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时间尺度

1945年7月，曼哈顿计划已经初现成果，美国方面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试爆实验很快提上日程，但试爆的地点需要慎重选择。爱因斯坦极力建议，首次试爆一定要做好周全的防护准备，爆炸的结果是极其不可控的，无法预计原子弹爆炸的威力。 与美国官方对外公布的信息不同，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的试爆地，并非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沙漠地区（105°，35°N）。曼哈顿计划经过秘密决议，美国高层慎重考虑爱因斯坦的建议后，决定采取离岸试爆方案，将试爆地点远离北美本土大陆，选择在南美洲南部一片沙漠地区（64°，40°S左右）进行试爆。该地区受巴斯哥尼亚高原背风坡影响，长期的气候干燥形成了一片绵延百里的沙漠。彼时二战已经进入尾声，南美正处于殖民地清理阶段，这片沙漠还在处于美控区，属于一个秘密军事基地。 1945年7月16日凌晨，在阿根廷东部（64°，40°S左右）的沙漠地区，一架巨大的钢架高耸入云，直指苍穹。这座有几层楼高的钢架内，安放着世界上第一枚原子弹。3公里开外的掩体里，许多核科学家和军政官员正静静地注视着架体。很快，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爆炸产生的巨大热量，把方圆800米内的沙粒烧成了翠绿的玻璃。远处早起的村民见到了亮光，还以为那是初升的太阳。 每个目睹者的心情都各自不同，此前没有一个人估计到它的威力。无数的作品以史诗般的语言记载了这一刻，具有诗人气质的奥本海默，霎那间涌上心头的是一句印度古诗： 漫天奇光异彩， 有如圣灵逞威。 只有一千个太阳， 才能与其争辉。 我是死神， 是世界的毁灭者。 原子弹试爆成功之后，美国军方为了防止核心数据对外泄露，将这里伪装成普通的军事基地，而且很快清理了实验痕迹。军方运载来很多大型集装箱，将试爆地封锁了起来，并且决定放弃使用这个基地。在撤离前，滞留队进行了持续十小时的废弃轰炸，销毁了所有可用设备，并且故意对外散播，这里留有大量地雷的传言。这里原本就是沙漠地带，完全没有生存价值，所以这块区域根本无人涉足。 李由能够获悉到这份情报，还是相当困难的。核爆试验的真实情况属于军方机密，即便他的舅父是行政要员，也难以直接获取这份情报。好在试爆时间久远，已经过了保密期，而且基于李由外祖父在原子领域的权威身份，他能够以科研的名义介入当时的资料，还是顺利得到了当年试爆的精准地址。 李由来到巴斯哥尼亚荒漠，这里作为战地废墟已经完全废弃，方圆数百里内人迹罕至。接近基地范围后，李由很明显看到一块提示牌，上面写着：内有地雷，请勿靠近。这是当年美军撤离后留下来的，对路经此地的人很有震慑力，所以这块区域基本上无人涉足。 李由根据情报的指引，在一片荒漠之中，慢慢找到了当年的试爆旧址。沙漠地区的核辐射估计已经消除了，但李由为了安全起见，靠近的时候还是穿上了简易的防辐射服。 无论后世对这段过程的描述，多么得波澜起伏，但实际上有了精准坐标之后，找到位置就是件相当平淡无奇的事。李由驾驶越野车穿过荒漠，顺利地来到当时废弃的集装箱房前，然后利用密匙打开了箱房铁门。搜寻工作也很简单，李由几乎进门后就看到了，那两颗水滴实在太引人注意了，他们在角落里透着微光。后世的历史记录里，总会把这段经过渲染得惊心动魄，但李由得到时空尺度的过程，确实简单又寻常。当所有信息齐备之后，找到两颗水滴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李由靠近两颗水滴，他们首尾自然相连，组成一个类似无穷大“∞”的符号。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火星往事的记述是真实的，大过滤器也是真实存在的！李由把两颗水滴握在手里，一颗光泽圆润饱满，像流光溢彩的珍珠；另一颗光芒清冷黯淡，如含苞待放的花苞。李由立刻想到，火星往事的记述上，时空尺度的衍生周期存在先后顺序，光泽圆满的应该是空间尺度，而时间尺度还正在衍生中。 