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红脸黑脸

翌日天刚破晓，审问了一晚上的戴力，神色略显疲敝，坐在值房的软塌上。这时，房门忽然被人叩开，一名黑靴小校打外边走了进来。 手中还拿着几张带血的白纸。 见到戴力，小校赶忙行上一礼，然后在戴力催促的目光下，递上白纸。戴力接过一看，只见白纸上，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十余个名字。 军中职务，所犯事情，皆在上边。 戴力看得心中一阵热乎，红光满脸，举起茶杯，仰着脑袋小呷了一口。 “嘶...呼...” 小校觑了戴力，小心地询问道：“头儿，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戴力放下茶杯，狠狠瞪了眼小校，喝道，“查，给我继续顺着这些供出来的人名查，一定要快。” “可是，照这样攀咬下去...” “只要不涉及到军中的大人物，随意他们攀咬，咬得越狠越好。”小校话未说完，戴力挥手将其打断，又道，“咱就是要让他们瞧瞧，咱不是聋子的耳朵，让他们以后看见咱，夹着尾巴做人。” “是。”小校应了一声，迈步走出。 屋内，戴力再度拿起供纸，对准阳光看了看，确定无误后，又将其放下。 这可是他立威的一大好事，这事儿办好了，那不光得了左梦庚的欢心。 就连军统的地位，也会直线飙升。 想到这儿，戴力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潮。他站起身子，整了整衣着，迎着初升的朝阳，再度热烈地扎入到审讯之中。 一连三日，共得总旗以上军官十五人，百总十人，副千户三人... 整个长宁军都处于一种惊恐之中。 正在这时，长宁军驻地的一处大帐内，赵虎、侯杰，疯驴子、郭老四、郝摇旗五人端坐圆桌。 他们的身后，则是站了二十来名军官。满满当当，将整个大帐挤得水泄不通。 见众人不说话，一名脾气暴躁的汉子当即咬牙骂道：“他娘的，老子一早就看出那狗日的戴力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好了，借机整咱。可怜我手下的兄弟，都是打建奴的好手，就这样折在自己人手中。” “不能让那些畜生再动手了。”一人高举拳头呼应，“有种的，就和我带人去干了狗日的戴力，把他那腌臜的破地方，一把火烧个精光。” “对，干他娘的狗戴力，干死他娘的。”整座大帐的情绪都被点燃，众军官义愤填膺，纷纷高举拳头，大声叫嚷。 圆桌上，赵虎五人面不改色。 他们早与左梦庚通气，就是要借此杀杀这帮骄兵悍将的锐气，由他们来扮红脸，戴力来扮黑脸。 待众人叫嚷了好一会儿，赵虎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又站起身子扫了一圈，才道：“诸位都是军中老人，应该明白，那些人到底犯没犯事儿。” 这一下，他们的气势一萎。 沉默数秒，一名军官挤上前来，也不说话，直接解开裤腰带，露出发黄大胯。 众人一瞧，上边竟然有三条刀伤与枪伤凝结出的刀疤。 他指着伤疤，闪着泪花说：“将军，咱兄弟打了这些老仗，现在好不容易没仗打了，就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就不能给咱兄弟一条活路么？” “混账，”疯驴子眉毛一拧，拍桌骂道，“王和，你兄弟王才贪污军饷，若不是有人护着，早他娘的被砍了脑袋。” “比这玩意是吧？老子比你多的是！” 疯驴子说着，就把官服一扯，露出胸膛，上边密密麻麻，十来道伤疤，如同蜈蚣一般遍布在上边。 最是险要处，距离心窝子就隔了两三寸。 王和明显一愣，疯驴子血红眼珠，指着上边的伤疤说道： “这是，崇祯七年的时候，在大同打建奴伤的。这，是打张贼的时候受伤的，这，是打崇祯九年的时候，在昌平打建奴的时候伤的。” “这是去年的时候，打山匪的时候伤的。” “...” 一口气说完，疯驴子整张脸红得和火炭一样。 赵虎挥手示意他冷静，然后宽慰道：“诸位放心，将军肯定记得诸位的勇猛，还请诸位回去约束好部下，打铁还得自身硬才对。” 此话一出，瞬间在大帐内引起一阵喧闹。 “那被关进去的兄弟怎么办？我走在外边，都能听见里边的渗人声音。” “是啊，这军统就跟锦衣卫一样。