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枕梦初惊

罗布尔的美梦，苏醒于由两千多年前被大水毁灭的归离集所形成的废墟之中。 光阴如电，刹那的梦中光景，已经不复再见。 梦境中度过的一段漫长时光，足够举办一场在魔神长久的生命中也很难得的宴会。 对于尘世中的归离原，这段时间已经将黑夜完全稀释。 归离原的残垣断壁在寂静中迎来了初升的旭日。 天光洒落在罗布尔的脸上，他深闭着双眸，细密的眼睫投下狭长阴影。 片刻之后，罗布尔缓缓睁开眼，他抬手遮挡住刺眼的天光，阴影中的目光中有少见的阴郁。 罗布尔看见了仍沉溺在梦境中的人类，虽然控制梦境的权能逐渐微弱，但对于人类卑微的梦，罗布尔仍然有余力。 但梦境，还是清醒的好，而且越早越好。.. “不要……再一次沉溺。”罗布尔默念道。 残碎的城墙下，罗布尔使用魔神的力量，将远在孤云阁中的梦境逐一粉碎。 那些人类的梦境都有最彻底的渴望，真诚热烈，但它们都不合于尘世中恒常的秩序，就算是尘世执政也不能将梦境实现。 作为魔神之一柱，罗布尔所能做到的帮助到此为止，他们仍会在坠入梦境之处醒来。 若还在梦中沉溺，最后他们恐怕连本真的自己都将失却。 罗布尔想起了这一场长梦中不可或缺的一位缔造者。 那个从须弥而来的学者瓦伦希。 他有一个狂妄的梦境，当然即便在尘世之中，他也是一个狂妄的人类。 希求得到甚至掌握魔神的力量，来奠定自己在尘世七国中的超然地位。 作为对魔神战争中的七尊王座从未动念的一员，对于力量或者地位执迷者，罗布尔并不理解。 但那个人类所渴求的力量可能也有不得不尔的原因。 魔神残渣给人类带来了漆黑的疾病，没有神之眼的人类能撑到瓦伦希这一步的，也算是很少见了。 既没有得到神明的注视，又无法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安稳度过一生。或许这样惨淡的结局早已经注定。 瓦伦希过于接近魔神残渣，原有的魔鳞病进一步加深，又在战斗中受了重伤。 按照尘世中的说法，这种伤病严重的人，回天乏术。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类，罗布尔是有同情的。 为了求存，不得不卷入一场惨烈的战斗之中，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结局，倾覆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甚至生命。.. 罗布尔无能为力，但至少，罗布尔给了他一个安然的长梦，梦境中有他所渴求的一切。 他的记忆将停顿在长梦未尽之时，这大概也算是一点最后温存。 大地的记忆中，将为他留存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 罗布尔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谢这个人类。 显然在一开始，自己只是作为一个重要棋子而入局。 但事与愿违，或者说阴差阳错。 从一开始就必然失败的挑战，让罗布尔获得了空前的力量。 这些力量相比起尘世七执政，还是犹如蚍蜉撼大树。 但已经能够算的上是属于一个神明的力量。 如果早一些拥有这种力量，罗布尔大概就不必在过去的时间中一直仓皇逃亡。 更重要的是，罗布尔也得到了一个梦境，无法相见的故人，没有说完的话语，都在梦境中得到了完成。 罗布尔抚着断壁凄凉地笑了。 但是，那力量，他忽然想到，那力量的大部分可是来源于摩拉克斯最深恶痛绝敌人之一的海之魔神。 如果摩拉克斯再见到自己，那双金黄色的眼瞳中一定会见到时隔多年的杀意。 “无所谓了。”罗布尔坦然道。. 罗布尔要去完成自己未竟的旅行了，和归终姐姐说过的那场旅行。 没有找到的同伴，或许也正在前路中等着他。 就算仍旧一无所得，但总要让自己在路上。 就算璃月是他的家，也等这场旅行结束之后再回去吧。 罗布尔盘算着时间。 他曾和摩拉克斯约定过要参加下一次的请仙典仪。 时间还足够，在这段时间中，罗布尔应该也不会被漆黑给吞噬掉。 希望如那片土地的神明所说的话，风带来故事的种子。 罗布尔也能再次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 至于璃月冒险家协会关于这次孤云阁探险的酬劳…… 数额巨大，罗布尔犹豫了片刻，就算了吧。 毕竟委托人可不会对这个结果满意。 而说到摩拉，罗布尔现在拥有的也足够应付接下来的旅行。 那个诗歌与酒的国度，说不定也能为罗布尔的过往书写出一个文笔斐然的故事。 或者为那些故人，吟咏一首令人唏嘘的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