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未雨绸缪

明静坐在崇晟的床边，偏着头，用手枕着脸，伴随着又长又深的呼吸声，就这样睡着了。 崇晟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精致的脸庞，还有漆黑茂密的头发。 她连睡觉的时候都像个小孩子。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 他害怕吵醒她。 明静闭着眼睛的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她的呼吸也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崇晟呆了一下，突然收回了手，就像一个做坏事的小孩子被别人发现了一样。 “你醒了？”他轻轻地问道。 明静张开了眼睛，看着他。 “嗯。”她轻轻地回答道。 崇晟道：“什么时候醒的？” 明静道：“刚刚。” 崇晟道：“你就这样坐了一夜？” 明静道：“嗯。” 崇晟道：“冷不冷？” 明静道：“不冷。” 崇晟看向昨晚喝的酒瓶，又问道：“我昨天喝了很多的酒？” 明静道：“嗯。” 崇晟道：“我醉了？” 明静道：“嗯。” 崇晟道：“我就这样睡了一夜？” 明静道：“嗯。” 崇晟道：“我睡着之后说了什么没有？” 明静摇摇头，道：“没有。” 明静在有时侯的深夜，还会偷偷地跑过来，通过小洞看着他。 崇晟从两年前开始，就再也没说过梦话。 “不过你昨晚哭了。”明静心疼地看着他说道。 她还帮他擦干了眼泪。 崇晟低下头，不说话了。 明静也不再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外面突然响起鸡叫声。 天色已经开始微微泛起亮光。 明静突然说道：“我该走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 就像半夜山中的狐仙，私会庙里夜读的书生，看见天亮时不得不离开的那种慌张。 崇晟有些舍不得，但又不得不放她走。 “你还会再来么？”崇晟在她快跨过门槛之前，忍不住问道。 明静看了他很久，然后开口道：“不会了，我想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崇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明静静静地说道：“我们都是水上的浮萍，水往哪里流，我们就要往哪里走。有些事，讲了也没有用，还不如不讲。” 她好像有难言之隐。 随波逐流的人，都是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人。 原来她也是。 明静已经走了很久。 崇晟痴痴地看着刚才明静趴过的地方，痴痴的看了很久。 今天已经到了第三日。 今天就是庆王在合韵苑宴请南离使团的日子。 合韵苑在庆王府的后院，那里有很多鲜花，环境非常幽静典雅。 庆王明弈星，是民间相传最贤能的一个皇子。 明皇三子，三王最贤。 当年明皇建朝之后，册封明辰为太子。 明辰在明皇未称帝之前就跟在他的身边了。 传言他武功高强，当年为明皇立下过很多汗马功劳。 天朝建立后，皇后早已故去多年，明皇正式纳妃，后来才生的三皇子。 三皇子一开始没有爵位，太子对他非常照顾，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也帮他当亲弟弟看待。 三皇子也很有能力，在太子身边做事，帮他处理各种政务。 太子心不在朝堂之上，总是勤于练舞。 当时他说过，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战胜当时一个在中州最强大的人。 太子薨亡后，明皇顿时少了一大臂膀，这时的三皇子，就像被埋在沙滩边里的珍珠，被浪潮冲卷过沙滩之后，才显露出他璀璨的光泽出来。 他的政绩也越来越突出，听说他励精图治，治理严明，还特别痛恨盗贼匪寇，当时剿灭了很多在中州民间的恐怖势力。 他在这一点上，与明皇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 此后三皇子被册封为庆王。 他的呼声越来越高。 他主掌兵部，礼部，吏部三大重要部门，本来他是当仁不让的皇位继承者，但是有一个人却不同意，那便是二公主明月。 二公主明月与太子一样，是建朝前的皇后所生。那时皇后还不是皇后，她是死后在明皇建朝后被追立册封的。 别看二公主是个女子，她声望也很高。当时建立天朝的时候，她也算一位开国元勋。她和她大哥一样，也出了很多的力。 二公主反对的理由很简单，也让所有人都很难挑出毛病。那就是中州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不管时代怎么更迭，皇位大统从来都是正室嫡子继位。 也就是说，皇位本来应当由太子继承，即使太子不在了，真正有资格的皇位继承人，也应当是太子的儿子。而继承的人选，自己身为女性没有资格，而侧妃生的三皇子兼庆王的明弈星，同样没有资格。 不过令人好奇的是，就算皇族之中有皇室血缘而互相之间又感情淡漠的，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但是传言二公主与当时三皇子的剑术师父，当时号称中州最强者的人，两人之间好像有感情纠葛，就算不看一面也要看一面，为何处处针对三皇子。 难道二公主被那位强者伤过心？ 皇室的事，扯不清道不清，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所以立储的事，也被搁浅了下来，没人再敢提及。 崇晟早早就混进了庆王府。 他先是用钱收买了一个厨房打杂的老仆。 他说自己这辈子没见过大人物，听说晚宴会有很多皇家权贵来府赴宴，他只想远远的看一看，回到村子里后也好和乡里乡亲吹吹牛。 再难办的事，有钱都好开路。 他以那个老仆侄子的名义，成功的混进了庆王府的厨房，并在那里的灶前烧了一天的火。 这天本来就非常忙碌，崇晟做事勤快，随叫随到，厨房里的人都对他印象很好，还叫他以后经常来。 终于到了晚上，一个个打扮精致的丫鬟纷纷到厨房里，把一盆盆忙碌了一天做出来的菜品，向合韵苑端去。 听说贵人们都到齐了，崇晟借口上了个厕所，然后换上南离国贵族的服装，一脸平静地向合韵苑走去。 他为何会有南离国的服装？因为他穿了身看起来很华贵的衣服，冒充吏部侍郎的公子到使馆住处，谎称对异国服饰感兴趣，要求收藏一套，南离国本来就为了两国交好，加上他带的礼物又无法让人拒绝，所以送给了他一套南离国男性贵族的衣物。 崇晟有时候是个很细心的人。 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都是问韩平要的，韩平提供的也很齐全。 所以当他大大方方地往合韵苑走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拦住他，即使中途有一两个护卫盘问来历，他说自己是南离使团的人，入轩之后因庆王府太大而迷了路，之后护卫还好心为他指点道路。 轩就是厕所。 所以他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合韵苑，大大方方的看向了场中一个看起来很端庄很漂亮的女人。 韩平给他提供过画像，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朱蓉蓉。 但是，令他震惊的是，他居然还看到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在朱蓉蓉的对面，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珠围翠绕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的旁边，居然坐着一个让他异常熟悉的人。 他还和这个人是朋友。 这个人居然是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