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趁着李有才撒白灰的功夫，李智跟颜小亮聊起天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冷了哪个都不行。 他们仨原本都是同学，只不过李有才一直和颜小亮不对付，自始至终懒得理他罢了。 颜小亮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有才，曾经干架干到派出所的血海深仇，忽然又涌上心头，气氛颇有些微妙。 李智带着李有才撒白灰的时候，颜小亮则是默不作声地靠在挖掘机上抽着冷烟，两个人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李有才拽了李智，咋咋乎乎地说道：“你咋把那家伙喊来了，你不知道我和他不对付吗？” 李智耸了耸肩，歪了身体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说道：“哎呀，不就是干了一架嘛，你咋还记到现在呢！” 李有才可不像他这么轻描淡写，作为那年那月的当事人之一，他的感觉肯定更强烈一些。 他用力往地上撒了一把白灰，有些愤恨地说：“那可不，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乍一听“夺妻之仇”，李智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哦……”他拉了个长音追问着：“啥？你俩那个时候，还真的是为了那个什么珊的干的架啊？！” 李有才一听立马不干了：“李智，我好心提醒你，别再往下说啊，不然今天这事儿，就不是一个凤求凰皮肤能解决的了……” 眼看着李有才准备撂挑子不干，李智哪里还敢逗他。 好不容易才让这个祖宗接下撒白灰的活儿，他不干苦的还不是自己。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智也收起了玩心，忙着宽慰他：“得，我不说了，我闭嘴，你好好干啊……” 看他这么识相，李有才也不纠缠，只是对李智仍没有好脸色，冲着对面树荫挪了挪嘴，说道： “老板，您就上那边儿玩去，你放心，这活交给我，绝对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都说，揭人不揭短，李智无意中提起了李有才的伤心事，为了让他把活干完，只能暂避风头，挑眼又看见颜小亮，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东方不亮西方亮，李智一摸脑门，不再犹豫，果断撇了李有才，向颜小亮走了过去。 颜小亮可是今天的主力，李智见他在抽烟，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没拆封的华子，递给他：“拿去抽……” 颜小亮也不跟他客气，直接给揣兜里了。 两人靠在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刻意避开了李有才的话题。 好巧不巧，一阵风吹过，李智一眼瞥见了颜小亮衣服上的线头，随风摇摆。 他随口说了句：“小亮，几年不见，你过得真不错啊，你这身阿尼玛的衣服，穿着真不赖……” 要么，怎么说聊天其实也是个技术活呢！ 李智这话一说，仿佛踩在了颜小亮的尾巴上。 他一下子急眼了，说道：“你什么水平，还阿尼玛，这叫阿玛尼！这上衣花了我一千多呢……” 颜小亮那副大嗓门，多年未见，依然不减当年。 当年他要在楼下吆喝一声，几幢楼都能听见。 李智觉得再闹水灾的话，二叔也别敲他那大铁盆了，直接把颜小亮带上，他一吆喝，全村都能听见。 可以想见，颜小亮这脾气一上来，这嗓门得有多刺激。 声音震得李智的耳膜发痛不说，也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周围等待干活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李智本着皮糙肉厚不要脸的精神，任他再大的嗓子也无所谓，甚至还应和道： “我确实没穿过贵的，不过贵的质量也不好啊，你看你这袖子口，还有线头呢……” 大家一听，也跟着起哄：“现在有些品牌就是智商税，还不如我这地摊货，衣服嘛，能穿就行了……” 颜小亮拿这群人没办法，这大庭广众的，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干起来，要么怎么说：“哥已不是当年的哥……” 他憋红了脸也懒得跟李智废话了，直接来句：“行了，线画好了，我直接挖了啊，你离远点，让他们把车倒过来，装土，我拉走……”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这准备挖几米深？” 这一来一去间，两人情绪都缓和了很多，李智伸出手掌，和他比了个：“5米！” 颜小亮点点头说：“哦，行！”突然又回过神来，问道：“5米？你要干嘛？挖那么深……” 李智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准备建个菜窖！” 颜小亮瞅了他一眼，想从他脸上瞧出点什么，却发现啥也没有，小声嘀咕了一句：“谁家菜窖建这么深？”便也不再多说，直接坐上挖倔机，开工了！ 眼看着一车车土往外运，大家忙得不亦乐乎，李智家这边动静太大，门口站了很多人，都在指指点点：“这李业国在搞什么名堂？还喊了这么大的挖掘机过来！” “听说，是准备建个菜窖……” “建菜窖？这可是个稀罕事儿，咱村头一家建这么大的菜窖！” “可不是么？听说是他那个在外面打工的儿子建的……” “这是在外面赚了大钱了？！