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六尺之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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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九日)
天色渐晚,调查员拎着两盒熏鱼三明治,步行到了环形山大道中段。远远看过去,一个人影正在113号房子门前的草坪上徘徊。他看上去四十多岁,背着一个双肩旅行包,两手在身前纠缠,不时张望,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相当的焦急。
巴别尔走了过去。
“需要帮助吗?”
背背包的男人转过满是胡茬的下巴,瞥了他一眼,就把头扭了回去,抛下一句:
“不,拜托,别管我,给我私人空间。”
“在等人?”
“不关你的事。”他又不耐烦地扫了巴别尔一眼,嘴角似乎擦破了皮,“你是这附近的学生还是什么?踩在别人家门前的草坪上搭话很没礼貌。”
调查员没有理会这番话,而是继续走近了两步。他背包上夹着干涩的沙土砾,有沼泽地的味道,拉链没有完全拉好,包里露出了一截防沙衣。
“您是从奎尔城来的委托人?”
“什么?”中年人错愕地回过身,仔仔细细多看了他几眼,突然明白过来。
“噢、您、您就是利斯默尔先生吗?真是失礼了,我的名字是福劳斯(Fraus),”他慌忙把手伸进衣服内兜,递上一张名片,“我想……”
巴别尔抽过他手里的名片,打断他: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请到附近找个酒店住下,明天早上再过来吧。”
说完,他便继续向前门走去,顺手将名片塞回了男人敞开的背包里。
“等等,先生——”
福劳斯从背后喊住他。
“如果我是想交个朋友呢?在工作时间之外,就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他神情焦急,语气迫切,坐马车一天一夜,专程从奎尔城奔赴狄露威姆,连嘴角的芝士酱痕迹都没来得及抹干净,现在却说,为的只是来交个朋友——新奇。巴别尔心想,多半另有隐情。
“进来吧。”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大门。
进了门,调查员将外套脱下来挂上衣架,拉开吊灯的拉线,便走去开放式的厨房,倒了两杯橙汁。
福劳斯两只手拽着自己的背包带,始终拘谨地站在大门前,环顾整个客厅。直到巴别尔邀请他坐下,他才挪动脚步,点头道谢。
随后,委托人称自己患有腰椎病,沙发前的茶几太低,不方便,于是他们便坐到了餐桌旁边,紧挨着两扇窗户。
“附近有人监视?”外乡人直奔主题道。
福劳斯端橙汁的动作顿住了,随后摇摇头:“我这一路都很谨慎,应该没有。”
“你看起来在躲避什么东西。”
委托人听了,不由自主地抿紧嘴唇,看起来十分紧张。他把旅行包从背上取下,摸索出了一沓用夹子夹住的照片,将它们摊开,推到调查员面前。但对方似乎兴致缺缺,没有拾起来,只是坐在那儿低头看。
照片上是一个圆盘型的器物,从不同角度拍摄,纹饰夸张,似乎有了些年头,但曝光仓促,细节并不清晰。
“这是一件受诅咒的人面铜器,是我花重金从兆沙的沙漠里淘来的,自从拿到手,我就整日被冤魂缠身。”福劳斯解释道。
巴别尔点点头。
“后来,迫不得已,从奎尔城离开的时候,我把它留给了一位朋友,结果您猜怎么着,他来信告诉我说、自己第二天就病倒了!”他的声音变得颤抖,眉毛拧成一团,腔调也相当夸张,“一想到他去世以后,我和我的家人也会这么惨淡的、在惊吓中被病痛折磨死去,我就心慌得不得了……调查员先生,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调查员还盯着玻璃杯平静的橙色水面,似乎走神了,自然而然地回答道:“自杀就好了。”
说完,他又立刻补充:“但你没有选择自杀,而是来找执法厅求援,很明智的决定。”
巴别尔示意他继续。
福劳斯迟疑地缓了口气,接着说:
“……我想把它卖掉,又不敢再去,可这样持续下去,我的朋友也会性命不保,思来想去,我还是进了执法厅,来拜托他们请一个不会受诅咒影响的警官来帮忙、最好是外来人,或者有什么特殊体质的人,于是您的联系方式就到了我的手上。”
他的两只手放在桌面底下,交缠成一团,似乎相当纠结。
“我明白了,您想让我到奎尔城,把那件受诅咒的人面铜器从您朋友的身边带回来。”
委托人搓了搓鼻子:“呃、事实上,我希望您能帮我直接卖掉它。”
听到这里,巴别尔意识到了不对劲:“先生,您确定那真是个“受诅咒”的物件吗?”
