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兕怪

碗子山波月洞断裂的山坳间骤然升起了一座岩石方台。 台上土地公杵着拐杖，招呼着无数的长耳小人，奋力赶工。 这些小家伙，把洞中那些破损的建筑，石桌，石椅什么的统统修补起来。 此番修缮自然金角与银角所为。 两人好歹是在天庭挂了编制的，手上随意掐个诀就能把五方土地公摄来。 土地公则是又摄来一群夜郎国的小人儿，帮着干活。 这些小家伙，三寸来高，动起手来却很勤快。 月色飘摇之际就把波月洞维修了七七八八，于黄袍怪而言也就是一个打坐调息的功夫。 再睁眼，山门就已经修建好了。 除了碗子山被削走的那一截山尖外，倒是看不出波月洞不久前遭逢大难。 “三位哥哥，请。” 黄袍怪邀请金角，银角，以及林动入府中一叙。 本来四四方方，宛若塔形的碗子山，此刻上半截尖的那头被削走，冷风倒灌入波月洞中。 林动等人也不嫌寒碜，随便找了个石凳子坐下。 嘤嘤嘤。 百花仙女的哭泣则是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刺耳。 女人独自给黄卷儿收拾残骸，在被三昧火炙烤过的焦黑荒地上立了一座坟冢，越显得凄凉。 黄卷儿就是黄袍怪另一个儿子的名字，杨戬从云头抛下的那颗稚嫩头颅就是黄卷儿的。 “你不去看看嫂子。” 银角用眼神示意。 黄袍怪虽称呼金角，银角为两位哥哥。 但比不得金角，银角却是不敢在黄袍怪面前拿大。 论起来，两人身为老君烧火童子的身份虽然尊贵，可黄袍怪好歹曾经也是天上星君。 况且，论下界的时间，黄袍怪更甚金角，银角。 “我与黄卷儿父子情缘已断，合该是他命数不好。我虽然神通法力无穷，却也做不到替死往生，那生死簿上注定的事情，也不太好改，待此间事了，我再去地府捞人，至于能不能成，难啊。” 声音顿了顿。 黄袍怪又道：“女人家都是这样，拿不出半点主意，凭空伤感，都说娃儿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其实倒也未必。” “百花没复苏记忆前，可谓是恨死我父子三人了，后来我冒死招来一滴甘露，骗她服食，她倒是恢复了好些记忆，消了胎中之谜，可要说与两個孩儿有多深情感，我不觉得能有多深。” “她此刻的哭，不过是为劫后庆幸而哭，为前途未卜而哭，三位哥哥不必理会她，妇道人家，哭上一哭，待会就好了。她的伤心不过是一阵眼泪就过去，而我，我的伤……我的儿啊，我是痛在心中，好比是刻上了一刀，我奎木狼必定不与杨二郎等人干休。” 黄袍怪这话表面上是对三人说的，实际上却是在开导自己。 丧子之痛，岂是一句父子情分已尽，所能概述。 黄袍怪平日可谓是爱煞了百花仙子，不然，也不会做出为了让百花仙子恢复记忆，悍然袭击观世音这般的事情。 更不会招来二郎神杨戬率领天庭鬼神众，攻打山门。 可纵是对百花仙女有过深沉的爱意，但如今，这份情感也摊薄许多。 此刻的黄袍怪心中有一股怨气难消。 对自己无能的憎恨，对杨戬无情的憎恨，以及对百花仙女怀揣一份莫名的憎恨。如果不是为了她，黄卷儿如何会被杀害，自身又搞成如今模样？ 当然，这些情绪都被黄袍怪积压在心底，轻易是不会发出的。 “黄袍兄，如今你金丹受损，接下来是如何打算？” 林动直奔主题问道。 对于出大力帮自己的人，黄袍倒是半点也不扭捏直接问道：“黑风大圣，你需要我做什么？” “黑风？” 林动眉头微微一挑，直接言说：“这个名字可不好听。况且，我亦并非那头黑熊精。你如果一定要称呼，就称呼我做魔主好了。我携无量山而临此界，落座于西贺牛州与南瞻部洲之间。那熊怪的黑风山则是被本座嵌在了山上，另外，熊怪如今为我看守山门。” 这番说辞，语气倒是波澜不惊，实际上颇有几分于无声处起炸雷的程度。 