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章 生死竞价

那名随从下楼，片刻之后，数人抬上那几只大木箱。木箱的盖子被一一打开，立刻金光耀眼，原来里面都是各色珠宝，有金块、玉器、夜明珠、丝帛等等，数量之多，价值之贵重足可令人目瞪口呆。 那人朝玉玲珑做出谦和的笑容，拱手道：“玉姑娘，这生意，你看做得做不得？” 玉玲珑道：“既然是生意，当然做得，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尹洛面露笑容：“那么，我们即刻将人带走。” 玉玲珑一摆手，道：“等等，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为何？” 玉玲珑道：“我的人这么贵重，一定还有别家出价。你的礼物就算作你们齐国的出价，如果没有人高过你，这个人就卖给你，如果还有别家出价更高的，就对不住了。” 玉玲珑说着狡黠地一笑。 玉先生插话道：“我有个建议。尹洛先生是第一个出价的人，理应优待，所以如果其他出价者没有高过玉先生的三分之一，不妨齐国优先。” 玉玲珑想了想，说：“好吧，玉先生既然说了，我就给他一个面子。” 尹洛向玉先生抱拳：“多谢玉先生。告辞！” 尹洛走下楼梯，却见赤又走上楼来，手持一卷帛，尹洛面色一凛。他朝楼下的厅堂里看，发现了两个人，一个紫衣者气宇轩昂，他认出来是秦国外交官白乙，另几个随从着青色便装，看那神情气质一定是武士，其中一个独穿灰衣者，相貌丑陋，脸色冷漠，似与其他武士格格不入，看到此人脸庞两边生的两只大耳朵，尹洛立刻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刚才不应该与玉玲珑和玉先生口谈，应该在绢上写字笔谈。这灰衣大耳者是西北乐族的一名成员，善于静听。西北乐族不属中原列国，他们生于西北大漠，天生爱歌舞，对声音有特殊的敏感。其中一个支族每人都生着一对大耳朵，名字就叫大耳部，最善于静听，当他们专心致志地听声音的时候，能辨出一里之外蚊子和苍蝇的音色。灰衣者必定是白乙雇来的大耳部成员，刚才在楼下偷听他和玉玲珑的谈话，一定得知了齐国的出价。 赤来到楼上的房间，把那卷帛交给玉玲珑，说是楼下的紫衣客人托他转交的。帛上有一天神图徽，代表秦国，又有字，写明来者是秦国的外交官白乙，秦国出价买赤，条件是将秦国的铸币权交给玉家，每铸二钱，玉家可留一钱，等于享有秦国一半的财力。 尹洛重又上楼，面色焦虑。 玉玲珑指了指已被打开的绢，道：“秦国的出价高过你们齐国十倍不止，那么，就对不起尹先生了。” 尹洛急道：“玉姑娘，秦国请了一个擅长静听的大耳部术士，刚才听到了我的出价，所以这场竞价并不公平。” 玉玲珑傲然道：“那可不是我的问题。” “确实不是玉姑娘的问题，是你不够聪明。”有人讥讽道，此人正是那紫衣者，想来他就是秦国使者白乙。 尹洛道：“玉姑娘说得对，问题不在你，是我考虑不周。但是，你们秦国的出价未必能算数。” “为什么不能算数？我是代表我们的秦王与玉姑娘谈判的，我们说到做到。”白乙不屑地斜睨尹洛，说道。 尹洛冷笑一声：“如果谈判的外交官全都死了，他们谈的一切当然就不能算数。”尹洛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拍了拍手，这是一个信号，收到这个信号的那些随从立刻从腰间拔出刀来，围攻白乙和他身边的那些武士。饭厅里，原本围坐一桌吃饭的七、八个客人也把桌上的酒菜一推，拔出刀来，加入到袭击秦国使团的战斗中去。原来他们也是穿便装的齐国军士。 隔壁一桌人同样一齐站起来，拿出刀剑迎战齐国军士，保护秦国外交官白乙的安全，当然，他们是穿便装的秦国军士，双方各自潜伏了一帮人马。 秦、齐两国的外交使团的武士刀剑相向，斗在了一起，顷刻间，饭厅里陈设被殃及，桌翻椅坏，杯盘碎地，连中央的两根木柱也中了几刀几剑。其他客人看到这突发的局面，有的吓得躲到桌子底下，有的悄悄挪到门边，趁空溜走。 玉先生和玉玲珑来到楼梯口。 玉先生不高兴地说：“诸位相争，我不干涉，但务请换个地方，否则影响我们做生意。” 虽然双方正斗得你死我活，听了玉先生的话，尹洛和白乙还是立刻挥手制止各自的人马，示意他们出去。 两方人一出食坊的门，立刻在大街上搏斗起来。片刻间刀光血影，惊心动魄。 街上的人都吓得叫着喊着四散奔逃，胆儿大些的躲在小巷和门后窥视。 齐国和秦国的武士已各有死伤，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那秦国人虽少，却个个强悍，齐国的武士倒下的频率开始快过秦国。 二楼上，玉玲珑和玉先生凭窗而立，观看食坊门口的这场决斗。 这时，赤失魂落魄地上得楼来，向玉玲珑和玉先生道：“死了。” 玉玲珑奇怪地问道：“什么？” 赤喃喃道：“死了好多人了，流了好多血。” 玉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和声道：“是啊，人与人争斗，有时是很惨烈的。” 赤问道：“人死了就死了吗？” 玉玲珑没好气地答：“这话奇怪，人死了当然就是死了。” 赤说：“人死了就不能复生吗？” 玉玲珑道：“没错，人不死或还可救，人死而复生的方法，连玉琳琅姐姐都没有研究出来。” 赤茫然问道：“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不逃？” 玉先生听了，走了过来，扶着赤的肩膀说：“你问的问题其实颇难回答。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差不多就是一场生意，或是一场赌博，为了交换一样东西，有的时候愿意把命也压上。” 赤还是茫然：“可是死了就不能再生，他们为什么还要赌？” 玉先生说：“很多人只想着会赌赢，不会想着会赌输。另有一些人则是迫不得已，骑虎难下。” 赤问：“他们到底想交换什么东西？” 玉玲珑道：“傻子，你真的不知道吗？他们要的东西就是你呀？” 赤一呆，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唯一可能得到干将剑的人，干将剑是天下至宝，所以你现在已经成了天下最值钱的人，也是我的货物，”玉玲珑说到这里咧嘴一笑，“我已经把你竞价出售了，他们都出了高价，又不肯让给对方，所以就拚命了。” 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跑下楼去。 赤一直到跑出饭店的门外，对着正酣战的两方大声说：“别打了，我不会卖给你们，我也不会找干将剑，你们停手吧。”说到后半句，赤已经在哽咽地恳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