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雨后之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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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991年7月5日-凌晨)
“吱”——
餐厅的木椅子腿和地板产生摩擦,发出了一串尖锐刺耳的声响。
地窖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黑暗中猛地打开。
那是双人类的眼睛,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呼吸急促,视线到处乱撞,惊恐万分。
“咔嚓”——
地窖的顶盖打开了,几束光透进来。
“噔、噔、噔、噔”
一双靴子走下铁楼梯。
黑暗里,那对眼睛死死盯着视线范围内唯一的亮光,他屏住呼吸,凝视着透光的拐角,眼都不敢眨一下,赤裸的身体上汗毛倒立,与冷铁板接触的皮肤表面鸡皮疙瘩一片接一片。
片刻后,一道瘦长的影子踩在地窖的地板上,留下半个湿漉漉的脚印,灯泡闪烁几下,亮了起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麻布袋,浑身沾满雨水,面具却是干的,黑色的尖鸟嘴从两块挡板之间的缝隙里一闪而过。
原本宽敞、一马平川的地下空间被水泥墙截断成了错综复杂的立体地形,而手术床上的男人现在所处的房间,则位于这个昏暗迷宫的中心,呈现简单的矩形结构。
它就像是一个简易版的手术室,靠墙的柜子上配备了注射器、药品瓶、纱布与止血带等医疗用品;柜子前面放着一架便携式的医用推车,手术刀片、刀柄、手术剪、钳子、拉锯等整齐排列在托盘里,车上的夹层则用于放置呼吸面罩与麻醉剂;而房间的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便是那张东西朝向的手术床。
男人的头颅动弹不得,因强光刺激而耳鸣阵阵,正极力搬动眼球,捕捉鸟嘴医生的一举一动,仿佛只要错过一个动作,他就会一命呜呼。
他身体底下的医疗设备虽然说是手术床,但上面仅仅铺了一层钢板,板子上焊接了可调节的五个锁铐,其中一个用来固定头颅,显然考虑到了患者躺下后的不适,以防挣扎。但他只有脖子套在锁环里,四肢都被麻绳简单粗暴地拧在一起,身上的衣服则早在角落的垃圾桶里拧成一团,等待销毁。
医生贴着墙,摇摇晃晃地走进“手术室”来,手臂一甩,抛下了什么东西,“叮”,惨白灯秘法被点亮,漆黑一片的地窖顿时亮如白昼。湿透了的麻布袋摊在墙角,里面的物品掉出来,有绳索、胶布、棉布以及一个沾血的防毒面具。
拉塞尔医生站在门口,环顾整个房间,随后绕过手术床,走向了摆放麻醉剂的药柜,似乎完全不在乎床上还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沉重而缓慢地呼吸,从面具底部的镂空里吐出一团惨白的热气。
他的计划失败了,目标非但没被顺利捕捉,还反过来重创了他的脑袋,头晕目眩,他差一点呕吐在自己的面具里。于是,他不得不放弃获取素材,在巡逻执法员抵达之前,狼狈地逃回了家。好在雨水掩盖了绝大部分痕迹。
消毒酒精的气味充斥医生的鼻腔,他已经摘下了当时佩戴的防毒面具,扯下了粘连在脸上的血丝,简单清理了自己的鼻腔和耳道。
“呜呜!”
手术台上的男人惊叫出声。一条黑色的触须不知何时钻了出来,开始在他身上攀爬、摸索。
下一秒,锋利的尖鸟嘴倒映在人类惊慌的瞳孔里。
拉塞尔悚然扭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呜呜”?”
他重复了一遍,似乎对方做出了什么不可理喻的反应。
“你刚才说,“呜呜”?”
男人恐惧与尖锐的鸟嘴和反光的护目镜对视,把头尽可能扭向了另一侧。他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被绳子和胶布捆得结结实实,只能靠鼻子窘迫地呼吸。地窖潮湿阴冷,那条触须消失了。
“看着我!”
医生突然大吼。
“我在跟你说话,把你该死的眼皮睁开,看着我。”
男人下意识转过头来,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医生骇人的乌鸦面具倒映在他的眼球上。由于胶布的阻碍,他做不了深呼吸,腮帮子鼓起又瘪下去,缠满绳索的胸口剧烈起伏,浑身冷汗直冒,不敢轻举妄动。
“剂量没错,不可能出错,可他却没被麻药放倒,他击中了我的头顶,轻微脑震荡,鼻翼血管破裂,现在面具底下还在淌血。”
手术台上的男人用余光盯着他看。医生忽然开始在狭窄的室内来回踱步,指着药柜,自言自语,谈起今天的倒霉遭遇。
“他的房东不是我的目标,但他实在是太恼人了,我用他毒害虫的药粉杀了他,他该死,不是吗?做完这一切,我的脑袋简直要炸开了,还是靠走路走回了家。”
医生一边语气平淡的陈述,一边向动弹不得的男人靠近。
“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踪迹,阿门德更没见到我的脸。”
“可你呢?”他抽出卡在男人胸前绳子里的名片,那是医生故意放进去的,以便想起解剖对象的大致身体情况。
“爱德华。”拉塞尔读出名片上的名字,开始介绍情况,“这是幢独栋别墅,而且建在郊外,无论发出多大的噪音,都不会被人轻易发觉。因此,你只不过是在熄灯的房间里睡着觉,我甚至没有剥夺你的五感,我允许你舒服惬意地躺在这里,而你呢?”
