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要活着，真的太难了

从山上回来，大家都能落着一顿饱饭，每家每户都开始生火燃灶，洗鱼下锅。 老妈也张罗着开始做饭，只不过，只能在户外。 连下好多天雨，房子里都是水，还有很厚的烂泥堆积得到处都是。 老妈指挥着李智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打开，又把电器全都搬到屋子外面，在地上铺一层塑料布，开启了摆摊晾晒模式。 好在李智家地势较高，雨水并没有淹到他家的窗台。 老妈平常喜欢把油盐酱醋放在厨房的窗台上，不然，今天恐怕只能清蒸大鲢鱼了。 你还别说，老妈做饭真有一手，没一会儿功夫，整个院子里都飘着红烧鱼的香味。 连隔壁的王大妈，都隔着院子在喊：“李业国家的，你煮的鱼真香，要不，我把饭碗端过来，咱们搭个伙？” 老妈被王大妈逗得哈哈大笑：“老姐姐，你等会儿就过来啊……” 李智在屋里捣鼓着手机，听她们你来我往聊得乐呵，隔着屋子都能感觉老妈肯定乐得嘴咧到了耳朵根儿。 没一会儿，老妈就在院子里喊着：“小智，你快过来尝尝，你尝尝咸不咸？不咸，我就起锅啦……” 李智急忙屁颠屁颠跑过去，喝了一口，立马奉承道：“真不错，真好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妈就爱吃他这一套。 娘俩儿正在笑呢，看见大街上人都往前大街跑，李智忙问：“老妈，这是咋滴啦？” 老妈解了围裙，大手一挥：“走，咱们也看看去，别是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李智和老妈也顾不上喝鱼汤了，急急忙忙跑出去，拦住隔壁的大叔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被拦住的大叔急得直冒汗，说道：“哎呀，别提了，前堂街老张家房子塌了！人被压房子底下了，这不赶紧跑过去帮忙嘛，哎，要命喏……” 李智嘀咕道：“吓死了，还以为水又来了……” 老妈直接给了李智后脑勺一个大逼兜，骂道：“死孩子，说啥呢？赶紧过去看看，能帮忙就搭把手……” 李智看了一眼快到嘴的鱼汤，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无奈地说道：“放心吧，我这就去……” 李智跟上大部队，往老张叔家跑了过去，匆匆忙忙赶到现场，发现二叔早就到了，正在指挥左邻右舍帮忙救人。 李智小心避让着坍塌的房梁瓦砾，向二叔挪了过去，小声问道：“二叔，这是咋回事儿？怎么刚回来就出这种事儿？” 二叔本就心事重重，乍一看，居然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老张叔家，原本就是土房子，他家离江边又近，这土房子被水泡了那么多天， 这两天又让太阳晒得狠了，估计撑不住就塌了，只是好巧不巧，赶上他回家，唉……” 李智被他说得也是一阵神伤，打量了一下现场，屋顶木头泥巴墙，横七竖八地倒得到处都是，不由心酸：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要活着，真的太难了！” 人类自诩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实则命如蝼蚁，有生老，有病死，还有始料不及的各种灾难，哪一样都躲不过垂死挣扎的悲鸣。 连日来事故频发，二叔也整得有些怀疑人生，有些忧伤地说道：“唉，活一天，是一天哦！” 李智看着眼前混乱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尽力搬着东西，只不过效率太慢，忍不住担忧道： “这么多东西，得收拾到什么时候？等收拾完了，这人，还有得救么？” 二叔一听这话，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对李智说着：“有救，没救，都得救……” 这话刚说完，他便一把抓住李智冲到前面：“你扶着这个横梁，我去喊人帮忙……” 李智立马照办，做好抬梁的准备。 二叔在一旁忙着喊人：“快，快，快，大家都加把劲儿，一起把这个横梁搬起来……” 一堆人听他吆喝马上冲了过来，大家都拼着一口气，把厚重的房梁挪到了旁边。 等抬完了，四周却很安静，大家都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老张叔的声音。 一秒，两秒，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大家都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透着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奋力把所有的木头都搬开，土块也都扒到远处。 等全部搬完了，站在前面的人，忽然“啊……”的一声，要么捂着眼睛往后躲去，要么吓哭了一直在颤抖…… 李智也挤上前去，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脑子懵了，头皮也一阵发麻，嘴里低语着：“完蛋了……” 老张叔身上全是泥浆和木屑，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泥堆里，眼睛睁得老大，脑袋后面渗出很多血，和着泥巴透着渗人的殷红…… 只可怜他怀里还抱着一条已经翻了眼的大白鲢，此时也是一动不动…… 二叔请了村里几位平常胆大的叔辈们，帮忙把老张叔抬出来。 