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破阵

疯驴子等人的队列刚一掠过，一声声刀枪碰撞，装填弹药的声响在队列内响了起来。 “第一队装填完毕！” “第二队装填完毕！！” “第三队装填完毕...” 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呼喊，众军士喘着热气，两眼打直，死死盯着远处的黄沙。 黄沙内，鬼哭狼嚎，似有万千厉鬼在哀嚎。马蹄声踏破云霄，大地战栗，不少军士吓得手脚发软，手中的武器都开始歪斜。 左梦庚站立队列高处，脸色如常，死死凝视着冲破出来的建奴骑兵。 他们个个身材壮硕，胯下战马高大，行进间，手中钢刀挥舞，绽放出一道道雪亮的刀花。 上千骑兵冲锋的场景，所造成的震撼，远超左梦庚的想象。 他心中略微一颤，脚掌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经意一瞥。 当他瞧见周围满是惶恐的新兵，以及蹲坐地上，抱成一团的百姓，心中涌起一个念头：不能退，我不能退，我若是退了，那就是真的全完了。 倏地，他猛然身躯一震，两眼掠过寒光，高举大刀过顶，喊道：“兄弟们，把手中的刀握紧了，把鸟铳给我端平喽，要死也给老子死在阵头上。” 左梦庚的话音一落，军官们挥舞拳头，大声咆哮：“万胜...万胜！！” 刹那间，方阵内响起惊天动地的声响。 巴尔顿见到明军与百姓的时候先是一喜，不过他随后瞧见士气竟然没溃，不免心中一紧，想要下令停止冲锋。 要知道，骑兵冲锋，都是在步兵已经溃败的情况下。不溃败之前冲锋，无异于自杀式的攻击。 图们丝毫却是不惧，大喊道：“建州的好男儿们，冲过去，碾碎明军的阵列，用他们的脑袋，祭奠咱们死去的兄弟。” 说着，重重一抽胯下战马，“啪啪”两声，他的身形化作疾风暴射出去。 建奴士兵见状，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紧随其后。 侧翼的巴尔顿气得五官挪位，七窍生烟，扯着脖子大吼：“回来，都给老子回来...” 暴怒的声音太过弱小，迅速淹没在冲锋的铁蹄中。 他只得带领本部兵马，绕到侧翼，打算从侧边袭扰拉扯左梦庚。 骑兵最强的，就是他的高机动能力，来回袭扰，犹如恶狼捕杀猎物。 不一击毙命，而是一步一步消耗掉猎物的体力与精神，直至猎物奔溃，再以最小的代价咬断猎物的脖颈。 他看着图们妄自尊大，舍弃骑兵的优势，气得直骂娘。 “图斯，图斯！”巴尔顿扬起手中皮鞭，大声叫嚷道，“你带两百人，从左侧急射明军阵营，我带三百人从右翼攻击明军阵型。” “是！”一名白甲将军应了一声，领着一队骑兵绕到左梦庚军队左侧。 三路骑兵，宛如汹涌澎湃的洪流，朝左梦庚的队列压来。 “败了...败了，建奴来了，快跑啊！！” “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望着排山倒海的洪流，左梦庚阵营内，不少新兵手脚发软，张大嘴巴大声呼喊。左梦庚面露狰狞，一刀砍向一名慌乱的新兵。 嘶声力竭地咆哮道：“再敢乱动的，一律给老子砍了！” 军官与老兵也纷纷亮出雪亮的长刀，恶狠狠瞪向骚乱的新兵，大有一言不合，立马动刀结果他们性命的举措。 见退无可退，众军士只得压抑内心恐惧，犹如木桩一般怵在原地。 左梦庚深吸口气，他按住胸口，吞咽了一口唾沫，抬头一看。正面冲锋的建奴速度极快，势如奔雷，转瞬就只剩下五十米距离。 左梦庚咬牙切齿道：“第一小队，放！” “第一小队，放！” 军官的号令一响，营阵内，冒起一股刺鼻硝烟，几百条乌黑的枪口喷吐出火蛇，推动着铁制的弹丸，射向密密麻麻的建奴队列。 冲在最前边的建奴发出惨叫，身形啪啪往下跌落。 图们肩膀上中了一枪，火辣辣的疼痛刺得他面庞狰狞，他松开缰绳索，全速奔跑着掠向左梦庚阵营：“勇士们，冲过去，宰了这伙狗奴才！” “砰砰砰...” 话音一落，左梦庚的阵营内又是飘起白烟。 火舌纵横，密集的火力网，几乎将他们正前的一大片地带，覆盖成一片无人禁区。 前边的建奴一个个应声落马，鲜血横流。 