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下雨

又过了数日。 林家三人正在全力准备。 陈思竹这几日所有时间都在熬制秘药，熟练掌握之后，为了加快进度，开始用两个药罐同时熬制，这几日时间就熬制了四十余份，剩余材料约十份左右，估摸着今日就能全部熬制完毕。 林凡则暂停温习功课，也停止学习熬制秘药，全力将储存的粮食做成干粮，现在也快准备了将近三人能吃一个月的分量。 这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丝毫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们亦感受到了县城中风气的变化。 ——城中没粮了！ 粮铺关门引起的动荡比想象中还要大。 黑市、白市中还有极少的摊位售卖粮食，但价格奇贵无比。 入室抢劫时不时都在城里发生，不为银钱，仅仅是为了那几口粮。 田里的庄稼长势还算喜人，田外的人们饿的七荤八素，眼睛直冒绿光，柳树都秃上了几分。 如果不是距离丰收的阶段仅仅还剩一个多月，加上白市每日还在施粥，恐怕绝境下的人们，做出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 人们唯一的期盼便是，清晨去白市排队，领上一碗水大管饱的稀粥，灌饱肚子，几泡尿下去，然后等待明日的来临。 而在林家，前几日夜里，林尘出手击杀了一名前来偷窃的贼人，将尸体沉入城南的河中之后。 加之都传闻林尘修炼武道，很多人虽心有异心，但终归是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再次上门。 虽说林尘并未外出打猎，正在全力提升自己的武道境界。 如今再次提速，寻常需要七八日才能炼化一颗秘药，现在缩短到五日左右。 原因是踏入武道初期，用浴血晶石同步修炼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底子。 林家的普通粮食完全是足够的。 不仅足够。 还能撑上半年之久。 与外面的饥饿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事情正在起变化。 ——常平县开始下雨了。 从昨夜开始，乌云开始逐渐向常平县聚拢，将月光遮蔽，给整个县城都披上一丝阴霾。 到了今天清晨，还未见初升的太阳，就开始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林尘望着像花针如细丝的小雨从空中飘落，不禁百感交集。 “往年似乎也是这个时间下雨。” 回想起前两年的时间节点，雨水都是粮食接近丰收时的前的一个月左右。 先是和风细雨，人们都不以为意，然后渐渐变成磅礴大雨，雨水汇聚于河，直至河流决提大水冲城。 这一切无不在昭示着。 姜道文所说的世家收割人命开始了。 “突破到气血二变到现在，境界稳固了，如今距离气血三变似乎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似乎到达了瓶颈期。” “好在服用下的秘药仍然能炼化，滋润着自身，提升实力。” “观气术亦有不小的进展，比初学时更为熟练。” 尤其观气术的熟练程度增加，他能看到的事物的信息越多，隐隐觉得今日会发生些事情。 在吃过午膳后。 等到午后雨势又小上了几分，随即换上一套衣服，易容成“杨五”前去白市探探情况。 相对而言，他更相信刘龙，毕竟白市目前仍然在施粥。 在往西城外去的路途中。 偶然听到几个街道上的人们在交谈。 林尘瞧他们的样子不过是在城中的苦力，此刻面黄肌瘦瘦如柴骨，衣衫褴褛，瘫坐在屋檐下边有气无力的交谈。 “唉，又下雨了，今年怎么偏偏又是这个时候下雨....” “你说今年会不会又发大水啊？” “难说喽...去年我跑到山顶才活了下来，啃了半个月野菜，回来的时候，发现妻儿都被冲走了。” “是啊....我抱着小儿爬上了屋顶才没被冲走。” “唉...你还有儿子呢，不像我就一个了。” 随即二人沉默了一会。 “我小儿前些日子也饿死了....” “....” “活着可真没什么意思啊....” “....” “是啊...要不是白市还在施粥，我也想心一横死了算了...” “唉...忽然间就算能让我吃饱，我也不想活了...” ...... 林尘默然，这场面他在这几日见过许多，比往日更多。 