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什么是爱

被人从比试场上带走后，宋棠只感觉一阵阵剧烈的呼啸声像巨浪一样涌入自己耳朵。 他如同草芥一般，被人抓着，在空中肆意翻滚。 本就被那狐王搞得虚弱不堪的身体，此时怎受得了这般摧残？ 不到片刻后，宋棠便昏了过去。 当他感觉耳边的呼啸声消失后，再次醒来时，已经发现是在一个偌大的洞穴内。 而他的身体，则是浸泡在一个巨大的装满暗红色液体的桶里。 他的手脚，皆被死死地捆了起来。 “嘿嘿，团主，这个老夫调制的洗骨液，只需不到两柱香，便能将宋棠体内的那圣果之力全部吸出来，等吸出来以后，再放进长公主底下那盆褐绿色“不死液”中，便可望将长公主复活。” 宋棠听到这个自己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自己平日里尊崇的海老，而一旁之人，则是自己将其视为长父以及榜样的穆宗！ 可是刚才那海老说的话，他也听得真切，因此也大致也猜出了对方的目的： “穆叔叔…为何要这样对我。” 宋棠声音有些沙哑，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眼前这个自己无比信任的人，此刻却冷冷地看着自己。 似乎感受到宋棠在看着自己，穆宗挪了挪嘴，却最终并未回答。 突然，宋棠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牙齿紧扣，从牙缝中缓缓吐出一句带着哭腔的话： “难道…血泊山脉中那拨杀手，也是你安排的？那个神秘强者…就是你吧。” 不知为何，宋棠突然有些释然的感觉。 原来，自己掉进了一个埋藏已久的局里面。 原来穆宗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今天。 穆宗似乎是有些愧疚感，并没有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且转过身去，对着那面冰冷的洞壁。 “海伯，尽量快点吧，今日之事，已经纸难包火了。” “是。” 海老倒是没有任何愧疚感，反而一脸诡异笑容地看着宋棠。 “宋棠小友，你怪不得别人狠心，你体内的东西，迟早要被人眼红，给不相干的人，倒不如给我们，也算是穆府没有白养你这些年，你说对吧。” 宋棠咬了咬牙，随后将眼睛缓缓闭上，他无言以对，脑子乱成一团乱麻。 比死亡还绝望的，想必只有这种情况了吧—— 对情感的幻灭，对过去的否定。 这世界，总是有一件件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让他刷新对于人性的认知，这些事，也注定让他更了解这个世界的黑暗。 就在他彻底绝望时，身旁不远处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洞穴内响起： “父亲，放开棠哥哥，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传出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倔强的求饶声。 宋棠睁开眼睛，穆喃儿不知何时从上面那个被击碎的洞口钻了进来，此时双腿跪在地上，用一把冰冷的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 她此时早已泪如雨下。 泪水里夹杂着恐惧，害怕，还有对自己父亲的失望。 “喃…喃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穆宗很显然对于眼前出现的自己宝贝女儿毫无料想。 “感应。” 喃儿淡淡回答到。 “感应？” “嗯，感应，对父亲的感应，以及…对心上人的感应。当这两个感应重叠后，心便有了方向。” 穆宗摇了摇头： “喃儿，你听爹日后给你解释，今日之事，我也是没办法！” 穆宗试图走向女儿，可是看见喃儿一看到自己刚走近，那把匕首就离她脖子更近后，便只好定在原地。 随后他叹了口气，说到： “唉，反正你早晚也要知道，我也不隐瞒你了，你看那是谁。” 说罢，穆宗粗壮的手指指向躺在水晶台面上的安静沉睡的女子。 穆喃儿循着方向望去。 下一刻，她的瞳孔猛地剧烈收缩了几下，整个人仿佛呆住了，嘴巴半张着，手中的刀随着手臂的滑落掉在地上。 过了良久，她才缓过了神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那女人面前。 这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不过。一个站着，一个躺着。一个脸色红润，一个毫无生机。 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天堂。 “娘…娘？娘！” 穆喃儿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女人的脸，随后似乎确认是她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一滴滴温热的眼泪从脸颊滑落，试图融进女人冰冷的皮肤里，唤起她的温度。 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喊，这个女人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棠也看到了台面上躺着的那个女人。 虽然自己未能亲自见过她一面，但是众人皆说她是天仙下凡。如今看来果然没错，她除了脸色苍白以外，其他都和穆喃儿一模一样。 宋棠此刻彻底明白了穆宗的想法，原来穆宗贪恋自己体内的圣果，是为了救自己爱人。 善良的他，眼里闪过一丝温存，可是，仅仅就是一丝而已。 “唉…” 穆宗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仿佛老了十岁。 “喃儿，你如今知道我的想法了吧，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奇迹，派人四处打听寻找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可是以无果终了。” “但是没想到棠儿那次任务回来后，所吸收进体内的圣果，便是我一直寻找的将你母亲复活的最后一把钥…” “爹，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种自私的人。” 穆宗还未说完，喃儿便停止了在母亲身旁的啜泣，转过身，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父亲。 穆宗似乎没想到自己女儿会对他说的这件事呈这种看法，目光变得有些呆滞： “我…我自私？喃儿，我做的这一切，这可都是为了你母亲啊！” “为了母亲？” 喃儿冷冰冰地反问到，随后她用手转了一圈，指着挂在洞壁上的玻璃器皿，里面装满了人类的尸骸。 “看看你的周围吧，父亲。”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母亲，可是你真的有想过她的感受吗？这些冤魂，全是你所谓的为了母亲，而无辜死去的牺牲品。母亲就算真的复活了，她要是知道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你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你觉得她会感激你吗？还是永远活在自责和悔恨中？” “以她的性格，她不会理解你，反而会恨你！醒醒吧，父亲，你不是为了她，你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让那个每天想着白珍想到发疯的自己今后能好受点，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穆宗久久没有说话，定在原地。 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横七竖八的泪水。 他忘了多久没这样哭过了，上一次，可能是在白珍死的那一天吧。 他擤了擤鼻子，随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像如释重负了一般。 这几年他无数次说服自己，白珍还有活过来的可能，不断尝试各种努力，为了让她保持不腐之躯，吸收那么多无辜人的魂力，滥杀那么多人的生命。 喃儿说得对，他是自私的，他只考虑复活白珍后他自己的心情，丝毫没考虑过白珍的心情，以及那些无辜亡魂的心情。 自己女儿一番话，将他这几年为自己编织的茧房彻底打破，这是用来抵挡因为失去至亲的痛苦而保护自己心灵的茧房。 这个茧房，是用鲜血灌注而成的。 “喃儿，你说得对，是爹错了。” 穆宗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声音沙哑之极，如同又老了二十岁。 随后，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刚才喃儿扔下的那把刀，径直朝它走了过去。 “看来想和你娘团聚，只能这样了…” 穆喃儿看到父亲的反应，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禁惊呼一声，可是她已经无法阻止，穆宗已经来到了那把刀旁边。 穆宗弯下腰，却在刚要捡起来的时候，连同手和刀一起，被一只脚，用力地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随后一个阴森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想这么轻易的死？没那么容易。” 穆宗抬头，此时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浮现在他面前，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穆宗看清这人脸庞后，露出一副无比讶异的表情： “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