他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眼睛盯得脸皮发麻,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当、当然,您做执法厅的调查工作,也会对灵异事件的真实性产生怀疑吗?”
“合理怀疑、细致勘测,都属于必要环节。但不是,我怀疑的是铜器的来源。”调查员推开自己面前的橙汁,指着那堆照片,“这么说吧,如果我到正规的典当行把它卖掉,会发生什么事?”
“诅咒传递给下一个人,就像我可怜的朋友。”福劳斯这时反而冷静下来,开始持续和巴别尔对视。
“在那之后呢?我们一块儿锒铛入狱,罪名是倒卖文物,没错吧?”
“……”他闭紧了嘴唇,一时间哑口无言。
“看来我需要重申一遍,我为执法厅工作,我的第一雇主是布拉泽王廷,不接违背法规的委托。”说话的同时,调查员就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拉开了最近的侧门,“您浪费我的休息时间我既往不咎,也不会揭发您,另找别人吧。”
委托人急了,哧溜一下从座椅上弹起来,把背包丢在地下,企图上前挽留:
“不不、请稍等片刻!我、我说的都是真话,尊敬的调查员,那是面人脸铜镜,而我……而我放出了镜子里的恶灵!”
他转过头听着。
“我拿到那面古董镜子的时候,上面盖着一层金属罩子,只在中心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小镜面,罩子的材质价值不菲,但很明显跟原本的镜子不属于同一年代,我嫌它会影响价值,就找了个工匠,把罩子拆了下来。
“之后……之后,怪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我每天都低烧、精神恍惚、还做噩梦,我做的是电报员的工作,平时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而且、梦里,我的家人被恶灵抓住,它用他们勒索我,要我把镜子的诅咒传递给下一个人,否则、否则全家都没命了!”
“……”
获得了更具体的信息,巴别尔重新关上门,走了回来。
他经过福劳斯,径直走到他身后的沙发椅上,背对他坐下,陷入思考。
如果的确如这名委托人所说,他的朋友在不久后就将病逝,“恶灵”重新缠上他,直到镜子传递到下一个人手上,那么过不了多长时间,这起事件便会上升成刑事案件。到那时再想介入,无疑会相当麻烦。
疾病和诅咒,虽然他不认为这件事和自己的血液病有多大联系,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接触到奥普拉的诅咒神秘学的机会。
于是,深思熟虑过后,调查员提出了一个条件:
“如果您同意那面镜子暂时由我保管,我就接下这份委托。”
“什么?这……”
福劳斯局促不安地坐在餐桌前,用手在桌板底下摩擦和敲击。
“说到底,您是怎么肯定,我卖掉它以后会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您的?”巴别尔用一根手指敲击沙发扶手。
“收据。”
“可以造假。”
“我在奎尔城的黑市里有熟人,能查出交易明细。”
“说的没错,我也可以选择不在奎尔城卖。”
没等委托人开口,他先补充道:“事先声明,如果想到执法厅投诉我工作失误,私吞您的个人财产,您就将会被直接逮捕。”
“……”福劳斯敲桌板的手顿了一下,“那就没办法了,我相信您的信誉。”
“您知道,我需要的不是相信信誉。”他用靴子点地,似乎在暗示对方自己的耐心有限。
听了,福劳斯便低下头,两只手围着自己的橙汁,用指甲敲击玻璃杯壁,发出不规律的钉铛声。过了一会,他才回答:
“……好吧,行吧,我同意,那面镜子就暂时放在您那边吧。反正……是我对不起我的朋友和家人。”
“可以,感谢配合,这个委托我接下了,后天就动身到奎尔城去。”
“您明天不去吗?”
“对付“他们”,需要做些准备工作。况且我明天有约。”调查员站起身,“对了,请您先替我在奎尔城买好足量的曼陀罗粉末吧。”
古怪的要求。福劳斯看起来有些勉强,但还是答应下来。
“请记得,一定要贴身放置,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窒息而死也说不定。”他继续叮嘱。
“窒息而死?”
