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诏安

看着赵无溪摆在桌面上的吐司和苹果酱，镜尝试着把果酱抹在吐司上，吃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 “苹果，呸。蓝莓，good。” 镜说着走调严重的中文，用最简单地语言表达出了自己的感受和需求。 赵无溪耷拉着死鱼眼，耳朵上还戴着耳机：“大姐，家里什么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上哪儿给你弄蓝莓酱……忘了开翻译功能了，反正蓝莓，no！没有！nohave！达咩！” 镜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只好再拿起吐司，皱着眉往嘴里塞。 赵无溪有些无语，这姑娘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相当自来熟，活脱脱一个社交恐怖分子。 他正向坐下吃饭，就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镜一下子警觉地挺直脊背，可伤口牵拉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弓起身子。 赵无溪抬起手，攥起枪缓步走向门口：“谁？” “蹭个饭。” 听到门外传来的熟悉声音，镜一下子方寸大乱，可她还没得及阻止，赵无溪就猛地拉开了门！ 枪口还没对准对方的脑门，就被死死叩住了手腕。 赵无溪一咬牙，权能发动，手中的枪立刻变成了两把，左手持枪刚要叩动扳机，对方就一记膝击直奔小腹！ 赵无溪当即舍弃手枪，赤手空拳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可对方灵活得就像是水里的鲶鱼，好几次本以为必中的攻击，都被对方轻松化解，自己的身上倒是挨了好几拳，打得骨头都酥了。 他闪身后退，一把抓起桌面上的短刀，直逼对方的咽喉—— 手背贴着刀身荡开，改掌为拳，指节直冲虎口，掌根又忽然顶在手腕上。 左手探出，精准按住赵无溪的颈总动脉，如果再用力，赵无溪当场就会昏迷。 沈不欲夺过短刀，惊喜地笑了：“呦呵，没想到在这儿找到了 ，我就说赏金联盟干嘛无缘无故地来找你麻烦。” 他松开赵无溪，缓步往镜的方向走去：“小伙子身手不错，换成别人还真打不过你……你多大了？” 赵无溪眉头紧皱，死死盯着沈不欲的背影，正盘算着要不要捡起手枪反击，就看到镜站起身，高举双手。 这娘们怎么投降了？！ 沈不欲瞥了镜一眼，摆摆手示意她坐下，随后打开卫星电话的翻译功能：“别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得到了情报，说你跑到了这个小区。昨天赏金联盟袭击了这个小伙子，我就猜那些人应该是来找你的——还有果酱啊？真丰盛。” 说着，他拿起吐司，抹了层果酱，一口咬下去，整个五官都拧在一起。 “呸呸呸！什么苹果酱？齁酸！” 赵无溪人都傻了，他怔怔地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走到沈不欲身边：“请问，你是……？” “你多大了？”沈不欲又问道。 “17。”赵无溪说道，“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普通话不标准啊。” 沈不欲像是见了鬼似的：“你一个广南人说我普通话不标准？江北省是普通话发源地！有没有天理了？” 他干嚼了半片吐司，这才说道：“执行局二处处长，沈不欲。之前跟这位镜小姐见过几次，上一次见面差点被她害死。” “你是来报仇的？”赵无溪眯起眼，“先说好，虽然我打不过你，但你不许在我家动手，我昨天好不容易才打扫干净的。” “放心吧，我都说了不是来杀人的。” 沈不欲拍到手上的碎屑，看向镜。 “谁派你杀祁家兄妹的？” 镜愣了一下，她像是一只警觉地狐狸，全身肌肉最大程度的绷紧，随时准备逃跑：“我不能透露客户信息。” 沈不欲翻了个白眼：“朋友，昨天那伙人是 赏金联盟，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才想杀你封口——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老实交代，也许我能考虑饶你一命；二是负隅顽抗，找时机逃跑，但赏金联盟的人一定会再来，到时候别说是你，就连这小兄弟说不定都会被你害死。” 镜缓缓坐回去，低着头似乎是在沉思。 赵无溪也干脆坐过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沈不欲本领高强，真要杀他们，他们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说不定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呢？ 没准外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与其拼个鱼死网破，不如坐下来好好谈。 镜沉默半晌，忽然说道：“我会离开这里，不会连累他的。” 沈不欲失笑道：“你说不连累就不连累？那些人怎么知道你没有没跟他泄露什么机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处出感情了也不是没可能。