李由握紧两颗水滴，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时空尺度的使用方法。火星往事的记载里，并没有说明时空尺度的使用方法。李由就地尝试了很多唤醒操作，但水滴完美的构造上根本没有按钮，也没有任何接入插口，常规的使用方式根本是无稽之谈。李由很快意识到，那种超越认知的力量，一定也是超越认知的使用途径。在这个星球上，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聂树海！ 考虑进时空尺度的因素，李由很快还原出聂树海登陆火星后的情况。当时祝融号失事坠毁，而聂树海能够成功返航，就必然是借助了火星的失控尺度修复了飞船。这就是所谓的奇迹中掩盖的细节。那么，聂树海就必然接触过时空尺度的使用方法。聂树海肯定已经知道了火星往事，他之所以出现在日本广岛，很明显是为了寻找时空尺度。这也就说明，聂树海知道使用方法。 实际上，聂树海根本不可能找到时空尺度，如果他没有在广岛遇到李由，大概率会一直重复无意义的寻找。李由能找到时空尺度，这综合了中国的航天员、日本的爆炸点、美国的原子弹三方的机密信息，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的结果。中日美之间恩怨与纠缠由来已久，已经持续了一个世纪，三者国家关系之间盘根错节，其复杂程度是任何国际关系都不能相提并论的。而李由是三个国家的完美交集，换成世界上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中立地游走在三个国家之间，时空尺度的秘密也将会永远埋藏。 李由清醒地认识到，聂树海相当谨慎，再次接近聂树海从他口中套出使用方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聂树海有所察觉，他就能像李由顺藤摸瓜一样，一步步知道李由的行动轨迹。到那个时候，知道时空尺度的人数大于一，聂树海到时候的选择，就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那李由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由立即搭乘航班返回广岛，亲自上门拜访他的表叔岸田介。他的态度很诚恳，表示希望能够缅怀爆炸中去世的祖辈，恳请把相生桥纪念地清场一天，让他一个人静静地默哀。虽然岸田介对这个要求感到诧异，但李由表现得极其郑重，而且李由很可能就是家族未来的话事人，对李由在日本的首次恳请，他实在不好拒绝。 安排纪念地清场这种事，正规流程还是很麻烦的，一般只有首相或者天皇到访，才有这种待遇。不过在广岛当地，岸田介具有很大的话语权，他以高级外宾访问的事由，通过市内审核的方式，给李由争取到一天的包场权限。这当然动用了很多人际关系，也有不少的打点费用，不过在岸田介衡量里，这些都是值得的。岸田介甚至认为，这是未来话事人对他的一场考验，检验他在广岛的影响力和协助的意愿度。他自圆其说地为李由荒唐的恳请，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读，这就是政客的天赋。 李由顺利获得了一天的相生桥个人访问权限。他进入相生桥实地勘察，由于桥体长期废置，桥面锈迹斑斑并不十分牢固。不过李由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绝好的位置。 桥体中央顶端的桥头堡，常人不能轻易靠近，是最合适安置空间尺度的地方。李由准备了一块黑色的碳柱，他将空间尺度封存在里面。碳柱本身稳定性极强，很难与空气发生反应，所以难以分辨放置时间。然后李由操作无人机，将碳柱拖运到桥头堡，用机械手将碳柱固定在顶梁上，过程中尽量减少人为干预的痕迹。他要让聂树海完全相信，时空尺度就是在这里衍生的，聂树海才能毫无防备地使用空间尺度。 另外，为了增加可信度，李由找到管委会新入职的前台，声称想要了解一些相生桥的历史。李由在闲谈中向他暗示，似乎在桥头堡当年核爆的位置，之前管委会制作了一块碳柱封闭在那里，寓意为永久地封闭战争的创伤。李由说得有模有样，而且伪造了一份旅游册来印证，年轻的前台也在心里留下了印象。 