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耗材

一进入饲养室，汉斯就皱起了眉头——这也不能怪他，只是当谁看到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上百个金属笼子当中密密麻麻地躺满了死老鼠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谁啊，这么浪费小白鼠—— “……”看着被以相当显眼的方式贴在其中一个笼子外的，宫野志保娟秀的字体，汉斯砸了咂嘴。 该说，不愧是机关长小姐吗？居然能够以这样奢侈的方式使用实验素材。 “我姑且先问一下，”他这样对工作人员询问着。“我记得入职手册上说，你们每周一早晨不是会把死掉的老鼠都换掉，然后换成新的吗？今天不就是周一，你们不把那些死老鼠换成新鲜的实验鼠吗？” 在这里负责提供老鼠的并不属于机关内部，而是属于更高一级别部门的资源调配人员，因此汉斯和他们说话是不太需要在乎宫野志保施加的影响力的。 “嗯？”工作人员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汉斯指的是什么。“那些实验鼠就是今天刚换的，只是宫野机关长立刻就在实验当中把它们全部损失掉了而已。” “啊？”汉斯吓了一跳。“就今天一天早上，她消耗了100只实验鼠？” “正常研究所一周补充一次实验鼠就差不多了，但机关长的情况特殊，所以我们每天都要给她补充实验耗材。”工作人员的嘴角抽了抽。“虽然说我觉得有些浪费，但总体来说，她的高消耗量反而让上级允许我专注于给你们机关补充耗材，所以我的早饭和午饭都可以蹭上你们的机关食堂——你可能不知道，其他几个机关的饮食那可是颇为一言难尽的。” “唔……”汉斯露出微妙的表情，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货单。“所以，机关长每周都有700只实验鼠，而我这周只有20只，还是十五月龄的？” 是的，这一批分配给他的小黑鼠只有20只，而且都是十五个月大的高龄鼠。 根据货单上的内容，这批老鼠的品系是C57BL/6，汉斯还在美国时就已经非常熟悉的经典实验鼠品系。而根据他积累下来的经验，15月龄已经属于人类50岁上下，已经逐渐步入衰老阶段的程度。除非服务于特殊情况，否则这批老鼠是非常不适合做实验的。 【虽然计划书上让你专心于开发年轻人的身体潜能，但别误会，我要求你专注于开发逆转衰老的药物。这些老鼠也是让你专心给我做这件事的。】 “准确来说，是您这三个月只有20只。”工作人员拿出备忘录，如此说明着。“您的货单是上面专门关照过的，这批鼠会陪伴您三个月，我们会在4月4日再给您换一批新的十五月龄鼠。请您务必注意，如果中途您的实验材料有损耗，我们不会为您立刻更换新的耗材，而是要等到三个月之后。” 【我要在三个月之内看到你的第一批成品。】 “不能更换？”汉斯皱起眉头，反复确认着。“等于说我的小老鼠们死了就没有了，不能补充？我是指，在4月4号之前不能补充？” “不能，或者说，这也符合我们对实验耗材补充的相关规定。”工作人员摇头。 “哪怕她可以那样？”汉斯瞥了一眼宫野志保的那面令人叹为观止的耗材墙。 “哪怕她可以那样。”工作人员点头。“毕竟她是机关长，再加上上面的部门也给她了这么多预算，所以她没关系，但你……暂时还不行。” 【你的药物必须足够安全，不要去做那些无用功的苍蝇乱撞。】 “……”汉斯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明白了。” 组织的任务，他要完成；Pisco给他的任务，他也要尽量完成。任何一边出了差错，都会有大麻烦的。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汉斯在货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正式接收了这批少的有些可怜的耗材。 算了，自己之前干的那个活儿甚至连研发过程中的开发耗材都不给，只给几只小白鼠用来在开发完成之后检测药性。相比之下，现在自己至少在开发过程中有些测试鼠可用——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有些事情，他就没办法用【以前更糟】的方式来安慰了，因为这是转年之后他被新赋予的任务，也是他职级提高的原因。 “安城先生，宫野机关长在30分钟之后会在会议室开进度监察会，请您及时前往。” 是的，Pisco为了为他赋能，让他能够更好地恶心宫野志保，所以借口宫野志保的开发进度不及预期，为安城安排了一个新的职位。 【科学研究监察】，顾名思义，定期听取机关的科研进度汇报，并且在会上对各个科研项目的领导人指指点点——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名义上是他上级的宫野志保，因为后者目前同样正在亲自领导代号【AlderLake】的全新方向药物的开发工作，而且她的进度也的确不理想，适合被集中火力一顿开喷。 据说为了加速小分子化合物们的鉴别工作。她还将其他项目团队的人手和资源都抽调了一部分到她自己那里，导致其他项目的进展也只是勉强跟上最开始预定的计划预期：虽然说也算是符合期望，但如果【监察】想要对这些事情发表一些看法，和机关长充分交流意见的话，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也都是合情合理合规的。 而怎么样在既能够制造出足够有观赏性和烈度的冲突，满足Pisco的要求的基础上，尽可能少耽搁宫野志保的正事，这就是汉斯需要用自己的科学素养来好好策划的了。 将房门推开，里面早已坐满了人，只留下宫野志保一侧的次席空空荡荡。 来自较高席位的敌意和排斥，来自较低席位的畏惧，都被汉斯收入眼帘当中。 “不好意思，来迟了。”瞥了一眼时钟，确认还有七分钟才到正式开会的时间。汉斯这样微微表达了一个表面上的歉意之后便在为自己留下的座位上坐下，随即看向坐在自己上首方向的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正巧也瞥向他，在注意到双方目光接触之后便立刻收回，转而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提前开会吧。” 新的工作，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