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再见了，明日香

“我甚至有点喜欢上这个世界了。” 绫人转头对真嗣笑道，双手插袋的他立在一具灰色无头雕像上，红蓝双眸泛出点点星芒。 “如果薰...” 真嗣揉揉眼睛，记忆中那个有着银发红瞳的俊美少年和眼前绫人逐渐交叠在了一起。 渚薰，亦或是第十七使徒塔布里斯，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 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绫人君愿意的话，也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上。” “李林时常会感到心痛，所以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你的心，纤细又敏感，令人很有好感，所谓的好感，就是喜欢。” 绫人玩味地扬起嘴角，一袭雪白制服辐射出梦幻般的光晕。 “这是他说过的话，对吗？” 真嗣瞥开视线，他脸不经意地红了。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 绫人轻轻跺了下脚，无头雕像的金属质翅膀微微扇动。 “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她一样。” 红蓝双眸不经意地瞥向斜下方，海滩上不知何时多了数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嚓—嚓—” 失去手脚的明日香已经学会了用大腿根部走路，她摇摇晃晃地走着，战斗服的大腿部分已经磨损殆尽，娇嫩的白色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看上去分外扎眼。 “闲话聊得差不多了——” 绫人挥动手指在空中虚画一圈，似乎在为自己和真嗣的谈话划上一个句号。 “来吧，ADAM的分身，LILIN的仆人！” 空气中掠过若有若无的哀怨凄鸣。 “现在，到你最后一次履行职责的时候了——” 绫人大手一挥，不远处的空气瞬间被震得粉碎，垮塌的紫色虚空中踏出一条只剩下两根脚趾的绿色长腿。 “内脏被掏空的差不多了，不过好在手脚还算完整。” 被EVA系列啃噬得惨不忍睹的二号机摇摇晃晃地走出虚空，绫人眯起眼睛。 “呲——呲——” 半空中像是有无数细线系在二号机身上，把她像木偶般拖拽着前进。 二号机的天灵盖敞开着，黄色泡沫不时从头顶落下，四颗橙黄色眼珠弹出眼眶，随风飘荡着。 胸口的V形装甲早已不见踪影，白森森的脊椎和肋骨一览无余，青紫色肠胃组织堆积在大腿根部，衬得二号机下身无比臃肿。 被伪·朗基努斯长枪戳成两截的右臂耷拉在身侧，末端手指像是扫帚般分叉成数根长条状肉丝。 “惣流以后如果为量产机的事骂你——” 绫人语气骤然转冷。 “你就给我好好受着！” 真嗣迎上二号机的四颗眼珠，他握紧拳头用力地点了下头。 “这才像个男人。” 绫人抬手在空中一抓，随后挥动右臂做了个【扯】的动作。 “噗叽——！” 一大团带血的肠胃组织硬生生剥离二号机腹腔，在空中划过一条血色弧线后坠入海中，溅起大片水花。 “这下干净多了。” 绫人满意地点头道，拢右手五指后他以掌作刀水平拉出一道炽热光刃，光刃呼啸着将二号机上半张脸轰成一团血雾，只留下半张着的嘴巴和一口锋利牙齿。 “轰隆——” 群星璀璨的紫色夜空突然蒙上一层黑影，天空中炸雷滚滚，猩红色闪电不时撕开云层砸在海面，蒸腾起大片诡异的红色雾气。 “约定的时刻到了。” 绫人轻声道，蓝红双眸移向正在行进中的金发少女。 “嚓——嚓——” 明日香依旧不知疲倦地走着，白皙皮肤被粗糙沙粒磨得鲜血淋漓，在沙滩上留下两条扭曲的血线。 三号机被肢解后，自己也是在沙滩上醒来的，死寂的红之海，一望无垠的惨白沙滩。 明日香抬起脑袋，湛蓝色眼眸环顾四周。 脚下是似曾相识的沙滩，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只不过，那时孑然的自己现在已非孤身一人。 