还原了相生桥的布置后，李由秘密地来到聂树海所住的民舍。实际上，在IPC正式推行天眼系统之前，各国国安部门就一直在围绕监控与反监控进行较量。李由之前就从伯父李向峰那里，了解到很多藏匿于无形的监控渠道。聂树海在日本使用的也是国内的电子产品，这更加方便李由利用国内的权限进行监控。李由利用聂树海外出的时间，秘密地在居所周围布置了监视器。 李由完成所有安排之后，就只差把聂树海引进相生桥里了。这个时候，李由也知道了谷雨病在旦夕的消息。李由是拖到谷雨死后，才把许可证寄给聂树海的。李由心里很明白，如果谷雨还活着，聂树海得到空间尺度后，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她，那么时空尺度暴露的风险就急剧增加了。而且谷雨的存在，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聂树海之后的选择，是一个极其不可控的变数。 在谷雨的弥留之际，李由谎称他是安阳大学以前的学生，在医院陪护谷雨走完了最后一程。李由知道，他利用了一个可敬男人的担当，也利用了一个可敬女人的死亡，但他并不会觉得动摇。 就在聂树海接入空间尺度的时候，李由在广岛一个秘密的房间里，目睹了整个过程。 “思考一个答案为92的数学问题。” “对，思考一个答案为92的数学问题。” “90加2等于多少？90加2等于多少？90加2等于多少？” 聂树海这些自言自语的举动，李由全部都看在眼里。他很快明白了，人的意识是量子的，人在思考的时候就是某种量子反应，思考方向需要与时空尺度达成同步，才能接入的时空尺度的世界。 实际上，当李由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后，内心是非常后怕的。他想当然地设想了时空尺度的使用方式，结果与他料想得有很大出入。如果聂树海没有自言自语的话，他的所有部署，就统统打了水漂。 接着，李由用同样的方法接入了时间尺度，他不断思考的问题是：铀的原子序数是多少？铀的原子序数是多少？铀的原子序数是多少？ 答案是92。 李由的意识接入了时间尺度，他见到了时空尺度视角里的思维世界，地球上的所有存在与变化，都是数字化的符号与运算。但李由很快发现，时间尺度还没有开始苏醒，周围数字运算都是不可编辑的区域。没关系，一切都是时间问题，只要那个时刻到来，时空尺度就会开始生效，他就能控制度时间流动的快慢。然后再过一年时间，只要时间尺度完全覆盖全球，拿回空间尺度也只是时间问题。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李由推算着首次核爆的对称点，空间尺度苏醒点的位置是西经64°，南纬40°左右，那么按照火星往事的记载，对称的时间尺度觉醒点，就是东经116°，北纬40°左右。李由很快查询到，这个坐标附近是京北市郊的一座公馆，他当即用高价把那块地砸了下来。他知道，那里将会是时间尺度生效的接下来，李由开始为拿回空间尺度做谋划。他明白很快就会出现生育隔离，届时各国政府为了应对共同的危机，必然会成立联合调查组织，到时候事情发展将会变化莫测。他必须要拥有权力，才能时刻保持在最中心的位置。 这一点对李向峰来说并非难事，李由本身的履历就足够优秀，李向峰稍微运作一下，就能安排进国安里技术顾问的职务。这个职务对李由来说也正合适，虽然现在没有实权，但生育隔离一旦出现后，这个职位将自然成为权力的风口。 对于李由的从政请求，李向峰感到十分意外，他看着眼前的侄子，说：“没想到连你也要往这挤，这个家族真得要没落了。” “你很失望吗？” 李向峰无所谓地摇摇头：“老实说，我挺欣慰的，你总算不是死脑筋的人。”他打量地看着李由，接着说，“不过，有人一定很失望就是了。” 李由从政的事，他并没有告诉相原龚平。实际上，这时候相原龚平已经基本油尽灯枯了，全是靠呼吸机吊着一口气。李由以方便照顾的名义，把相原龚平接到了公馆疗养，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活到那个时候。 在李由出任顾问的这段时间，他进行了很多筹划。生育隔离出现之前，他要争取走到京北市技术负责人的位置，这样到时候才能顺理成章地接手很多事情。在这段时间里，李向峰是他的引路人，李由短暂地经历了仕途的人生，领会了一直都没有过的从政生活。 