医生说着,突然拎起操作台上的手术刀,把刀柄攥在拳头里,两步登上手术床,一把按住了男人的脖子,对准腹部。他顿时犹如砧板上的鱼,眼角快被惊恐撕裂,溺水一般用鼻子大口呼吸,拼命挣扎。
“你、毫不知感恩!”
“噗呲”——
他突然被激怒,手起刀落。
血液像积聚的地下水终于找到了出水口一样喷涌而出,男人眼看着那把手术刀几乎是被砸进了自己的腹腔,尖锐的疼痛袭来,紧接着是一阵恶心,他想大叫,但却喊不出声,双脚拼命蹬踹着空气。
医生死死摁着“患者”的脑袋,捂住他的嘴,握刀的那只手手腕一提,“噗呲”,把断裂的刀刃拔了出来,紧接着,“噗呲”,再次扎了进去,向下扩大了原本的伤口。
“闭上、你的嘴、好好、感受、一下、我的、痛苦吧!”
他一词一顿,在说话的空隙,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手术刀有节奏地刺入、抽出,直到把男人的腹腔搅得血肉模糊,肠子肚子混合着澄黄的脂肪块,开花似的被推挤出来,在人类的身体上绽放;医生的另一只手仍然使劲箍着他的两腮,确保不会有任何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用力压迫之下,隔着胶布,他几乎把实验体的下颌骨掰断。
失血过多,遭到开膛破肚的男人开始干呕,在血压急剧降低的眩晕折磨下,绝望地翻起了眼皮,差一点就要陷入创伤性休克。然而,只在很短的时间内,他逐渐感到疼痛变得麻木了,往下一看,医生突然大发善心,取出针筒,给他打了一剂全身麻醉。生效迅速且精准,事实证明他所估算的剂量没错。
“好了、好了,私人恩怨就到此为止。”他的语气也恢复了平静,甚至有那么点神清气爽,仿佛刚才血腥的暴行释放了积累的压力。他拍拍他的脸,“我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别怪我,你的价值在眼球和脊椎,其余部分都是可被剔除的垃圾。”
男人的肠子顺着大腿肌肉流了下来,因失血过多而浑身抽搐,却感到一丝温暖。医生松手,放过了他嘎嘎作响的下颌骨,把整团肠子抱出来,放在旁边的器皿里,随后便用他惯用的执笔式握刀姿势深入腹腔,剔除多余的碎肉和黄澄澄的脂肪团块,开始正式投入解剖工作。
“别担心,爱德华,我一定会把你治好。”他自顾自的喃喃低语,“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人都治好的。相信我,就快了,这天已经不远了。”
“别担心,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治好。”
拉塞尔戴乳胶手套的手心抚摸过手术台上躺着的那张脸,那张红润的、惊恐的、泪流满面的脸。她的妆哭花了,时间来到了新历992年的六月之初。
医生的鸟嘴面具正对着自己的“患者”,他盯着她,不一会,黑色的触须便从地窖的角落里钻了出来,贴着地面,左右扭动,一路爬行,探寻目标。
“好久不见,医生。”
拉塞尔听见一个声音从脑海里滋生而出。
触须已经爬到了房间中央,卷上手术床的一条腿,这时,它又变得仿佛一截藤蔓,不断往上延伸。最终,钻进了女人的耳道。
“啊,她这一生虽然短暂,但似乎过得还不错,昨晚还吹口哨呢,生日快乐歌。”
那个声音继续在他的大脑里打转。
“……”
法医保持沉默,仔细观察面前的实验素体。
她已经停止流泪,停止发抖,不再显得那么恐惧了,同时,也不再眨眼。拉塞尔盯着她发生改变的脸,眼球开始往外凸出,却不是由于肿胀,而是被某种无形之力顶出了眼眶。她全程都表现得十分平静,两颗眼球从脸颊上滑落,仿佛最后的两粒眼泪。
“这是她的妹妹每个生日都吹给她的歌,但昨天,她只能吹给自己听。”
黑色的触须,黑色的藤蔓,现在变成了黑色的蛇,从女人空空如也的眼眶里钻了出来,“扑”,扩散成了一团烟雾。
“她们吵架了,妹妹艾达夜不归宿,而她的姐姐艾玛成了看准时机的你的目标,一夜之间,阴阳相隔。很老套,是不是?”
