春山点了点头,表情配合得恰到好处,仿佛一个惨遭乡绅欺凌的小媳妇。 皇甫思凝用完好的那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我的大将军,谁敢欺负你啊。” 凤春山正欲继续,皇甫思凝略一摇头,道:“同一招用多了,可是过犹不及。”她望定了前方,笑容浅淡,不卑不亢,“夏中丞,斯使令。” 斯夭眼睛一亮,道:“白霜,我终于见到你了。” 夏秦宜草草一拜,道:“皇甫娘子。” 平西王仅存的血脉,成和长公主的独女,还有皇甫丞相唯一的千金…… 这几尊大神齐聚一堂,令他越想越是后怕,不敢久留,飞速告辞。他踏出瞻云驿时,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心道:无妨,无妨,反正这些惹是生非的混账们就快要走了。 离开方棫,早滚早安生。 国书既定,总不至于再横生什么变数了。 斯夭无暇顾及匆匆离开的夏秦宜,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皇甫思凝,柔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好想你。” 皇甫思凝微垂首,含混道:“确实有一段时日未见了。”她盯着蝴蝶落花鞋上的流苏,仿佛能看出一副蝶恋花的光景,偏偏不敢抬头去看那一身红衣。 斯夭斜乜了一眼凤欢兜。她一言不发,神情冷淡,似乎压根没有看见凤春山与皇甫思凝二人。 凤春山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唤道:“兜兜……”顿了一下,似乎绞尽脑汁斟酌字句,勉强想出了一句寒暄话,“你……一早吃饭了没?” 斯夭差点笑出声来。 凤欢兜道:“我死也不要和那个小杂种坐同一桌,你死了这条心罢。” 斯夭扬了一扬眉,笑意收敛得干干净净,道:“王世女,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她是小杂种,你们二姊妹又算什么?” 凤欢兜的目光如刀一般冷冷擦过斯夭的容颜,道:“斯使令回程的时候,似乎还要经过平西罢。” 斯夭道:“我曾经久闻王世女菩萨心肠,体恤下民,泽被封疆。没成想今日一见,真是……长了见识。” 一声冷哼传来:“菩萨心肠,她也配?” 那声音隐约有些熟悉,斯夭回身,眼睛微微睁大了,道:“是你?” 绿酒轻轻捉着皇甫思凝的袖子,眼睛瞪得比斯夭更大,又黑又亮,仿佛一头在群狼环绕下护崽的母鹿。 斯夭道:“你你你,不就是那个给了姓凤的一拳的?” 凤欢兜惊怒道:“你说甚么?” 绿酒扬了扬下颔,道:“是又怎么样?” 凤欢兜道:“你……你居然……敢对我姊姊……” 绿酒道:“我打就打了,你们两姐妹又不是第一次被我打!” 斯夭看着气呼呼的凤欢兜,望向满脸写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凤春山,最后惊讶地瞅着绿酒,犹如瞅着石头上开出了花,问道:“你居然还没死?” 绿酒哼了一声,道:“就凭她?” 皇甫思凝终于没忍住,轻咳了一下。 斯夭掂量着眼前一群伤患,包括自己在内,要么差点过了鬼门关,要么伤筋动骨体肤受挫——偏偏这么个小小婢女,毫发无损,嚣张到鼻孔朝天,甚至比凤欢兜还盛气凌人——不由感慨道:“你命真好。” 绿酒脸色不善地打量着她,显然对她当初所为耿耿于怀,道:“我警告你,不要再妄想对我家娘子打什么鬼主意。” 哪怕凤春山与她素来看不顺眼,说话时夹枪带棍,但至少还扯着一张体面的帷幕,何曾这么直白的恶语相向。斯夭带了一点火气,冷冷道:“今日触目,皆琳琅珠玉,可惜混进了一颗鱼眼珠子。” 绿酒道:“原来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真不错。” 凤春山的眼睛亮了亮。 绿酒平日讲话难听,确实令她心里不太痛快。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看着绿酒对别人讲话更难听,居然令她这么痛快。 斯夭忍住不悦,尽量忽视绿酒,道:“白霜,听闻你受伤卧床,我心神巨震,牵挂不已,一直想去探望你,可惜不能得偿所愿。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凤欢兜听着她深情款款的语气,眼角略略一抽。 皇甫思凝道:“我受伤不重,现在已经不碍事,多谢斯使令关心。” 斯夭举起自己的左手,道:“如今看来,我们也算同病相怜了,是不是?” 皇甫思凝只好苦笑。 斯夭道:“这些日子深夜寂寞,我每次思念你不能成眠的时候,就会凝视着这只受伤的手,想着你留下来的印记,以慰藉相思之苦。” 凤欢兜忍了半天,终于没有忍住,看向了凤春山。 凤春山浑然不知在妹妹的心里,她早已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冠冕。注意到了凤欢兜的视线,反而有些惊喜,道:“兜兜?” 凤欢兜快步上前,扯住凤春山,压低嗓子告状道:“姊姊,你看到没有!她居然和那个姓斯的混在一起,不守妇道!”