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集会

李元和张鹤从来没想过。 有朝一日自己会带着幽州城的少主人一起，为了勾栏听曲的活动经费而成为江湖游侠儿。 不止是这样，他们甚至还要带着燕王世子一起，去幽州风雪堂见见那一群随性自我的江湖游侠。 三月春风稍有凉意。 龙翔街巷尾处几个曲折的小道里，一堆碍眼的杂物后头，挡住的是一扇挂着红白色香包的木门。 林长笙和二人组压着腰上的长剑踏进巷子深处，在大门前停下脚步，脑袋上扣着的斗笠遮住半张脸。 因为身份特殊，再加上他不想被人看见正脸，以防有人知道自己的长相。 所以林长笙的脸上蒙了一层黑布，就这么看着二人组三长两短地扣动木门，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进来吧。” 吱呀—— 打开的大门里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一个同样蒙住脸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探出头来，一手攥着挂在腰上的短刀，一手撑着木门，看上去一言不合就会出手伤人。 这般打扮，林长笙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确信，这些人就是在乱世模拟器里面所显示的，对燕王府有恶意的游侠！ 此行的任务自然也和乱世模拟器里所见的那样，是绑架林长笙和林长月。 这人明显认识李元和张鹤，就算他们经过了一些乔装打扮，也依旧被轻易地认了出来，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到林长笙的身上时，表情变得凝重了不少。 “这人是谁？” 今天这是要在幽州城执行很重要的任务，忽然来了一张生面孔，他自然是立刻警惕了起来。 李元上前走了两步，随口说道。 “我家兄弟，最近缺钱带他来赚一笔。” 张鹤也连忙点头。 有这两人作保，守门人吕阳杰这才放松了警惕，将门拉开一人能过的缝，让三人走进去。 只是他一直压着刀柄，双眼也死死地盯着林长笙，显然心里依旧信不过。 “这位兄台，也不知道回春散兄弟有没有告诉你，想要进咱们风雪堂，首先得过一过咱们的规矩，看你用剑，咱们就比一比剑。” “回春散”，是一种壮阳药，在青楼里极为常见，但林长笙知道，吕阳杰说的是李元自己起的外号。 林长笙自然是已经从李元的嘴里听说过这个规矩。 这些个江湖游侠们聚集起来的风雪堂，只接受武艺水平高的人，对于身份反而不怎么在意。 “好。” 林长笙惜字如金，并没有多说半个字。 他只是屈膝半蹲，靴子在地板上猛地一踏，身躯便已然消失。 吕阳杰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原以为这新来的，也就只是和李元、张鹤差不多水平，谁能想到，这人一出手便是天差地别。 以李元、张鹤的功夫，想要在林长笙的手里撑下一回合，都要感谢林长笙放水。 这吕阳杰，也就只是比二人组的武功稍微高一点。 作为风雪堂的守门人，吕阳杰本人极为擅长短刀，而且还是那种下作的淬毒短刀。 只要划破皮肤，对手就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失去战斗力，虽然下作，但不可谓不好用。 情急之下，吕阳杰一把甩出袖中毒刀，一面身形飞速后撤，踩得地面啪啪作响。 吕阳杰擅长用毒，也同样擅长逃跑。 这是他保命的本事，如今用在林长笙的身上，也是下意识地动作。 却不想，他最快的反应，对于面前这人来说，还是慢了许多！ 噗！ 林长笙飞身而起，单手握着剑柄，连带着剑鞘一起直直地平推出去，在小院里发出刺破空气的急促哨声。 随即剑身带着剑鞘一起舞动，空中激射而来的几把毒刀，就这么被林长笙一把扫开，在土墙上发出笃笃笃的响声。 这一记横扫后，林长笙去势不减，在吕阳杰才退出不足两丈远的时候，立在他的身前。 吕阳杰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自己习武至今的所有直觉和武艺，全都失去了作用，只能做出最原始的动作，那就是抱头蹲防。 动作出来的一瞬间，吕阳杰的心里凉了半截。 若是在厮杀里遇见林长笙这样的人，他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砍掉脑袋。 “规矩，成了吗？” 寒阳的剑鞘停留在吕阳杰的脑门上，林长笙将长剑重新收回腰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泛着丝丝凉意，语调生硬地问道。 “成了，成了！” 当啷！ 吕阳杰甚至没能抓住手里的短刀，就这么惨白着一张脸，怔怔地看着发颤的双手。 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连一点有效的反击都做不到，在林长笙面前，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待宰的猪崽子。 然而他并不知道，若是林长笙去了剑鞘，用寒阳出手，那只会结束的更快。 “兄台好武艺，请教尊姓大名？” 对于这种程度的高人，吕阳杰的姿态放得很低，顿时弯腰拱手，连地上的短刀都没有捡，就朝着林长笙问道。 林长笙看了看同样震惊到脸部管理时空的李元和张鹤，随意回道。 “母猪一点红，就一点红好了，听上去像是个女人的外号，其实是个男人，迷惑性拉满。” “一、一点红······” 吕阳杰脸上的黑布已经被打飞，所以林长笙清楚地看见，他那惊讶到怀疑人生的表情。 