我可是听说了，这戴力给他们每人定下目标，每人要挖出多少个萝卜，若是完不成，就要受罚。” “咱都是血肉之躯，扛不住那铁剑刀枪。” ... 赵虎惊讶道：“这家伙真敢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他有什么不敢的，这就是个小人，得志就猖狂的小人。不光是咱，就连他手底下的人，都这么说他。” “混账！”赵虎怒不可遏，拍桌骂道，“将军严厉禁止用刑拷打，他竟敢滥用私刑，你们放心，老子这就去找他问个明白。” 说着，迈步就往外走。 其余几人也跟着起身，簇拥着赵虎一起，杀向军统的监狱。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军官加入，声势越发浩荡，等出了军营，足足有上百人。 刚走出没几步，左梦庚的家丁卫队拦住去路，当先的左忠横挡在前，喝道：“将军说了，戴力滥用刑法，他自会处理。” “你们现在私自出营，目无军纪，莫不是也想试一试军法？” 被这一喝，众军官清醒几分。 当先的赵虎回转身子，挥手安抚众人情绪，顺坡下驴道：“诸位，那戴力是个小人，自有天收他，咱犯不着为他犯军法。” 众人军官闻声面面相觑，艰难应下，随即各自散去。 见到众人散去，赵虎几人长松口气。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五人会意，各自离去。 ... 左梦庚宅院的后边，有一处花园园林，占地约三亩。 里边亭台楼阁，相互参差，假山水榭，鳞次栉比，在园林的正中，蓄留着一个半亩地的池塘。 池塘四周遍植花草，虽是夏天也是姹紫嫣红。 这几日，左梦庚躲得清闲，每到午时就带着家人来此休憩。 这日刚过了正午时分，就见左梦庚怀中抱住一个女童，手中牵着侯玉珠，缓缓步入池边的凉亭。 凉亭前的石桌上，摆着几样糕点与瓜果。 刚一落座，左梦庚怀中的左明珠两眼放光，脚掌一登，往前扑出。左梦庚惊得脸色一变，忙伸手接住，往前迎了一段距离。 左明珠顺势抓起一挂枣糕，放入嘴中大口咀嚼。 “你这小东西，再这般，我可不管你了。”左梦庚见她有恃无恐，气得揪住她的胖脸，威胁道，“下次，我就把你丢给你娘亲，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 左明珠脖子一缩，觑了眼一旁的母亲，忙冲左梦庚眨巴眨巴眼睛。 左梦庚看得心都快化了，对准女儿的胖脸重重亲上一口，一侧的侯玉珠掩唇一笑，讥道：“我倒是想管这位大小姐，可是某人不让管呢。” “孩子还小，以后长大了就不会了。”左梦庚讪讪一笑。 “你就叫做慈父多败女。”侯玉珠笑颜如花。 我乐意。 左梦庚瞪了眼妻子，又把女儿往怀中抱了抱。 侯玉珠收敛笑容，盯着丈夫，试探性地询问道：“经国今年都四岁了，也是时候给他找个老师了吧。” “四岁，太小了吧。”左梦庚眉头一皱。 “不小了，”侯玉珠身子往前一倾，手肘压住石桌说，“大户人家的孩子，那都是四五岁开始启蒙，咱这不快不慢，将将好。” “太小，你这是拔苗助长。”左梦庚摇摇头，不容置疑地回道，“等他六岁的时候，再找人给他启蒙吧，人生几十载，也不差这两年的。” “不行，最迟明年就得给他启蒙。”侯玉珠霍一下站起，嗔道，“他现在一天太闲，这样下去迟早会学坏的。” 左梦庚正待辩解，怀中的左明珠站立起来，瞪圆圆珠，问道：“爹爹，什么是启蒙啊，珠儿也能启蒙么？” “你不用。”侯玉珠淡淡道。 “哦。”左明珠“哦”了一声，盘坐回父亲的大腿，蹲在上边大快朵颐。左梦庚被这一打断，脑子一乱，不知说些什么。 见他沉默，侯玉珠心中得意，身子往前一靠，乘胜追击道：“你不说话，那就定在明年开春。明年开春，就就给小家伙找老师。” “行行行，你看着办吧，到时候他长大了怨你，别别怪我没提醒你。”左梦庚双手一摊，半是心疼半是无奈的提醒道。 “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侯玉珠皱了皱鼻子，哼道，“他将来要继承你的一切，若是没点本来，岂不是让下边人看了笑话？” 话音一落，左梦庚一把勾住侯玉珠的柔腰，往前一拉，侯玉珠一个趔趄，扑了过来。好在怀中的小家伙早有防备，屁股一撅，竟直接爬上石桌。 这下，侯玉珠仰着面庞，整个人扑到丈夫怀中。 二人视线交错，侯玉珠当颊泛起一丝红潮，糯糯嗔道：“小家伙，还在这儿呢。” 