黄袍怪闻言一愣，连忙抱歉道：“原来是魔主大人，恕我眼拙，此番还要多谢魔主大人救我满门。” “无妨，不过有件事儿，确实得与黄袍兄所言一二。如今西方力王相招，群雄愤慨，天庭与灵山联手欲剿灭我等。牛魔王奋起反抗，我欲前往助其一臂之力，不知黄袍兄以为如何？” 林动把话头抛出，口吻虽然是在问，实际上等若是强制让黄袍与他一行。 金丹受损，以黄袍的修为道行至少要消减个一两千年。 不过，也算不得多碍事儿。 哪怕没了金丹，黄袍怪都是能力敌悟空法师的存在。 如今的伤势，正常来讲，确实是需要一两百年的功夫调养。 可西方大力牛魔其势汹汹，不去参战把西贺牛州群妖置于何地？ 把林动这个救命恩人置于何地？ 黄袍怪当然能思忖清楚这些，这怪甚有计心，当即答复道：“我奎木狼不才，虽有些伤在身，但是此等盛况决计不可错过。”黄袍怪响应林动号召道。 “好。” 林动一拍巴掌道。 而此刻，夜郎国的长耳朵小人，叽叽喳喳也算是把波月洞的洞顶修补完全。 一个个小人依次排队，打洞往地下钻去。 “诸位大王，此地已经修缮好了，小的就先告退了。” 土地公站在洞门口朝着几人一拱手作揖。 这小老儿，一个转身就要退下。 “等等。” 林动直接出言一喝，魔气肆虐，化而为一只漆黑魔爪，直接一把抓住白胡子小老头土地公，把他攥到跟前，问道：“我向你打听个事儿。” “大王但讲，小老儿我知无不言。” 土地公声音打颤说道。 这等泼墨连二郎神都敢打杀，他一介地祇如何不惧。 “似我等兄弟这般的大妖，周围还有哪些？” 林动随口问道。 土地公眼珠子转了转，不敢不答，当即言道：“车迟国有三位大仙，擅于操风弄雨，法力极高，一纸号令能调动轮值的龙君。” “不妥，不妥，区区真仙一流，算什么高手？咳咳，金角，银角两位哥哥，我不是说你们哈，你们两位是太上仙童，岂可与凡俗妖物并列。” 林动一时口快，尴尬笑了笑。 “再说。” 他面色一凶又道。 其实论盘算天机，寻找厉害妖物，这些一方土地哪里比得上林动手中的天魔大法，搜天锁地。 他之所以如此做派，是想逼一逼金角，银角。 “那，那……” 土地公眼珠子一转，死亡的压迫下，倒是把知晓的妖怪一个二个抖露出来。 “再远一些的话，有个祭赛国，国中有个碧波潭，潭里有一位万圣老龙王。老龙君本事如何不是小的能够揣测，不过，那龙君的女婿号称是九头驸马，鬼子第一，纵是在苯教中亦有好大名头，九颗头颅一摇传闻就能召来血雨腥风，端得高深无比。” 土地公摇头晃脑道，好似自己在这一刻就是那神通法力无穷无尽的九头虫一般。 “呵呵，那九头虫倒是很有本事，不过，离得太远，说个近些的。” 林动面无表情道，念头一动，魔爪骤然发力。 此刻土地公不敢再装傻充愣，连忙讨饶道：“好大圣，您松些，松些。离此地最近的是一处金兜洞，洞中有个魔头。本事极为不凡，操持一口清气，能扑灭天火。若只如此倒也罢了，更甚的一点是，此魔头手中有一宝贝，能收纳万物。那法器名字叫做——金刚琢，据传闻是天上下来，再如何就不是我等晓得之事咯。” 土地公吐露出一部分实情来。 “没错，要的就是这个。” 林动心头一动，兕怪！ 兕怪又叫青牛精，天生独角。 这兕怪有多厉害？ 呵呵，林动记得清楚，正统西游一书中，孙悟空叫来了漫天神佛结果都被拦在这一关卡，法器统统被收走。 到了最后，不得不由如来出面，命罗汉交出十八座金山充当买路钱，才勉强放其一马。 而在另一时空。 孙悟空寻求漫天仙佛无果之后找上灵山。 多宝如来张口是这般说的：“那怪物我虽知之，但不可与你说。伱这猴儿口敞，一传道是我说他，他就不与你斗，定要嚷上灵山，反遗祸于我也。” 没错，多宝如来都忌惮三分。 又有分说为——若是天魔，解与玉帝。 若是土魔，解与土府。 西方的归佛，东方的归圣。 北方的解与真武。 南方的解与火德。 是蛟精解与海主，是鬼祟解与阎王，各有地头方向。 唯独这兕怪，啧啧……漫天的仙佛都惧其三分。 