有着红蓝异色双眸的少年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他双手插袋，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想好了吗？” 绫人淡淡地问道。 “嗯。” 明日香同样以不冷不热的语气回道。 “即便失去人性，你也依旧要去吗？” 相同的问题，绫人问了两遍。 只不过这一次，明日香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就像我喜欢每种性格的他，即使我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我想....” 明日香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笑了。 “他应该也会喜欢那样的我吧——” 绫人点了下头，他继续冷漠地问道。 “如果他不再喜欢你了...” 淡金色长发随风舞动，明日香迎上绫人的冰冷目光。 “至少...我要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她转身走向面前千疮百孔的EVA，来到二号机右侧站定后，她挺起胸膛，湛蓝色眼眸反射出绫人的身影。 “愿意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心意。” “融合过程其实很简单——” 绫人举起左手，他似笑非笑地望向明日香。 “把你身体放放大，然后塞进这台二号机缺失的部分就完了。” “如果你敢这么做的话，我死后肯定不会放过你。” 明日香嘘着眼恐吓道。 “哈哈——” “呵——”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明日香....” 绫人突然呼唤少女的名字。 “我在。” 明日香歪过脑袋，她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你真的爱过我吗？” 绫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恳切的神色，他撇开视线，身体微微颤抖。 少年破天荒地脸红了。 明日香同样脸红地低下头，她轻轻扭动腰肢，似乎是想躲在二号机背后去，迟疑片刻后她才鼓起勇气迎向绫人。 “我....” 正当明日香准备把心中所想化成憧憬的话语时，绫人却冲她摇了摇头。 “把这个问题记在心里，现在不用给我答案。那么——” 绫人扬起嘴角，他朝明日香露出一抹帅气的笑容。 “永别了，明日香——” 绫人突然举起左手，掌心正对明日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轰出一道蓝色雷柱。 “什——？” 湛蓝色眼眸骤然缩小，还没等明日香反应过来，磅礴的蓝色雷光瞬间吞没了她，不断跳跃的电离子褪下焰红色战斗服，瓦解了明日香的身体。 “轰——！” 一道蓝色十字架破开沙滩径直窜入云霄。 “哈啊~哈啊~” 即便是神明，绫人一时也承受不住惊人的能量消耗，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蓝红双眸缓缓转向二号机。 他突然举起左手朝右腕狠狠剁去！ “噗叽——！” 一截白皙手掌落在无头雕像脚边，在旁边默默观察的真嗣瞬间瞪圆了眼睛。 “绫人君——！” 真嗣焦急地大声道，他下意识迈开步伐就要冲向海边。 “别过来——！！！” 绫人声如雷吼地咆哮道，散发出点点星光的璀璨神血喷洒在无头雕像上，几乎就在同时，雕像断裂处长出了一颗全新的头颅。 “唔——” 绫人几乎咬碎了牙齿，他挪动疼到发麻的右臂对准二号机，呈液态状的神血化作一束红色光流奔腾着涌向二号机。 被神血浇灌到的二号机身体瞬间化作光粒子流窜在天地间。 鲜血喷洒在身上，染红了雪白的防卫官制服，绫人本就苍白的脸颊登时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红色眼眸倒映出耸入云霄的蓝色十字架。 “明日香她，还等在那里啊——！！！” 绫人神色狰狞地吼道，他伸出左手死死掐住右臂，似乎想从干涸的血管中再榨出一点血液。 终于，二号机最后一点肢体也染上了神血，在空气中做着不规则运动的猩红粒子聚拢在一起。 “轰——” 由二号机化成的红色十字光柱冲上云霄！ 