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养猴人

这个祠堂是地主自己家的，就在地主的后院里。 在过去，我们这里有个风俗，就是每年的七月初七，要修一下祠堂的房顶，即使房顶没坏，也要换几片新瓦，这叫修祖荫。 祠堂是用来供奉先人牌位的，不是给阳间的人住的，所以祠堂也算是一种阴宅。 只有把祠堂照看好，子孙后代才能平安富贵。 在一些有钱人的祠堂里，还会放一口紫檀木做的棺材，这种棺材不是用来下葬死人的，而是专门供家族里的活人用的。 这种供活人躺的棺材叫“阳棺”，随死人下葬的棺材，就叫“阴棺” 每年七月初七，在修祠堂屋顶的时候，会把这种阳棺抬到院子里，家里凡是年过三十的男丁，都要在这种棺材里躺半柱香的时间，这叫“祭阳身”。 就是用自己阳间的身体，祭一下阴间的先人们，让先人们的魂魄，保佑自己平静平平安安，祛病消灾。 祠堂里的这种阳棺，年头越久，躺过的人越多，祛病消灾的效果就越好。 病得很重的人，躺过这种棺材后，病也会渐渐好起来。 这年的七月初七，牛七娃在地主家祠堂的屋顶上换新瓦，但因为拉了一夜肚子，他头晕眼花，干了一会后，就脚下一滑，从房顶上滑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凑巧，他不偏不倚，正好进掉祠堂门口的阳棺里。 阳棺里此刻没人躺在里面，而牛七娃的后脑勺，正好磕在棺材板上。 他只觉得头嗡的一下，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飘在了棺材的上方，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正躺在那口阳棺里，后脑勺被磕破了，流了一大滩血。 地主家的人围在棺材旁，一个个气得捶胸顿足的。 因为这种阳棺里最忌讳装死人，如果阳棺里装了死人，整个家族的风水、运势都会被带坏。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牛七娃竟然就摔死在阳棺里了。 地主家赶紧请了个道士，求道士想个补救的办法。 道士就亲手把牛七娃的皮整张剥了下来，并在人皮里填上了艾草，挂在那口阳棺旁边。 道士水告诉地主家的人说，只有把牛七娃的人皮剥下来，做成人皮灵幡，才能修复阳棺被破坏的运势。 地主家给那个阳棺搭了个棚子，但牛七娃的皮做的灵幡，却插在了棚子外面，经受着风吹日晒。 牛七娃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从出生以来，自己就没过一天好日子，而且死了之后，连皮都被人剥了下来，并做成了灵幡。 也不知道为什么，牛七娃的皮被做成灵幡之后，他觉得自己的魂魄，就像被拴在了人皮灵幡上，只能在人皮灵幡周围活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去不了。 牛七娃原来以为，做了鬼魂后，就可以不用再受人间的种种苦了，可他没想到的是，死了之后，受到的罪，比活着的时候多几百倍。 比如，一到白天，太阳一出来，牛七娃就觉得浑身上下，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而且白天一整天都是这样。 可到了夜里，又像是剥光了衣服，站在严冬腊月的寒风里那样，也不比白天轻松多少。 就这样，牛七娃的魂魄，日日夜夜都像是在受酷刑一样，却又无处躲，无处藏的。 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一天半夜，就见一个人偷偷翻墙进来，拔了那只人皮灵幡，然后又翻墙出去。 牛七娃的魂魄，也随着那只人皮灵幡，被那人从地主家带了出来。 牛七娃的魂魄跟着那人回家后，才发现那人原来是个养猴子的，家里足足养了一二十只猴子。 不知道怎么搞的，那人只挥了挥人皮灵幡，牛七娃就觉得自己魂魄，一下子扑到了一只猴子的身上。 等到了猴子身上后，牛七娃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从刺骨的寒风中，一下钻到了暖暖的被窝里，那感觉，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那个养猴人告诉牛七娃，由于牛七娃是死在阳棺里的，而死在阳棺里的人，永远只能做孤魂野鬼，没办法再投胎转世了。 人死之后有八种苦，做孤魂野鬼便是其中一种。 如果做了孤魂野鬼，白天犹如被烈火焚烧，到了夜里，又像是掉进冰窟一样寒冷。 那个养猴人说，只有他能让牛七娃的魂魄免受煎熬。 从那之后，牛七娃就跟了这个养猴人。 除了自己附体的这只猴子外，渐渐地，牛七娃发现，其他猴子身上，也都有一个鬼魂。 那个养猴人虽然表面上看着是养猴子的，但其实他是用猴子来养鬼魂。 从那之后，牛七娃跟着这个养猴人，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 因为养猴人的这些猴子，都是鬼魂附体，所以会的把戏，不是一般的猴子能比的。 因此，这个养猴人的生意很不错，挣了很多钱。 牛七娃发现，这个养猴人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在夜里扎纸人。 而且天一亮，这个养猴人就把扎的纸人埋了。 时光荏苒，一转眼，牛七娃跟着这个养猴人生活了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里，虽然他的魂魄一直都在猴子的身上，但他觉得比自己当长工时强多了。 这个养猴人，绝对不会让鬼魂在同一只猴子身上超过两年，因为鬼魂在猴子身上的时间越长，猴子就会长得越像人。 所以两年一到，养猴人就给每个鬼魂换只新猴子，用过的老猴子，都会被养猴人杀掉。 这样春去冬来，时光荏苒，二十多年一晃就过了，那个养猴人也已经七十多了。 一天夜里，养猴人得了病，高烧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就死了。 养猴人这么一死，他们这些附体在猴子身上的鬼魂，也都纷纷散了。 又过了二十多年，牛七娃附体的那只猴子，眼看就要老死了，牛七娃赶紧从那个猴子身上离开。 因为如果在那只猴子死之前，他不离开的话，他的魂魄就会跟着猴子一起死掉。 可他离开猴子的身体后，由于没了那个养猴人，他就没办法再附体在别的猴子身上了。 因此，牛七娃又成了孤魂野鬼，而且又开始了那种可怕的煎熬——白天就像是在火上烤，夜里却又像是掉进冰窟那么冷。 每时每刻都很难熬。 这样过了一年多，一天半夜，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拿着招魂幡来找他的魂魄，并把牛七娃的魂魄，带到了一个院子里。 只见在院子里有很多只猴子。 原来，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那个养猴人死后投胎转世，而且他上辈子的事情一点都没忘。 那个养猴人就是温正奎。 温正奎的身体和平常人一样，也会生老病死，可他每次死了之后再投胎转世的话，仍能记得上辈子的事。 所以温正奎就相当于一直活着，不过更换了身体而已。 牛七娃讲完这些，我们都听呆了。 “学贤哥，死得时候如果抱着你那个烛台，能记住上辈子的事，但你那个烛台只能延续两辈子，如果第三辈子还抱着那个烛台死得话，就没用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个温正奎能记着好几辈子的事情，按说这也算是一种长生不老，只是不停的换新的身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