扑倒在地上，被后边的战马踩踏，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三轮射击尚未准备就绪，图们强顶怒火，冲至左梦庚的阵营前边。 他居高望着阵内惶恐的面庞，血红双眼，猛然加速，恨不得将其中的人碾得粉碎。 只是，就在战马掠到阵营之前时，明晃晃的长枪刺得战马心惊一颤，忙往两侧疏散。 也有战马压控制不住速度，一头猛然扎进长矛，连人带马，坠入到泥地之中。 望着阵型突然出现的缺口，一名军官当即怒喝道：“补上，补上位置！” 三两名老兵拿着长矛立马窜了上去。 图们的战马失了速度，左梦庚的营地前来回转移，期间鸟铳声不停，无情地收割建奴的性命。 图们看得怒火中烧，疯狂催动胯下战马往前涌，偏偏战马不听使唤，不停往后倒退。 阵营内，左梦庚热血上涌，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顶住了，顶住了！！ 他顶住了建奴骑兵的冲锋，战马已经失了速度，此战应该是他胜了。骑兵对于步兵的压制，几乎压制到了骨子里。 此前他心中也没底，没想到效果竟是出奇的好。 刀盾手与长矛兵抵住外围，战马不是木头，看见了自然得躲。一躲避，速度就降了下来，再想提升那可就难了。 正在他沉寂在欢喜中之时，两旁的喊杀声将其打断，他忙偏过脑袋一看，只见疯驴子率领残余的骑兵，再次杀入敌阵。 只一个刹那，两边人马杀做一团，叫骂声，喊声杀，金戈铁马交织成一片。 虽然疯驴子勇气可嘉，但在更大的拳头面前。 疯驴子手下骑兵吃了不小的亏。 好在疯驴子勇猛，他左冲右突，不管不顾，身上的铁甲被砍出五六道血痕，依旧将手中长刀举起劈落。 几乎每一次挥落长刀，都会有一人的头颅倒飞出去 如柱般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面颊与脖颈。 此时他披头散发，血红瞳孔，犹如从地狱走出的恶鬼，肆意挥舞手中长刀。倏地，三名建奴骑兵一同涌上，呈品字形砍向疯驴子面门。 疯驴子身子往后一仰，握住长刀，在周身转了个圈儿，三名建奴顿时小腹一疼，汨汨地往后冒出殷红的鲜血。 不待三人反应，他握紧左拳，一拳打在左边那名的建奴的面颊，势大力沉，打得建奴从战马上倒飞出去。 剩余两人见状，忍住疼痛握刀劈砍，疯驴子横刀格挡，将两道兵刃死死挡在身前。 他一发力，竟压得两名建奴额头冒汗，瞪大双眸。随后，疯驴子狞笑一声，两臂肌肉隆起得犹如小山般大小，猛然一推。 那两名建奴支持不住，手中兵刃直接被打飞出去。 二人吃了一惊，蹬动战马就要脱身而走，尚未离开，疯驴子手中长刀一颤，化作索命阎王直去二人的要害。 刀落。 两人的人头瞬间倒飞出去。 左梦庚瞧得真切，心中啧舌：这家伙真是一个疯子，打起仗来不要命。真若是折损在这儿，那可就亏大发了。 “老郝，你快些把前边的建奴驱散，疯驴子快顶不住！” “刀盾手整齐往前，刀盾手往前，刀盾手...”郝郝旗瞧见正面建奴已溃，也不管不顾，要与骑兵以命换命。 “鸟铳手，上刺刀！” “上刺刀...” 伴随着一声声呼喊，鸟铳手齐刷刷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镇定自若，将其放在鸟铳前边的尖端之上。 左梦庚拔出腰间长剑，高声呼喊道：“五十人为一队，呈圆弧形往外扩散，五十人为一队，呈圆弧形往外扩散！！！” “五十人一队，往外扩散。” 一声声嘶吼声响彻旷野，原本齐整的队列，再次变得零散。 图们瞧见左梦庚让出阵型，心中直乐开了花。没有外边的刀盾手保护，这些鸟铳手就只是没了壳的王八而已。 他正待勒马向前，一声声鸟铳声怦然炸响，刺鼻的白烟将半片坡地熏染成白色。 图们猛然一惊，定睛望去。 原来大的阵型化整为零，分散成一圈圈小阵型，瞄准滞缓的阵容，喷吐火舌。其中，还不时从阵营内射出几道黑色箭矢，稳稳穿透自家部下的身体。 渐渐的，自家麾下骑兵开始战栗，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 原本散乱的骑兵如梦方醒，调转马头，疯狂往身后逃窜。 图们瞧得气血上涌，勒马上前，大声嘶吼道：“回去，都给老子滚回去，一群孬种、懦夫，几把鸟铳就把你们吓成这副模样了！” “图...