左梦庚丝毫没有理会，脸色一黑，假意嗔道：“我才二十多岁，你就盼望着那小家伙继承遗产，夫人，你居心何在。” 本是简单的吓唬，侯玉珠却是一惊，连连挥舞手掌，辩解道：“我只是打了个比方，不是咒你...不是咒你的。” “那看你表现了。”左梦庚身子往后一仰，紧闭双眼，满脸悠闲的模样。 这会儿，侯玉珠回过味来，红着脸啐了一口。随后，她偷瞄了眼女儿，见女儿背对着二人。她长松口气，玉手轻摇，勾住左梦庚的脖颈，对准他嘴唇啄上一口。 左梦庚只觉香凤扑鼻，嘴唇酥酥麻麻。 “爹爹，娘亲，你们干什么呢？！”二人正待抽身，一道石破天惊的声音惊得二人一跳。 侯玉珠一个趔趄，差点从丈夫怀中滚落在地。左梦庚也是脸色微变，“嗖”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定睛一看。 左明珠瞪圆眼珠，贼溜地在二人身上转悠。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侯玉珠会意，朝远处招了招手，两名丫鬟迈步走近亭来。丫鬟先是欠身行了一礼，左梦庚示意二人起身，指着左明珠吩咐道：“带大小姐去花房休息一会儿。” 左明珠闻声嘴儿撅得老高，满脸不乐意。 左梦庚笑着揉了揉她的两个羊角辫，说道：“去吧，待会儿爹爹把赵佳给你找来，让她陪着你一起玩。” “好耶！”左明珠惊呼出声，张开双手扑入到丫鬟怀中，侧着脑袋正色道，“我还要给赵佳妹妹吃好吃的，爹爹快叫人准备。” “好好好。去吧。”左梦庚连连点头，催促丫鬟带她离开。 丫鬟道了声万福，然后抱着左明珠缓缓离开。见这小家伙离开，夫妻二人长松口气，侯玉珠缓缓收回目光，苦涩一笑，说道：“这家伙，就是我的讨债鬼。” “也是我的。”左梦庚从身后勾住娇妻丰腴的腰肢，下巴抵住娇妻脖颈，耸动鼻子，贪婪地嗅着上边好闻的香味。 侯玉珠小脸一红，挣扎两下，也就任由他这样抱着。 沉默半晌后，侯玉珠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这些天，外边乱糟糟的，你就不想着管一管？” 左梦庚一愣，思索片刻，才无奈说道：“还不到时候，得再等等，再等等。” 说完，左梦庚将娇妻身子搬正，盯着的双目问：“怎么，是有人来烦你了吗？” “没...没。”侯玉珠张嘴否定，可是一看到左梦庚的那双眼眸，她心下一慌，连说话都吞吞吐吐。 左梦庚拢了拢她的头发，揶揄道：“你看你，连撒个慌都不会，还是不要掺和到这里边的事情来。” “我也不想掺和，但人家找上门来了，我总不能不见吧。” “都有谁？” “石开的老婆，还有几位你军中千户的妻子，石开你记得么？就是之前照顾小杰的那个...” “有点印象。”左梦庚点点头，又道，“他好像在军中人缘不错，不过，戴力也没冤枉了他，他手底下这么多蛀虫，他这个当上官的，怎么也跑不掉。” “我知道，”侯玉珠身子一倾，将脑袋迈入丈夫怀中，低声道，“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吧，非得闹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么。” 左梦庚一摆手，索性把话挑明：“你不懂，这两年咱们没打过什么大仗，这些人懒散惯了，现在竟然连贪污军费都敢干，长此以往，整支军队，和流贼有什么区别？” “这次，我就是要借戴力的手，杀杀这些骄兵悍将的锐气。” “你就不怕...”侯玉珠面带担忧。 “不怕，我知道戴力下手有分寸。”左梦庚摇摇头，笑着捏了捏娇娇妻小脸，胸有成竹道，“等戴力处理得差不多，我再出手，好生安抚。” “原来你早就有了打算。” “那是。” 左梦庚满脸得意，又将娇妻搂住。 觉察到丈夫的爱意，侯玉珠面泛红潮，媚眼如丝，如兰般的气息自其体内喷涌。 她抬起螓首，羞答答地看向左梦庚，怯怯说道：“夫君，咱们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玉儿前年才生完，现在又怀上了。” “我都三年多，没动静了。” 左梦庚身子一低，一手勾住娇妻的腿弯，一手勾住她腰肢，将其拦腰抱起。他目光火辣，哼道：“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原来在这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