“是的,这些药粉是“驱魔”的必要环节。”
这回委托人信服地连连点头,收起照片,背上背包,从侧门走了出去。
巴别尔不顾他的推辞,一直跟他到门口,并站在院子的木栅栏门前,目送他走远。
越过还没点亮的路灯,调查员不动声色地向远处眺望一圈,最终,凭借远超常人的好视力,果然在对面住宅阁楼的天窗上捕捉到一个站立的人类影子。对方正手持望远镜筒,朝他所在位置窥视——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立即扣上天窗,缩了回去。
于是外乡人便返回屋内。
他咬上一口已经放凉的熏鱼三明治,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逐渐指向晚六点,秋天昼短夜长,窗外几乎完全黑了下来。
七点刚过,执法厅的雇员开始依次点燃环形山大道沿街的路灯,街上行人不多。
又过了不久,透过望远镜筒看去,环形山113号的正门被打开了。那名金发的年轻调查员裹紧风衣,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似乎是要去丢垃圾。
望远镜一路跟随,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道的夜色里。开始起雾了。
巴别尔没有把垃圾丢进后院的垃圾箱,而是选择沿着环形山大道往南,直接去到垃圾集中处理站。秋风凉爽,他还想顺便散散步。
他选的这条路相对僻静,几乎绕开了所有下城区的路灯,夜色渐深,行人也越来越少。
走下一段台阶,外乡人顺着护城河继续朝南,四周一片漆黑,水流的声音忽远忽近,在他耳边不断荡漾——在进入桥洞时达到最大。
“哧”
巴别尔忽然停下脚步,站在桥洞底下,仔细聆听。
“哧、哧”
利爪剐蹭石砖的响动被从水声中剥离出来,离他越来越近——
“你似乎一直在跟着我。”
外乡人背对着这股声音说道。
“……”
说完,他立在原地等了一会。
浓密的灰白色雾气弥漫,巴别尔的声音碰上石砖又弹回来,随后,一个黑影从桥洞顶部翻身跃下。披斗篷的怪人收起爪子,站在他身后,与人类保持一定的距离,缄默不语。
“你是狄露威姆的头号通缉犯,按理来说,我现在就应该向执法厅汇报你的动向。”调查员平静地说。
“……”
“猎人”仍然杵在原地,低着头,没有动静。
“我们只在东远郊的树林里见了一次面,可你却从那以后不间断地跟在我身后。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边说边向侧面迈出半步,慢慢回过身来,尽可能不制造出突兀的响声,以防惊吓到行事作风看似原始野兽的“猎人”。
“我是你的下一个目标吗?”
“不……”他忽然抬起头来,语气诚恳,甚至带了点迫切,“不,我不会伤害你。你明知道。”
这可真奇怪。
巴别尔皱了皱眉:“我不认为我能根据现有条件,推断出你是否对我存在杀意。”
“……”披斗篷的怪物沉吟了片刻,紧接着,“对不起。”
做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为什么道歉?”
“我是前天才跟来的。”
——前天?
调查员不禁陷入沉思。如果“猎人”是从七月七日开始才跟在他身后的,那先前的一个月时间里,又是什么人在不断跟踪他?和那个站在阁楼上,用望远镜偷窥的人影有关联吗?
暂时得不出结论,他打算换个角度:“你身上的伤势怎么样了?”
“好了。”
“那就好。”
“你要走了吗?”
“是的,到奎尔城去。”他露出一个自认友善的微笑,“你也要一起来吗?”
话音刚落,“猎人”身体前倾,显然是想做出肯定的回答,但很快,又停下了,没有出声。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巴别尔继续问。
“罪途(Sintool),没变过。”罪途快速回答。
“罪途,还想问什么?”
“……”身披斗篷的怪人沉默良久,“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
“奎尔城的卢拓镇,处理和了断一些从前的事。”巴别尔如实回答。
罪途黑色的兜帽动了两下,看起来是点了点头: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
情况似乎跟预想的不大一样,或者说,大不一样。
外乡人先前曾误以为,这个类人的怪物是其他地球人为适应毒森林环境而异变后的结果,或许是跟他一起回到纳维斯镇的科考队员,因此,罪途才认得他——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谜团一个接一个。
“除了猎杀,你还有什么能力?”巴别尔顺着他的意图询问,“救出并保护人类目标,做得到吗?”
罪途立刻幅度更大地点点头。他几乎能透过雾气,看见他摇晃的红色尾巴。
或许情况比预想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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