一蓝一红两束磅礴的十字架屹立在天地间，绫人捂着断掉的右臂痛倒在地，即便血液即将流尽，他依旧挣扎着望向明日香化身的蓝色十字架。 不断跳动的十字光柱似乎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乖，我没事——” 绫人勉强笑道，他扶住雕像翅膀撑起身体。 “这就...把你们合在一起...” 右臂还在汨汨地向外渗血，绫人抬起双臂，他弯曲手肘挪动左手掌和右腕靠向身体正中。 在绫人的牵引下，一篮一红两束十字光柱缓缓朝彼此挪去。 “滴答——滴答——” 不知何时，绫人脚下已经积起一汪血泊，白色皮鞋溅满了深红色神血。 “给我——给我合起来啊——” 汗水浸湿了制服，绫人咬破嘴唇，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流下。 “叮——！” 耳边突然传来金铁交加之声，手上的阻力猛地加大到不可调和的程度，绫人错愕地抬起头，蓝红双眸骤然缩小。 “A.T.Field？！” 蓝红十字架即将交融之际，中心突然出现了一面八角形橙色立场。 “是明日香的吗？” 绫人下意识转向蓝色光柱。 蓝色十字架正拼命往AT立场撞去，另一边的红色光柱巍然不动。 “二号机...今日子的心之壁？！” 绫人失声喊道。 “是在抗拒明日香吗？” 与此同时，精疲力竭的身体突然崩溃，绫人膝盖砸在血泊中。 “明明只差..一点...” 绫人喃喃念道，视线下移，双臂只差几厘米就能合到一起，但这几厘米却变成了绫人不可逾越的天堑。 作为神明，绫人很清楚融合失败的后果。 再过半分钟，明日香就会维持不住形体消散在空气中。 那样的话... “就完了...” 绫人跪坐在血泊中，蓝红双眸无神地注视着明日香化身的蓝色十字架。 她义无反顾地撞在AT立场上，一次又一次，哪怕被弹回原地，无功而返。 “砰——砰——砰——！” 明日香她，就这么不知疲倦地前行着。 永远都是如此。 “滴答——” 晶莹的金色泪水落入血泊，激起道道涟漪。 神明之泪。 “如果...你真的爱自己的女儿——” 绫人哭吼道。 “那就去另一个世界完成你的遗愿啊——！！！” 一时间，天地静止。 蓝色光柱以极慢的速度撞入AT立场，撕裂整面领域后径直轰进红色十字架内。 “送你一只手——！” 绫人转过脑袋，菱形光芒充斥在红蓝双眸间，眼部射线轰在右肩，切下了整条手臂。 “给我——去帮明日香啊——！！！！” 断臂连同脚下血泊一同化作璀璨光柱轰入红蓝交错的十字架内。 “咿————” 光柱发出巨大的悲鸣声，随即向内塌缩，消失不见。 ...... “咣——” 一颗规模堪比太阳的紫色光球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散发出的黑紫色霞光吞没了满天繁星，光球所及之处，空间都被扭曲成麻花状，直至崩碎。 粉碎沿途的所有物体后紫色光球径直坠入海中，入水瞬间溅起冲天巨浪。 “这是什么....？” 真嗣望着漫天水汽喃喃念道。 原本一片血红的海水突然变得无比漆黑，从海底冒出的大量气泡在水面上形成一层紫色光膜。 “噗噜——！噗噜——！” 不断翻滚的海水似乎在预示着噩梦的到来。 “扑通——” 染血的身体直直坠在沙滩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振作点啊，绫人君——！” 真嗣急忙跑到雕像脚下，他小心地翻过绫人身体。 “别碰我——” 耳边传来绫人虚弱但恼火的声音，真嗣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哈啊~哈啊~” 绫人捂着右肩颤抖着支起身体，他伸手点在暴露在外的肩胛骨上，伤口顿时止血凝固。 “如果没有EVA的话，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绫人伸出沾满鲜血的左手，迟疑片刻后真嗣搭在了绫人的手上。 “但是...命运弄人...” 在真嗣的搀扶下，绫人勉强站直身子，蓝红双眸望向暗流涌动的黑色海水。 “教你一个道理——” 绫人平举左手，躺在铁砧上，尚未成形的剑刃飞入手中。 “温柔解决不了的问题，铁和血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