图们，让我们撤下去吧，这伙人太邪门了。”一名满是血污的汉子气喘吁吁道。 “是啊，战马已经失了速度，再打下去，咱们的家底儿都得打光了。”另外一人吞咽一口血沫，艰难地附和道。 图们脸色一沉，睨了眼二人，手中长刀一横，两颗脑袋飞天而起。还在逃亡的兵丁看得一呆，忙勒住战马，痴痴地望着满脸血迹的图们。 “再敢逃跑者，一律判处斩刑！”图们与他们实现交错，狰狞着面庞，嘶吼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咬牙，再度将马头调转，冲向已经分散的明军阵型。刚一进入，黑压压一片的明军就瞬间围拢上来。 战马失了速度，建奴骑兵无法倚仗，只得凭借手中钢刀与明军搏杀。 刹那间，刀枪碰撞之声响彻旷野，激荡起阵阵火星。数量占优的明军，很快取得不小优势，只见他们以五十人为一队，手中刺刀长枪拼命往前刺动。 就如同一道布满刀刃的罗网，无一死角，刺向眼前的敌人。 建奴避闪不及，冲在前头的只一个照面，身上就成了漏水的葫芦，鲜血汨汨地往外流淌。片刻间，地上瘫倒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 闻着传来的血腥味，左梦庚肾上腺素飙升，通体发热，耳膜“嗡嗡”的发响。 那种刺激到极致，即将大胜的感觉，令他此时处于一种眩晕的状态。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握紧手中钢刀往前一砍，带起一阵罡风，砍在一名建奴的胸口。建奴胸前铁建一颤，往里凹陷一块，跌落下马。 一旁的军士见了，一齐出枪，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他颤抖着抽搐两下，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抹了把脸色的鲜血，左梦庚抬头一扫，瞧见疯驴子被数人围在正中，眼皮顿时一跳，慌忙催促布甲往左移军前去支援。 话音一落，十余个小方阵迅速朝疯驴子靠拢。 他们也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将手中长枪、长矛举得老高，看见头发梳着小辫子的人玩命就刺，狠狠扎入到他们的身躯。 乱枪刺动下，效果出奇的好。 疯驴子得知援军来到，身上气力一震，舞动钢刀，劈向围拢的建奴，誓要去和自家军队汇合。搏命之下，建奴吓得撕肝裂胆，竟是凭空为他让出一条甬道。 疯驴子低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骤然冲出包围。 身后的军士一拥而上，将疯驴子护在正中，满脸警惕地扫视四周。 郭老四一个箭步上前，对准疯驴子上下摸索，确定无什么大伤后，这才长松口气：“老子又救了你一命，若不是老子，你他娘的不知道早死哪儿去了，快滚下去休息吧。” “去你娘的。”疯驴子大声叫骂一句，忽然扯到左侧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行了，快把冯将军抬下去。”郭老四摆摆手。 几个军士迅速上前，拽住疯驴子就直往后走。疯驴子骂骂咧咧，任由几人这样拖拽着，回到高处的土坡上休整。 瞄了眼战局，郭老四见左侧已经溃散，他当即一喜，高声喝道：“鸟铳手装弹。” “鸟铳手装弹。” “刷刷刷...” “放！” “砰砰砰...” 又是一圈白雾飘起，混乱的建奴倒下一片。 正在左梦庚军队占据上风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左梦庚麾下军士面容一变，心中咯噔一声。 他们缓缓抬起脑袋，顺着远处的烟尘望去。 看到的场景令他们一喜，这些人竟然打的是明军的旗号。 狂奔飞驰的战马正中，中间一杆红色的旌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 “援军，咱们的援军来了。” “是曹将军，曹将军的援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