这才发现，他是被桌角砸到了，后脑勺砸出了一个大洞，人当场就没了呼吸。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生命终结从来没有任何征兆。 此时，大家伙再看一眼他怀里的大白鲢，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没有离开。 有些人已经在猜测：“老张叔，当时肯定是在抓鱼，这土房子塌了，他一心想着抓鱼，根本来不及跑出去……” “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快别说了，整得我都不敢抓鱼了……” “等会儿大家都回去把屋子检查一下，实在不能住的，就不要住了，小命要紧……” 老张叔这个事情一出，大家都是人心愰愰，怕得不行。 他家儿女都在外面打工，村子里也没个亲人，偏偏洪水来的时候，又把村子里唯一的信号塔整倒塌了…… 现在整个村子连个信号都没有，怎么通知他儿女？！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鲜活的生命，以这样的方式消逝，大家都在感叹着生命的脆弱，同时也在议论着： “现在该怎么办？他家连个人都没有？” “也真是可怜，撑过了洪水，熬过了山塌，刚回来，又遇上房子倒了……” “这都是命哦……” 李智做为晚辈，只站在一旁听着，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心中也是充满了短暂的迷茫和不解，毕竟身在这样的情境下，很难独善其身。 最终，大家一致表决，由村里唯一的书记——李智的二叔出面找人帮忙置办棺材。 村里的乡亲们帮忙在院子里搭篷子，让老张叔在已经坍塌的家里，再留一晚，第二天大家再帮忙把他抬上山。 周围的环境很是萧条，但是没办法，因为这是规矩。 傍晚，二叔把大家召集起来，问道：“今晚我要亲自守灵，你们有没有人愿意留下来的……” 李智觉得二叔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他心想：“这是在鼓励暗示我么？让我给他撑场子？！” 二叔这个人虽然没有为村子争取到什么好的福利，但是也没有鱼肉乡里，所以村里人对二叔也都还客气。 这个时候，李智绝对是拥护他的，便带头举了手…… 又是一夜人情冷暖时，等李智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香喷喷的红烧鱼只剩下了骨头。 好在老妈看他苦守一夜累成狗，便答应隔天再做一次更好吃的红烧鱼。 结果，隔天老妈忙着上山帮老爸放牛，劳碌一天累得够呛，差点连米粥都吃不上，更别说李智心心念念的红烧鱼了。 李智躺在山坡上，看着火红的夕阳下了山，心想：“果然女人的话都不可信，梦想也终究只是梦想。”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过了三四天，水彻底消下去了，漏出了大沙滩，沙滩上留下好多鱼搁浅的鱼。 大家一窝蜂的都拿着袋子往沙滩跑，这种好事，李智怎会错过？！ 他也从家里拿了蛇皮袋，拔腿飞奔到沙滩，可是刚跑到地儿了，一看，又傻眼了，手里蛇皮袋瞬间不香了，嘴里嘟囔着：“靠，怎么这么多人，一个个跟抢似的……” 顿时觉得没啥意思，又想着：“我还不如去江下游的水电站捡东西哪！” 根据以往经验，每次起大水，从上游总能冲下来很多东西，至于这些东西是什么？就是未知数了，总归是白捡的，不要白不要。 说干就干，李智的心早就飞到了下游的水电站，只是那里水太大，他一个人肯定是干不了的。 他在心里琢磨着：“我到底要不要叫上老爸？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是老爸要放牛哪，弄不好又要挨一通骂，还是算了吧……” 又搞了一个心事想想，李智也不抓鱼了，就坐在岸上随手拿出一根烟准备抽抽。 俗话说：“一烟解千愁”，一趟猛吸，下去半根，还真让他想出了法子。 李智的脑海里闪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是李智的三叔——李业群。 李智左右一寻思，浑身来了劲头：“这回还真得叫上三叔，有财大家发嘛！” 要知道，三叔这家伙虽然在大人堆里混的不咋地，但是小孩堆里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李智一刻也不能等，拔腿飞奔就往三叔家跑，结果，满腹欢喜扑了空。 三叔压根不在家，是三婶开的门，她对李智也很和善，说道：“你三叔啊，他吃了饭就去打麻将了，你见着他，让他早点回来啊！” 这可把李智难住了，他几年没在村里混了，村里的麻将根据地那么多，挨个找，找到啥时候，只能摸着脑门，又回头问三婶：“打麻将？他能去哪儿？” 三婶领着他到外头，朝着村头一家小卖部指了指：“看到那家小卖部没有？先去那里瞧瞧……” 李智长腿狂迈又跑到小卖部，还没进门就听见三叔那粗犷的大喇叭在嚷嚷着：“他娘的，老子这把非胡不可……” 他悄悄走到三叔边上，一看，三叔这一手的烂牌，烂得可以啊，脑海里瞬间蹦出两个字：“毙掉……” 此时他心思百转，分秒之间便有了主意，故意大声喊道：“三叔，三婶找你，说有急事，你赶紧回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