赏金联盟你应该比我清楚，宁杀错不放过的道理……你明白吧？” 镜摇摇头，坚定地说道：“只要我能回到上京，高长乐先生一定会替我证明的。” “高长乐？” 沈不欲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抽出其中一张放在镜面前。 镜煞有介事地看了半天，然后瞪着茫然的双眼：“看不懂，有德语版本的吗？” “妈的你看不懂还看这么久！”沈不欲差点把吐司拍在这女人的脸上，无奈地念道，“这是对你的悬赏，凡是能杀了你的，奖励黄金十千克，发布人：高长乐。” 听到高长乐这么名字，镜本就煞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一点血丝。 她抢过那张纸，拿着电话一通拍照翻译确认，久久缓不过神来。 她摇摇头，似乎怎么都想不到要杀自己的人居然是高长乐：“不可能的，高长乐先生对我很好，他说过，是把我当女儿 看待的……这一定是伪造的文件！” “随便你怎么想。”沈不欲把吐司吃完，转身走到冰箱前翻找有没有别的吃的，“这世界上可没这么多无缘无故的善意，就算是家人亲戚，利益当前也会痛下杀手……像赵无溪这样没心眼的人可不多，连累了他，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赵无溪没说话，他能看得出沈不欲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有善意。 他也没想到，镜居然是赏金联盟的人，还引来了这么些个豺狼虎豹。 早知道就不救她了……不过，也不太可能，镜当时的样子的确很可怜，就算再让他选一次，恐怕自己还是会选择救她。 沈不欲翻出两个鸡蛋，走到煎锅旁开始煎鸡蛋：“再告诉你两个既定事实：一，赏金联盟已经容不下你了；二，再过不久终王朝就会向赏金联盟清算。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一下。” 赵无溪看着沈不欲颠锅，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一共就5个鸡蛋，你上来就吃两个，要不要脸？” “我还能白吃你的不成？”沈不欲笑着说道，“我也带来了你的资料，你可以看一看。上面说，你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14岁就完成了高中学业，但拒绝了985高校的破格录取，而是凭借出众的奥数天赋考到了西欧的一所大学。半个月前刚刚回国，发现福利院被别的伪王毁了——” “但这些都是假的，对吧？” 沈不欲一句话，就问得赵无溪哑口无言。 他给鸡蛋翻了个面，继续说道：“你14岁就离开了学校，自以为消失在了大众视野中，还伪造了身份，实际上是被福利院院长卖给了地下黑市，靠搏斗挣钱活命。逆维度危机爆发后，你杀了几个伪王逃了出来，又回到福利院杀了院长，却装成权能失控的样子， 被判定为初等伪王。” 赵无溪哼哼几声，不情不愿地说道：“处长就是处长，消息还挺灵通。” “我消息不灵通，只是人活着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沈不欲煎好了鸡蛋，但没有自己吃，而是一枚给了镜，一枚给了赵无溪。 “说实话，我是来诏安的。” “诏安？”赵无溪看着面前还有溏心的煎蛋，不由得皱起眉。 沈不欲坐下，轻声说道：“你们的经历很相似，从小被人利用，被辜负被背叛，好不容易有了个安身之处，却发现连安全都是假象。我对你们既往不咎，只希望你们能加入执行局。我没法保证你们今后不会受到危险，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不会死，而且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们。” “我凭什么相信你？”镜问道。 “问得好。”沈不欲摊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就凭我现在没有杀了你。我有的是办法逼供，也有的是办法找到给你下命令的人，但我没有那么做。我们打过几次交道，所以我看得出你是讲道理的人，只不过跟错了人。” “至于你……” 沈不欲看着赵无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上厚厚的老茧。 “你能藏一时，藏不了一辈子，就算今天你不跟我走，之后也会有各种人来找上门，你不答应，他们就会杀了你。反正早晚都是被人当枪使的命，为什么不选一个珍惜武器的人呢？” “你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 赵无溪叹了口气，和镜对视一眼，纷纷夹起煎蛋咬了一口。 他们接受了沈不欲的建议，他们也别无选择。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没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 赵无溪垂头丧气地把煎蛋咽下去，幽幽地说道：“你没放盐。” “你这儿有盐？” “没有啊。” “那你说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