“……”拉塞尔低下头,“愿艾达一生平静。”
“噢,你这是在替她许愿吗?”
他脑中的声音忽然变得兴奋和高亢。
成片的黑雾从四面八方、从房间的一切缝隙里渗透而出,在惨白的强光照射下逐渐聚拢。
“不。”医生迅速回绝,“这不是愿望,“卡俄斯(Khaos)”,我不许你多管闲事。”
“好吧好吧,你就差把“我警告你”写在脸上了。”
“咯啦”
一双腿甲踩在地板上。
拉塞尔把视线从失去呼吸与心跳的“患者”身上挪开,回过身来。
“唉,最近的好事可不少,有没有什么新收获?”
熵骑士站在解剖室的门口,头上顶着一对乌红色的弯角。
“你指什么?”
“某种让你感到高兴的事,人也行。”
“她正躺在这儿。”他侧身看了看手术床上的尸体。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通常人不会对只有几个月不见的朋友说这种话。”
“是吗?我会记得,多谢。”他迈开腿,边说边向手术室内移动,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恶行熟视无睹,“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我都遇到了什么好事。”
“碰巧,我也不想知道。”
“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产生了极端的兴奋感(orgasm)那样吧?”
“咔啦”一声,骑士跳上了一个贴墙的矮柜子,翘着腿坐下。
“……”法医停顿片刻,似乎受到了这个暗示性比喻的冲击,“你这段时间都到哪去了?”
“那就说来话长啦,”他坐在高处,摇晃自己的一条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的工作进展如何?”
拉塞尔单手撑在铁板床上,捡起了散落在尸体头颅两侧的两颗眼球,泡进某种溶液里。
“稳步发展。”
“噢,真巧,我的计划也进展顺利,或者说,终于有了些起色。”骑士扯着背后的红披风,像抚摸宠物一样,铺在腿上,来回摩擦,“现在,人类已经集齐了两块碎片,啊,医生,半个世纪过去了,这场“狂欢”终于要开始啦!”
“……”
医生沉默不语。
“记得吗?只要对我祈祷,你的一切愿望就都会实现,你的所有噩梦也都将成真。万事万物皆有其联系,创造奇迹的代价也同样——会是一个奇迹。”骑士继续自说自话,“而你曾向我宣誓,能够承担所有的代价,可别把这个忘了喔?”
“不用你提醒。”拉塞尔仰起头看向他,“我也只不过是你的“喂养者”,对你的那些宏大计划不感兴趣。”
“喂养者?说是合作者会不会更恰当呢?毕竟,我替你解决掉了绝大部分被害者的灵魂,在如此长的时间里,一直避免你被执法厅的通灵者逮到,更避免了先知对你产生怀疑。”
“那我还得感谢你?”
“如果你执意如此,不是不行。”
“哼,”他冷哼一声,“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会负起责任。”
“不知道你指什么呢,医生?我只是嗅出了你的潜力,并把它发扬光大而已。”骑士的声音十分温柔,“你自己也深有体会才对,无论如何抗拒,你所提前见证的人生轨迹都不会被更改,否则,你就看不见。”
“我不认为那七年的时间毫无意义,正相反,它带给了我最有价值的宝贵经验……但不代表这是你的功劳。不管你想怎么诡辩,你引导我走上这条路是不争的事实。”
“噢,你现在打算反悔了?”
“别问蠢问题,“卡俄斯”。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严肃和深恶痛绝的态度直让骑士发笑:“对了,医生,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从脑门上开两个洞这么一种手术?”
“为了治疗什么?”
一提到医学领域,拉塞尔的状态就立刻变了。
“灵魂、哦不、精神问题,我猜。”
“患者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他耐心询问。
骑士敲了敲自己的头盔:“嗯——硬要说的话,他们都变得呆呆傻傻的,什么也记不住,不管是疼的(sipe),还是甜的(seet)。”
听到这里,他的鸟嘴面具点了两下:“多半是前额叶脑白质切断术吧。”
“噢?听起来很专业。”
“通常是从眼窝里插进一根长钉子,再进行搅动,或者用小铁锤敲击。你提到的那种手段,是最原始的方法,容易留下严重后遗症。”
“啊哈!那就说得通了。”骑士看起来喜出望外,一把将红披风甩到身后,蹦下了矮柜,“是这样,我在来找你之前这一整个月,一直替骑士团审讯俘虏,但进展很不顺,他们一个个都像植物人似的,没有痛觉,也不知道恐惧、愤怒和悲伤,什么都感知不到。而且,每个人头上都有两个圆形疤痕。”
“那就是了。”
“感谢你解答疑惑,医生,期待你的好消息,医生。生日快乐。”
骑士张开双臂,作势要和拉塞尔拥抱,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
法医看着手边新鲜的尸体。
“我的生日可不在今天。”
口哨声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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