这段从政经历，对李由日后的决定，也是有一定引导意义的。他真实地领略到了，有些人在人情世故方面具有无穷智慧。 以前他从未入仕，他想当然地觉得，那种刻板的生活会很无聊，他理解不了父辈们为什么都孜孜不倦地扑在仕途上。当他入局以后他才发现，他错了，他大错特错。权力的游戏极其精彩，千百年来的权力运作关系已经衍化出一整套完整的规则。在这套规则里，上下级的一言一行都有对应的解读，升迁与除名都有潜在的捷径与红线，是世界上最真实最复杂的养成类游戏。市面上流行的任何电子游戏规则，跟这套机制相比简直就是在过家家，这是专属于越过一定门槛的成年人游戏。而这个游戏最高级的奖励，就是支配。 初入仕途的李由，很快就尝到了支配的快感。在他刚报道的当天，他的下级助手就提前了解过他的喜好，把办公室的装潢全部换成了湛蓝色。他完全不用开口，就有人揣摩他的心思。这种荒诞的快感，是支撑很多人孜孜不倦的理由。职位上的上下级导致人格上的上下级，一层一层向下传递，每位参与者都默认接受并且铭记于心。 李由很快清醒过来，这些规则对一个从小接受科学教育的人，是难以接受的。权力的支配，是对自由的禁锢，对平等的践踏，对科学的漠视。封建残余的权力系统，玷污了人类社会最高尚的三种价值。但那种荒诞的快感还是让李由心有余悸，他渐渐明白了为何有些东西能够延续上千年而不衰。同时他也深刻认识到，如果人类的智慧都用在这些方面，也难怪千年以来的历史都是重复的循环了。 历代滚滚，变青天，不变黄土。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游戏规则也许从来没变过。 终于，那个日子来临了。2039年7月16日，生育隔离出现，李由手中的时间尺度觉醒了。人类政府应该还要两个星期，才能反应到这场危机，不过李由已经可以控制公馆附近的时间快慢了。李由接入了时间尺度，他看到了时间尺度视野里的世界，数字符号化的运算关联着世界的变化，他可以通过数学运算干预时间的快慢。李由明显注意到了，他能够支配的时间范围，正在以公馆为中心，不断向地球另一端扩散。 相原龚平总算是撑到了这一天。只要撑到了这一天，一切就都是有机会的。李由第一次使用时间尺度，他停止了相原龚平的时间，将他的生命静止了。只要等到拿回空间尺度，李由应该就能延长祖父的生命，让他见到原子大门之后的世界，完成他一生的夙愿。 很快，世界范围内获悉了生育隔离的存在，各国政府秘密成立了IPC。李由一直以来的经营没有白费，他的行政地位以及科研经历都很出众，顺利地成为京北地区负责人。接着，李由通过IPC了解到火星遗梦和木偶人的线索，他立即意识到，聂树海已经在加快寻找时间尺度了。自那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李由再没有离开过时间尺度的生效范围。 在火星俱乐部成员里看见于波的名字，这是在李由的意料之外的。但他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于波具有精湛的数学天赋和原子研究经历，他值得这样的身份。火星遗梦最开始被定义为C级事件，也是李由有意压降的结果，他尽量减少IPC一开始的关注度，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利。 但随着时间发酵，事情正在变得越来越不可控。IPC会持续介入火星遗梦，聂树海也会通过木偶一步步靠近京北市。于是这个时候，李由决定在于波身上赌一把。 在李由所认识的人里，如果有谁能够通过火星遗梦考验的话，他认定毫无疑问只有于波。于波看透了世界的本质，具有一种清醒的悲伤，他没有世俗的欲望，不会放纵地利用时间尺度。李由慎重思量后决定，选择于波作为IPC深入火星遗梦事件的调查人。 最开始找上于波医院的时候，李由心里其实是期待，于波已经睡着了的。这样的话，他就能心安理地让于波远离这起事件。当他在会诊室看到于波的时候，李由知道，一切已经不可避免了。他向于波透露生育隔离的事，委托于波调查火星遗梦事件。在李由的猜测里，于波应该能够通过聂树海的考验，到那个时候也许他会得到空间尺度。于波应该跟他是一类人吧？李由这样想着。 然而，于波突然要求拜访相原龚平，这是李由始料未及的。于波进入相原龚平的房间后，一瞬间也经历了时间暂停，这破坏了火星遗梦的游走路线，致使于波而后无法进入梦境。