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都老了，沙河郡

“陛下，您是想听一个老太监的回答，还是想听一个老朋友的回答。”魏高华幽幽地来了一句。 这话明显犯了大不敬之罪，面对皇帝，若是不毕恭毕敬，就是错误。 寻常人敢说出这话，只怕下一秒就会被禁军武士按倒在地。 但魏高华不一样，他和晋帝结识已有四十年，比陈白慕结识晋帝的时间还要久。 说出这话，晋帝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更觉得魏高华是个知心的老友，忠仆。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晋帝挥了挥手，魏高华挪动到他身边。 “作为一个太监，老奴会说陛下同我大晋国势一样，如烈阳高悬，一年四季永不会落。您是万岁，万岁，万万岁，您永远不会老。” “可作为一个老朋友，我不得不说，咱们都老了。” “用我老家的话说，咱们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少，阎王爷那边已经给咱们预订好了位置，只等某一天咽气，就下去报道。” 听完这话，晋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他何尝不知这些，可一想到这些东西，他浑身上下就充满了无力感。 虽贵为天子，身为天下人的皇帝，可自己仍免不了一死。 “朕也明白这点，所以朕宵衣旰食，就是要在死前安排好身后事，让大晋国按照我的计划继续运转下去。” “老魏，我已经写好了一封诏书，赐你庄园一间，良田千亩，奴隶百人。等朕一死，你就回乡安享天年，再不要涉足京城这塘浑水了。” 魏高华的眼角忽然落下一滴热泪。 “陛下。” “如果有这一天，我宁愿去给您守陵。” 很快，队伍启程回宫，魏高华也回到了住处休息。 服侍他的小太监一边为其捏腿，一边好奇地询问。 “干爹，咱们真要去给陛下守陵吗？” 魏高华瞪了他一眼。 “怎地，被京城的富贵迷了眼，不愿随你爹去山里住？” 小太监讪笑一声，连忙赔罪。 “我哪里敢，我生是干爹的人，死是干爹的鬼，干爹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只是干爹您积攒下来那么多财富，若是带到山里，岂不成了一堆破石头，还有那些美人、宅院。” 这几十年来魏高华没有白干，靠着晋帝的宠幸，他贪腐、索贿，积攒了大量的财富。 不客气的说，就连赵鼎、赵岐等皇子，也未必有他富裕。 魏高华抽了一口水烟，在缭绕的烟雾中说。 “我自然不可能为陛下守陵守到死。” “这一辈子都为他赵家忙活了，到了死，总该给我几年自由日子。” “我要用这些财富培养我魏家子弟，打造一个大大的魏氏家族，百十年后，我魏家就会成为第二个陈家。” “到那时，我家族子弟就再也不用四处打拼，用自己的命根子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了。” 想到这里，魏高华忍不住憧憬起来百年后，魏家将会是一个多么强盛的家族。 “也许到那时，魏家能出一两个王爵也说不定。” “县令、郡守、尚书、丞相、国公、王爷，全都要三拜九叩，称我一个没命根子的人祖宗。” 听到这些话，小太监忍不住感慨。 “还是干爹厉害啊。” “把握住了机遇，一飞冲天，成了从龙功臣，得到了数十年的宠幸。” “又积攒下了海量的财富作为振兴家族的资金，他这一生，还真称得上是传奇呢。” “也不知我做一辈子太监，能不能像干爹一样，打造一个大大的蒋氏家族。” 小太监来不及做一场属于自己的白日梦，魏高华又使唤起了他。 “蒋东子，别愣着，给干爹倒夜壶去。” “放了一上午，都味儿了。”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 赵鼎一行人仍在缓慢行动。 没办法，不是赵鼎不想早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实在是队伍太庞大了。 随行队伍有数十名女眷，上百名仆役，三百多名护卫。 动用了三百多辆马车，装载物资的大箱子上千个。 而这还不是赵鼎这只队伍的最终规模，在离开京城和银安效节军、龙捷军会和后，这只队伍的人数将突破一万。 好在沿途州县设置了驿站，让赵鼎一行人可以有休息的地方。 京郊大兴县驿站。 驿丞为赵鼎呈上食物、酒水后，却迟迟不肯离去。 “你这厮，怎么还不退下去，难道想让我家殿下请你上桌不成？” 周炳怒喝一声。 赵鼎制止了周炳，冲驿丞询问。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驿丞点了点头，却仍未开口。 “但说无妨。”赵鼎故作轻松道。 “殿下，你们往西去荆州，可是要走沙河郡？”驿丞问道。 赵鼎点了点头。 晋国的疆域看似宽阔，可受制于地理条件，他们想要前往荆州，可选择的道路并不多。 沙河郡这条路兼顾了速度和补给，算是理想的选择。 驿丞没想到赵鼎他们真要走这条路，立马慌了神。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沙河郡最近出了一伙悍匪，啸聚山林，许多乡镇跟着造反，现在沙河郡郡守都不敢随意出城了。” 听到这话，邹静云皱了皱眉毛。 “我时常翻阅邸报，怎么没听说这个消息。” “沙河郡人口稠密，如果有十个乡镇归附贼人，现在沙河郡起码有四五万叛贼了。难道沙河郡郡守就不怕城池被人打下来？到那时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晋国对于官员的职责有着明确的划分，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守土之责。 一旦丢失了所守之土，最轻的刑罚也是凌迟，如果皇帝发怒，夷三族也不是没可能。 听到邹静云这话，驿丞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您是京城里的老爷，岂会明白我们地方上的情况。” “官员们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直到纸包不住火才肯说出来。” “而且那伙贼人不过是群造反的刁民，哪里有打仗的能耐，更别提攻下县城、郡城了。” “听说沙河郡郡守的主意是先守个一两月，等到请来了援兵，就把那些刁民统统杀掉。” 统统杀掉四个大字传到耳朵里，吓得钟云侃等士子碗筷都落在地上。 “难道杀几万条人命就像割草一样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