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大,但绿酒却听得清清楚楚,额角一跳,当即转移目标,发难道:“有鱼,你胡说什么?谁不守妇道了?” 凤欢兜道:“是谁在外头拈花惹草,脚踏两条船?” 绿酒怒道:“我家娘子就算有花花草草,那又怎么样?有人喜欢我家娘子,是她有本事!关你什么事!有时间小声嘀咕,还不如让你姊姊也去花丛里采几根草,踏两条船啊!” 凤欢兜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告诉你,我姊姊的爱慕者众,能把夜澜城墙围十圈,她就算脚踏两百条船也绰绰有余!” 皇甫思凝不由觑向了凤春山。 凤春山连忙摆手,道:“霜儿,我没有,我不是……” 本来凝重的心情,被这么插科打诨一胡闹,居然令她轻松了许多。皇甫思凝笑弯了眼睛,拉了一拉绿酒,道:“别闹了,我们还要回府呢。” 凤欢兜微微一窒,道:“姊姊,我先回房了。” 凤春山眸光微沉,略一颔首。 待到凤欢兜的背影彻底不见,她转头看向皇甫思凝,委屈道:“霜儿,你真的不要我随你一起?我担心那个老匹夫对你……” 皇甫思凝缓缓摆首,道:“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 下落不明的令莲华——始终是她心中隐秘记挂。偏偏无法对凤春山吐露一言半句。 “等我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了结一切,我就会回来。”她微笑,仿佛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呦呦,“凤竹,你不信我么?”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白云深处,一道虹霓现于天际,空水氤氲,秀色无限。 熹微的光落在皇甫思凝的脸上,犹如一捧忽然从头顶落下的樱桃花,浅浅匀红,向阳疑是不融酥。 她语气柔软娇嫩,偏偏压得修罗也不得不低头。 凤春山道:“好,我信你。” 眼看她们二人又要你侬我侬,斯夭赶紧打断,将一件物什递了过去,道:“白霜,我送你。” 皇甫思凝一愣。 凤春山几不可察地颦蹙。乌亮的光泽微微刺痛了她的眼睛,几乎不祥。 绿酒骇然道:“你你你……为什么要送我家娘子这种东西?” 斯夭饶有兴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绿酒道:“那是当然。” 斯夭道:“你还挺有见识的。” 绿酒道:“别人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伤筋动骨还没好就忘了疼。明明被这东西打伤过,居然还随身拿着,不怕哪天又往自己身上开个血窟窿?” 凤春山赞许地看着绿酒。有她在,自己压根不用开口,也能气得斯夭无可奈何。 皇甫思凝道:“斯使令,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斯夭道:“‘琳琅"你都收下了,何况区区一个手铳?”她加重语气,神色郑重,“这种防身之物,用不着当然最好,带在身边也没有损失,对不对?” 皇甫思凝还想推辞,斯夭望进她的眼睛,轻声道:“我担心你,不可以吗?” 桃花流水一般的眸子,枉费丹青也难以描摹,漠漠水遥烟迥。 皇甫思凝僵了一下。 斯夭趁机将手铳往她手里一塞,道:“好了,这是你的了。”说罢转身就走,背影潇洒利落。 皇甫思凝哭笑不得,摆首道:“斯使令这行事,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凤春山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道:“算她跑得快。” 皇甫思凝斜乜她,道:“你醋了?” 凤春山想了一想,有些掩不住的骄傲,道:“有一点,不过还好。因为我知道霜儿只喜欢我一个。” 皇甫思凝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凤春山道:“可我忍不住。” 皇甫思凝忍俊不禁,眼睛眯成了弯弯的弦月。 凤春山目不转睛。 她明明很欢喜,很完满,一颗心柔软而温暖——胸腔里却又充斥着截然相反的情绪,一直被刻意忽视的东西疯狂叫嚣。仿佛春夜的一场喜雨,当春乃发生,润物细无声,甘霖滋养了干涸的大地,万物蓬勃,丰茂生长;然而天与地俱是一片阴郁漆黑,隐约雷鸣,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心头猛然一悸,她本能地摸了摸那处类似疼痛的地方。 皇甫思凝微微一惊,道:“凤竹,你的伤口又疼了吗?” 那是伤口吗,那是疼吗? 她不太懂。 “霜儿。” 凤春山轻唤着这个名字,像是喊一个甜美的梦境。 声音也轻得像是一片洁白无瑕的羽毛。 “我和霜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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