亏得那胡雅丽，前阵子还笑话他是穷屌丝……” “谁说不是呢？！快别说了，他往这边看过来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三叔也来了，他左顾右盼，终于在人群里找到李智，讪笑道：“呦，挺热闹啊，小智，你这是在干啥啊？” 李智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想着他可能才从哪个牌桌上下来，随手给他递了根烟点上。 就这点烟的功夫，他看着三叔黝黑的脸，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来： “我那老太爷也是这货的爷爷啊，晚上有时间要不要把他们哥几个都叫上？ 和他们说一下老太爷托梦的事情，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义务我是尽到了，到时候要真出了事，也怨不到我头上……” 如此想着，李智便和三叔说了句：“我把酒全卖了！” 三叔原本是来凑热闹的，哪曾想，这才几天不见，李智居然把酒全买了。 他很是诧异地问道：“卖了？你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 连抛几个问题，李智看他那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也想卖？” 三叔一开腔，那就是一个没完没了。 他浑不在意周围的人群，很是得意地说道：“那肯定啊！我还以为就是拿回来喝的，我都喝了一箱了！ 你还别说，这酒真带劲！茅台果然不是吹的！晚上吃饭，喝上那么一杯，睡得真舒服！” 工人们都在忙着干活，连李有才都在忙前跑后，李智眼下真没功夫听三叔说那些喝酒的经历，只想知道重点。 他看着三叔一脸陶醉的样子，连忙打住他：“行了，行了，你就说卖不卖吧？” 三叔一听有戏，可把他乐坏了，挑了眉头非常坚定地说：“肯定卖啊！那是钱啊，你卖了多钱？” 大庭广众的，其实李智不太想深刻研究这个敏感的话题。 只是李智也知道三叔这个人的脾气，这就是个妥妥的大老粗，干啥事儿都一根筋。 若是李智此时不给他个说法，他能一黏到底。 最让他头疼得是，三叔眼力不行，李智挤眉弄眼冲他使了半天眼色，这货愣是不管不顾的说着他那些破事儿！ 李智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压低了声音回道：“你别管我卖了多钱，你卖不卖？卖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联系买家！” 三叔一看他的紧张的神情，陡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行行行，回头去我那里喝点，我弄几个菜……” 这个时候，李智哪有时间谈吃喝的事情，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后院已经开挖了，走不开，有时间再说……” 三叔听他一说，也想起了正事，他往李智家后院看去，一大堆人忙得热火朝天，连忙问道：“这是干啥？” 李智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老太爷交待的事情，和大家都说一声，以免到时候真的有啥事儿，大家又像上次发洪水一样措手不及，便和三叔说了：“晚上说！大事！” 这么一说，三叔就更纳闷了，他满脸狐疑地问道：“大事你还这么大张旗鼓的，不怕出事？” 李智无奈地说：“怕啊，但是时间来不及！不然我能出这么高的工价么，300一天呢！” 原来李智在厂里打磥丝，也不过180一天，还是十二小时，若不是时间紧任务重，李智宁可自己慢慢挖。 此时，李智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赞了一把：“好在老子明智，赶上好时机，下了一趟江搞到钱了，不然真是搞屁！” 三叔一听300一天，嘴巴张得能塞鸡蛋，他下意识地又看了看来来往往运泥的车辆，摊开手算了一下账： “一辆300，一天就要几千块哪，你咋舍得的？你就不怕我哥嫂骂你败家么？” 不提老爸老妈还好，一提那老俩口，李智的肩膀都跟着抖了三抖，头皮也有些发麻。 他唉了口气，给三叔透了个底：“我怕啊，但是，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不瞒你说，我下江捞东西，就是为了建房子！” 三叔哪里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顿时也是吃惊不小，一下没控制住大叫出声： “啊？你小子还真敢？！你要早说，老子绝对不跟你干，那辆大货车差点要了老子的命！” 李智一见他这好像被雷劈到的神情，感觉无语的同时，又觉得好笑，揽了他的肩膀，揶揄他： “刚刚是谁说这酒真带劲来着？！哎呀，晚上喝一杯，赛过做神仙啊！” 三叔被他逗得面红耳赤，一个用力，挣开了他的魔爪，生气道：“你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风凉话？” 李智也收起了玩心，装作很深沉的模样，说道：“不要紧张，晚上来我家，我有事情要和大家说，现在人太多了，不太方便！” 三叔哪想到就这眨眼的功夫，李智忽然又郑重起来，一颗心也开始忐忑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咋就忽上忽下的呢？！感觉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比我输了钱还难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