这个插曲，也导致后来聂树海发现了时间尺度出现在京北市，是李由为数不多冒险的地方。 后来，当于波第二次从火星遗梦中醒来，并且再次上门拜访相原龚平的时候，李由已经感觉到，事情发展得越来剧烈了。如果拒绝于波，他可能会向IPC总部申请，到时候就更加不可控了。眼下时间尺度的生效范围还很小，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出差错，于是李由同意了于波的拜访请求。 李由把于波带到相原龚平的疗养室，解开了房间的时间停止。于波上前试探地问：“相原教授，原子世界的大门，打开了会怎么样？” 相原龚平呆滞的眼睛猛地一肃，像是一樽泥塑突然有了气息。李由很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于波立刻追问：“您有过研究对不对？墙壁上的飞蛾与幼龟，无知导致了他们的结局。” 相原龚平的眼睛睁得更圆了，他的喉结试图上下滚动，但他说不出话，因为李由静止了他声带的震动。 于波双手扑上前，握住相原教授的手心：“别着急，教授，别着急。我来说，如果我说的对，您就手里稍微用点力。”于波接着说：“原子是更微观的层级，以往地球的历史里，从来没有人为地进行过原子反应。” 相原龚平用力握住于波的手，说明认可他的思路。 于波继续说：“我们现在面临的所有问题，都是因为打开了那道门？大过滤器是进入原子时代的终局。” 相原龚平用尽全身的力气攥着于波，他的眼睛不断睁大，圆滚滚地露出蛋白色的眼球。嘴巴剧烈地一张一合，沫白色液体从里面迸出来，竭尽全力地想要说些什么，但除了喉咙里一阵乌央乌央的鼓动，于波什么也听不清楚。 李由知道，是时候让祖父解脱了。他上前抚住了相原龚平的肩膀，平静地看着相原龚平。于波疑惑地昂头看着李由，然后又转头看向相原龚平。就在这个时候，李由静止了于波的时间，恢复了相原龚平的时间。 李由看着相原龚平：“这些天你应该有所察觉了。” 相原龚平眨眨眼回应李由，他明白这些天以来的奇妙感觉，他与周围的世界在时间上脱节了。 李由静静地说着：“没错，你这一生追寻的答案，原子世界大门的后面，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他突然低着头，“我不知道如果让你开口，你会劝阻我还是会支持我，所以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完就好。” 然后，李由把火星往事的一切都告诉了相原龚平。出乎李由意料的是，相原龚平在听的过程中相当平静，听完之后也没有强烈的反应，似乎他以前已经摸到了大概。 李由说完后，蹲下来看着相原龚平：“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相原龚平欣慰地看着李由，他抬起右手放在半空，然后似乎松开了什么东西，这个动作就像是把一个苹果落到地上。 李由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抱着相原龚平痛哭着：“对不起，但我真得想知道一切的答案。” 相原龚平摸着李由的头，像对待怀中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李由的后背，然后他很安详地去世了。李由甩干了眼泪，躬身向祖父进行最后的道别，接着他恢复了时间秩序。 “相原教授？”于波试探着喊了一声。 李由抚手合上了相原龚平的眼睛：“时间杀死了他。” “对不起。”于波站起来抱歉地看着李由。 “没关系，”李由看着外祖父，“老爷子也该休息一下了。” 从这个时刻开始，世界上唯一可能劝阻得了李由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将会沿着一条认定的道路，以人类后世的延续为代价，为文明的辉煌做出最后一搏。 相原龚平的追悼会上，李由送别于波离开京北市。“下次再见的时候，就该真相大白了。”他最后说道。这并不是一句客套的希望，他知道下次他们的两个再见时，于波也已经了解到全部的真相。 李由就在公馆等着，等着于波带来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