待土地公把话说完，金角，银角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起来，当即问道：“贤兄弟，你寻这独角兕大王为何？这厮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牛脾气上来，我兄弟二人都犯愁啊。” “两位兄长。” 林动的声音不徐不疾，一拂袖把土地公扇走。 他思忖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如今正值我西贺牛州群妖危急时刻，西方大力牛魔既然广邀天下群雄，那我等就该帮其把声势壮大才是。兕怪既有神通，又有上等法器，如何不该出力？此行两位哥哥，虽说有事在身，炼丹紧要，可光是小弟一人，咳咳……” 林动故意咳嗽了一下，又道：“纵然再加上黄袍兄弟，那也是力有不逮。况且黄袍兄刚才不也受伤了吗？金丹受损绝非一两日的工夫能够恢复。不如，两位哥哥写个条子给我，把那兕怪唤出，大家结伴而行，万一遇到天庭中途伏击，也好有个照应。” 他一脸笑意地说道。 这番话并非凭空胡言乱语，而是林动刚才掐指一算才惊觉，天庭这会儿已经派出了雷部，火部，水部，瘟部，以及七元八极九耀等神灵捉拿前往赴宴的妖魔。 整个行动可谓是声势浩大，而牛魔王这头也派出了百眼魔君，九头虫怪，前往各地支援。 没待积雷山整合兵力，实际上就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二郎神此番出行，一是为了给观音大士，慈航道人报仇。 第二也有提前一步铲除牛魔外援的意思，不然如何能把天兵天将给带出来。 只不过，唯一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林动这尊煞神，搅乱了大好局面。 “这，这只怕，我兄弟也无能为力啊。” 金角，银角叫苦道。 “我两曾经虽是侍奉太上道祖，可说到底，入门还在兕怪之后，真见了他，还得叫一声师兄，当初太上道祖西出函谷，化胡为佛。真论起来，就算是多宝如来恐怕都得叫一声师兄。你让我两人一封书信就号令于他，那又如何可能？” 金角细细分说道。 林动眼皮抬了抬，略一思忖，“倒是自己没考虑到位，没想到，这牛头辈分竟如此之高。” 他心中念头转动，当即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不劳烦两位哥哥，不过，我与黄袍兄说到底还是得拜访一番这位老前辈才是，对了黄袍兄，你没意见与我同行吧？” 林动一个人把话说完说尽，根本不让黄袍反驳。 “……” 黄袍怪默然无语，听林动给自己拿了主意，只好道：“合该如此。” “他脾气可不好。” “他性格倔得很，你可别激怒他。” “别说是我们推荐过去的。” 金角，银角一人一句道。 “行。放心两位哥哥。” 林动撇了撇嘴，心底还是打算去往金兜洞会一会兕怪，能够拉到自己一个阵营最好不过。 纵然是拉不过来，会一会英雄人物，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 “这地儿倒是与别的地方不一样。” 林动一抬眼，打量眼前的道观。 他一定计，就领着黄袍怪，刮起一团妖风，一团魔气，赶到了此地——金兜洞府。 可外观看起来与寻常妖怪洞府截然不同。 竟是道观模样。 又像一座三层阁楼的宫殿。 红砖玉雕楼，大门口挂着圆灯笼，上面张贴联语，一行写“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一行写“道法宽只度有心之人”。 “有意思。” 门口也不见小妖巡逻，林动当即开口发声喊道：“青牛大圣可在，老邻居特来拜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