偶尔出门，路上的皆是有气无力的人，尽管粮食收获在即，但都担心着再次重复往年的灾祸，由于这一场雨，又在缓慢浇灭他们活下去的期望。 尤其是林尘用观气术来观察时，以往人们身上都会浮现一抹极淡的绿色，那代表生生不息的生机。 或许也是活下去的念头，或许是本身的身体状况。 但是现在他运转观气术时，看向他们二人时，仅仅剩下一丝淡淡的绿色，周围变成灰色布满了周围，似乎要将那最后一抹绿色吞噬殆尽。 这些人恐怕就是心已死，而灰色就是死气。 以往他只有已死之人的尸体上才能看到近似的颜色。 林尘加快了脚步，前往白市。 在路途中，仍然可见一些零星的人们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前行。 但在林尘的观气术之下，他们一些人中，有朱家的人混入其中，身上那一抹红色是骗不过林尘的眼睛的。 这是世家要清扫白市了？ 林尘疑惑之下，再次加快了脚步。 如今白市入场都不再收取例钱。 因为绝大多数人来白市，都是为了那一口粥水。 刚进入白市，林尘看到场面不禁皱眉。 在施粥的摊位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且原先摆摊的位置，跪满了人。 此刻蒙蒙细雨，千万条细丝荡漾在空中，迷迷漫漫的轻纱，披在了白市之中。 “恳请龙爷放粮！” 其中有一个人带头高呼，对着刘龙所在的阁楼喊道，林尘用观气术观察，不禁皱眉，这也是朱家的人。 “恳请龙爷放粮！” 有人带头的情况下，身后跪着的人们齐声呼喊，大多声音有气无力，显得颇为低沉。 估计喊了有一些时间了。 但刘龙并未出面。 带头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呼喊一次，又经过几次呼喊，从阁楼内缓缓走出两人。 一人正是刘龙。 而另一个人带着面纱，身穿白衣，比刘龙矮上一些，分不清男女。 在林尘的观气术下，刘龙身生机比普通人旺盛得多，这就是用观气术来判断此人的武道境界，比林尘预想中还要高上一些。 刘龙估计约莫为气血一变的顶峰，快要突破至气血二变的境界。 而刘龙身旁的白衣人，却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无论是绿色的生机，或者朱家功法的红色，用观气术均看不出来。 林尘不禁心中警惕，这莫非就是姜道文所说的县尊？ 寻常人都有生机浮现，此人怪异得很。 只见白衣人朝跪着的众人开口道：“领了粥的人，再不离开，跪在此处，明日起不可再领粥。” “你们知道县中粮铺是龙爷所开，却不知龙爷维系这个粮铺花了多少心力。” “收例钱所得，经营白市所得，皆投入到粮铺之中。” “前两年还有余银，直到今年，余银尽数耗光，青河府里的粮价再次上涨，已经无力支撑，你们再跪在此处亦无济于事。” 白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声音清晰，能传入每一人耳中，听起来颇为中性，让人分别不出男女。 “离开吧。”刘龙大手一挥，示意人群散去。 人群有些松动。 他们跪在此处，就是听了少数几个人的蛊惑。 传闻是刘龙把持着县城中的粮铺，突然停止售粮，就是为了将粮价哄抬至顶峰，为的是从中获利。 林尘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城中粮铺不倒的原因在于此，他虽隐隐有猜测，但一直没有确定。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在城里，也没多少势力能维持粮铺两年不倒。 “这刘龙好大的能量。”林尘在心中暗道，对刘龙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 只见人群之中那带头人高呼：“龙爷，休要诓骗我们，前些日子，我都看到你将粮铺的存粮全部转移到这白市里面了。” “有好几百袋呢，不然白市里面的粮怎么如此的贵啊！” 然后又转身向身后的人们高声说道。 “龙爷面冷心善，我们再恳求一会，说不定龙爷就心软放粮了。” 刘龙面无表情看着这一情况，完全看不出心思。 人群听到带头人的话，议论纷纷。 “对啊对啊，有好几百袋呢，卖我一袋就成，我省着点吃，就能熬到收粮的日子了。” “一袋哪里够，我家里有三口人，起码要两袋。” “我可买不起，能不能先借半袋啊....” 此时带头人声音又起。 “恳请龙爷放粮。” 众人一同附和。 “恳请龙爷放粮！” 众人像是见到了希望，声音比先前的要高得多。 刘龙见状，终于是忍不住了。 走到了带头人前面。 那带头人有些欣喜，见刘龙过来，还忍不住道：“我就说吧，龙爷肯定是善....” “铿！” 龙爷从腰间抽出一把刀，一道寒光闪过。 带头的话还未说完，眼见着自己的身体还在地上跪着，心道：“怎么我现在跪着的样子很像那日跪在朱石兴面前。” “这怎么这一跪就起不来了呢...” 随后此人眼前一黑，身体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溅起了些泥水。 “杀人了啦！！！” 人群顿时骚乱了起来，在带头人身旁瞬间空出些位置，人群后方看不真切，只听到杀人，还伸起脖子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而在前面的人，目睹身首分离的惨状，不止得往后退去。 “再留在这里，就犹如此人。”刘龙冷漠的说道。 人群似乎终于醒悟了一般，再留在这里是真的会死，就算是饿死也好，比身首异处死在这里要强。 最后方的人也看清了什么状况，许多人扭头就跑。 得益于刘龙表面上在县城作威作福，说话十分有威信。 林尘看着这一状况，一直在运转着观气术。 见那带头人似乎有一个白色虚影脱体而出，缓缓飘向空中，往城北而去。 这是他一次看见姜道文所说的“生魂”。 或许是修炼武道的人“生魂”比寻常普通人更加强悍。 “好快的刀！”龙爷实力虽然只有气血一变，但已至顶峰，配合磨练多年的刀法才能如此干净利落。 并且，那朱家的带头人，实力着实有些低微了，还未真正到达气血一变境界，只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刘龙才能如此快的一击必杀。 眼见着杀人了，就连施粥的队伍都有些骚乱，排在末尾的人也慌乱着准备离开。 唯有粥摊最前面几位舍不得就要到嘴的粥水，仍然停留不肯离去。 就在此时，白市门口却出现一群人，约四五十人，在林尘的观气术下，他们合起来全部散发着浓重的红光。 并未拦着散去的人们。 领头的人果不其然就是朱石兴，在观气术下，朱石兴犹如万红中的一点绿色，显示着旺盛的生机，同样是气血一变顶峰的境界。 林尘恍然大悟。 果然如姜道文所言，朱家的最核心几名修的不是《炼血功》，而是其他的功法。 那日打开盒子时候，那疯狂的神色，居然是装出来的。 暗叹好深的心机！ 只见朱石兴不急不慢走到白市之内，一直走到刘龙的面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开口笑道：“龙爷，我们又见面了。” “那日的鞭刑可让我吃够了苦头啊。” 朱石兴的笑意更甚，眼中却无丝毫笑意，显得冰冷异常。 林尘见状，快速进行着盘算。 今日他化名“杨五”，只与刘龙有一面之缘，这个身份也从未去过黑市，朱石兴虽然功法或许有神异之处，但是只要不过于接近，应当也认不出自己。 如果跟在人群后面，应该是能直接走出去的。 而且白市当中，现在仍然一小半的人未离开，还在那排队等着领白粥。 就算从白市门口走不出去，他在白市也早已探索过数次，还有数条小路可以直接绕出去。 这时，刘龙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眼角的伤疤也还在隐隐作痛啊！” 朱石兴听到此话，面色一冷：“我心腹的命，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哈哈哈，今日怎么就带了这些人来，怕是啃不下我这块骨头啊！” 刘龙颇为得意，看着场面上近五十位的朱家手下，暗地里却骂着朱家是条狗。 “你不惜损失众多暗子也要获得我朱家的秘药，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你得了手。” “我朱家用铁链拴着的狗，姜二，不仅能闻着味找人，还能掩盖气味，让我一直没发觉有一颗秘药流落在外。” “满打满算，我唯一失算的便是姜二了。” “现在姜二已经死，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刘龙。” 朱石兴眯着眼睛，释放出极度危险的讯号，大战似乎一触即发，见状不对的人群也赶紧跑出黑市。 但是林尘心中震惊不已。 姜道文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