对于从春药中诞生的名字来看，林长笙选的这个，是最没有档次的。 “一点、红兄弟，你要加入咱们风雪堂吗？” 虽然人很怪，脑子有些不对劲，但吕阳杰已经切身体会过林长笙的实力，非常清楚这人就是个怪物。 这样的人，他们风雪堂自然是不打算放过，所以吕阳杰连忙开口邀请林长笙加入。 加入风雪堂，和李元、张鹤这样只是挂名的外人可不同，那是切切实实地成为风雪堂的人，接受风雪堂的庇护。 不过对于林长笙来说，风雪堂的庇护，就是个笑话。 “没兴趣。” 林长笙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退到了李元和张鹤的身后。 这个所谓的风雪堂，很明显就是那位幕后之人找来混淆视听的，加入这个组织，以后可以考虑，但现在，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而且有李元和张鹤在风雪堂，一旦有袭击燕王府的任务，想来是能够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些情报。 “好恐怖的剑。” 看着走进风雪堂的三人，吕阳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后怕。 幽州城风雪堂所坐落的龙翔街，是整个幽州城最乱的街区之一。 这里不仅仅居住着大量的江湖客，而且也是整个幽州城二十八家武馆私下接活的地方。 如今大量的游侠儿聚集在这里，乃是因为风雪堂的召集令。 各路江湖客占据了整个风雪堂内的内部，东南西北四条巷子被他们围得严严实实，持刀的江湖客阻止了任何人靠近，只剩下那些脸熟或者带着身份来的人，才被允许进入。 等林长笙三人进入风雪堂，瞧见这间破旧的屋子里，已然落满了人。 破屋里头，落座的一共有八个人，这八个人做寻常打扮，甚至连脸都没有遮，很显然根本不担心暴露身份。 “首座那一位，是铁枪门的铁枪无敌，曹石工。” 三人混在人群里，李元站在林长笙的身侧，朝着他低声说道。 林长笙点了点头，曹石工这个名字他听说过。 幽州城有一座名叫铁枪门的武馆，而曹石工，就是铁枪门的门主。 这曹石工一把铁枪在幽州城是出了名的毒辣，年少时传荡江湖，杀过不少人，也练出了狠辣的性情，最终在幽州给燕王抓住，这才在幽州定居了下来。 之后隐姓埋名苦练武艺，这才有资格自称铁枪无敌这外号。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他的一身武艺来自幽州军中，当年也曾是枪卫中的一员。 如今竟然和风雪堂有勾连，甚至从他的座次来看，他在风雪堂内的位置，很有可能还不低。 “铁枪无敌，他也配？” 林长笙冷笑一声，眯起眼睛，心下对这个得了燕王府照拂，却又算计燕王府的人起了念头。 二人组又分别介绍了一下其余七人，也都是幽州城内有名的武师。 曹石工摩挲着白玉壶等了片刻，见来的人已经少了许多，这才从容地给身后站着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 那年轻人名叫曹云，是曹石工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一根铁枪使得出神入化，是曹石工选定的继任者，江湖外号穿心枪。 “各位江湖上的朋友，道上的兄弟，各位肯来咱们这幽州风雪堂，是对我们铁枪门信得过，我们铁枪门，也绝不辜负大家，而且我相信，大家也都是抱着寻富贵和名望的心来此！” 曹云扬起声音，语气激昂地朝着在场的江湖人说道。 一群江湖人连连点头，奉承着喊了几声“穿心枪”。 受用的曹云仰起头来，面带得色地接着开口。 “今日这么大的排场，却选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实在是因为这次的任务干系重大，报酬又极为丰厚，诸位若是吃下这次的活计，至少近几年，是无需担忧银子的问题了。” 江湖人没几个干净的，杀人放火偷鸡摸狗，这里的人哪个没做过。 做这一切为了什么，自然是钱财和名声。 如今银子到位，这群江湖客个个涌起兴致。 林长笙安静地站在一旁，藏在斗笠下的眼睛平淡地扫过在场所有人，将他们的面貌姿态记在心里。 “咱们跑江湖，为的就是一场富贵，须知江湖人搏富贵，那是将脑袋挂在裤腰上的买卖，只有敢打敢杀的人才能享福，不敢做事，当什么江湖人，回家带娃娃算了。” 曹云一句话给在场的人全都说笑了。 走江湖的，哪个没接过见血的买卖，真要是个惜命的，哪里会出现在这里？ 至于林长笙这边，则是被曹云这激昂人心的话给都笑了。 爱拼才会赢是吧？ 拿别人一家做自己的富贵，还是有恩于自己一家的人。 林长笙在心里，已经预定了曹家父子的脑袋。 “今天叫各位来，是有人请咱们绑架两个人，完事之后，每人一千两银子，足够你们挥霍好几年，省点花，安稳过完下半辈子也不成问题。” 曹云说着拍了拍手，随即十几个铁枪门的弟子们，抬着几个大箱子走上前来，嘭的一声将箱子放在所有人的面前。 箱盖一掀开，白花花的银子炫得人眼睛疼，在场的江湖人顿时眼冒绿光，一个个沸腾了起来，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两？ 林长笙点了点头，对这些人出手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就在一片喧闹中，忽然有个人，从其中一个太师椅上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