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稿

兰蝴与女儿夏游一圈，体验并没想象的那么美好，天热、人累、景区人多，拍张好照片不容易。网上那些经过后期处理的饱和美图看多了，看见暗淡的真面目就失去了激动，有些葱葱草地踩上去却是满脚泥泞。她喜欢停留的地方，要么女儿不喜欢，要么火车停不下来，一路都有没看够的遗憾，留些念想吧，今后再去填满。多少远方的神往，如感情那般，只因没得到方才夜夜动心。 兰蝴计划中的这次自驾旅行并没成行，为此还改变了原有的行程计划。贺威提前就把车子要了去——我的工作方便要紧，还是你们自驾游要紧？是出行方便要紧，还是人身安全要紧？贺威更担心兰蝴驾车出意外，即使她的车子不出问题，也无法保证别的车子不找过来出问题。 那些年兰蝴想在工作日请假陪女儿旅行是奢望，于总不许她耽误工作，今年爽快地同意她请三天假，加周末达到了五天。不是生意清淡，是她可以网上办公，是李汉已能代替她挑起大梁。 夏游之后，贺晴就去了重庆的寄宿制民办中学。神兽入笼，兰蝴浑身轻松，对有些家长含泪不舍难以共情，孩子大了就应去远方探索新的世界，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今后的时间，兰蝴将一步步去追她一直没有实现的梦。 上午还在重庆开女儿中学的第一次家长会，下午兰蝴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市农业局，将脱贫攻坚三年成就展的设计效果图初稿送到金予度面前。初稿有电子档，还有四开的纸质彩印本，彩印本无法看动态效果，也难以看清有些细节，金予度看的是优盘里的电子档。 初稿备有两套，拿给金予度初审的是第二稿“屋檐之下”这一版，这是完全的原创设计。 参照网络模板改良设计的第一稿放在兰蝴的包里以防万一。做两套方案还有一个原因，李汉似乎在同步做这次成就展的设计。于总允许她外出休假时，就让她把拷贝回来的素材给李汉也拷贝了一套，说是公司留个底。 兰蝴坐在金予度侧面，密切关注着他浏览效果图的神情。整体造型方案在设计之初征求了他的意见，他不好否定，因为没看到最终效果。即使他认为好，领导审核时未必那么想，或者他认为不怎么样，领导还正喜欢，设计本就是众口难调的事。不过，他这初审第一关至少得先过。如果情况不乐观，那么已做了优化的那套“青绿山水”造型就会出场。 金予度先看的是全景动画效果图，白天的效果，以及夜晚的效果，眼神突地亮了，嘴角露出轻微一笑。他一会儿把脸凑近屏幕，一会儿把脸远离屏幕地反复看了一阵，然后点起局部图放大细看起来：“原来你是要改成这种屋檐之下，有意思！” 兰蝴说：“最先的青绿山水少了点新意，所以才想把它改得有趣些。” “好创意！设计师就是设计师！”金予度查看起各个展区的平面效果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谢谢你能把那几张效果欠佳的图片处理得恰到好处。” 兰蝴会心一笑。几张很有代表性的图片由于是工作人员紧急情况下的抓拍，画面质量并不好，算是烂片。金予度很想用起来又担心影响展出质量，兰蝴对其进行了处理让它们成为了好图，比如模糊不清的被加工成了清晰大图，画面杂乱无章的通过去色、抠图、渐变淡化等“藏”的方式将主体烘托而突。 “展览设计，是原创的吧？”金予度很关心这个。 “是。”兰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展览要大范围公开，电视台和日报社也会进行报道，千万不要出现版权问题。”金予度严肃地强调说，“参展的这些摄影作品，每件都是得到了作者授权书的。” “金主任放心，我的原创不会侵权，除了公用字体，其他竹编字体都是我自己设计的。”兰蝴深知展览的背后有人会在意版权问题，连这次展览的合同也强调了版权的归属问题。 设计师长年累月做设计，时间仓促，很难完全利用原创摄影、创意图、字体等素材，通常需要借用他人的素材，也就是在网上下载。网上的素材并非都能随意商用，包括看似不起眼的字体。常见的黑、宋、仿宋、楷、行等字体属公有领域，可以自由使用。更多的创意字体、品牌字体有专属版权方，只有支付一定费用取得版权方许可后方能使用。有些图片素材下载网站会标明版权为“共享”，看似免费，只适用于学习交流，未必能商用。没有名气的展览盗用了他人的设计也许侥幸躲过侵权纠纷，一旦版权方追究起来就吃不了兜着走。 兰蝴能获得省级公益广告大赛头奖，很大程度上就靠原创。那次大赛中，不乏有与她同等实力的作品，但对手使用的摄影素材、卡通画或商用字体却非设计师本人版权，也就被兰蝴百分百的原创卡通和字体比了下去。只不过在大众眼里，原创者与抄袭者难以区分。 金予度一边将效果图拷贝到电脑上，一边问道：“听说，你是视觉传达专业的科班生。” 兰蝴笑道：“其实，视觉传达专业，在我高考那年，美术院校基本没有设立，那时电脑还没普及。我读的是比较热门的装潢设计专业，那时的平面设计被叫做装潢美术、实用美术。毕业后，平面设计专业又盛行起来；再后来，好多学校又改称视觉传达设计专业了。为了工作需要，我自修了视觉传达方面的课程，就自称是毕业于视觉传达专业。” 金予度说：“多面手呀，难怪！你的设计，一眼看去，气场就不凡。真要说哪里不凡，还说不出来。” 兰蝴深知设计就如烹小鲜，同样的食材与佐料，不同的厨师能做出不同的味感和口感来。她说：“谢谢鼓励！设计上考虑不周的地方，还请金主任提出来。” 金予度说：“我还要对内容进行校对，几位领导都要审签，过段时间我把修改意见反馈给你。” 兰蝴说明道：“如果有领导认为不清爽简洁，麻烦金主任能说明下，这套设计还有个目的，就是吸引大家自愿来观看，这才能最大限度地起到宣传帮扶成就的作用。” 金予度将优盘还给兰蝴，笑道：“我懂你的想法。成就展的预算不高，没想到能做到如此高的水平，亏待你了。谢谢你！” 说话间，金予度的手机响起铃声，他接起了电话，“啊！”了一声，表情肃穆起来，又说：“好的，我这边改……整体效果出来了……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金予度带着歉意对兰蝴说：“兰老师，得辛苦你修改一下了。才接到通知，还要加入一些素材，原来的十大板块，要合并一下，改为六大篇章。没办法，上级要求比较高，追求完美。新定稿的内容我整理好后，争取下班前发给你，麻烦把内容按新的改一下。” 兰蝴的脑袋“嗡”地一声，只觉太平洋的海啸袭击了过来，将墙上的图文洗白。这属结构性的调整，要推翻从前的内容布局，不得不对整体造形作相应调整，相当于另外组装一遍。在外行眼里，设计稿修改就像ord文档那么容易，剪切、移动、粘贴、插入就是。这属船小好调头。 完全不是！这不是普通的巨幅喷绘，近看模糊不清也不影响远视的效果，而是必须耐得住近看、分辨率高的写真图！它不是把单张展出照片喷绘出来，再贴到“墙”上去，那在灯光下透光不良，照片全是随“墙面”喷绘布一次性输出。 这是对近两百平方米内容区的大幅调整！四百余张图，是航空母舰级的调头，烧主机！哪怕是对一张1M的图片进行移动，就相当于移动三十多万字的ord文档大小，不少单张图片有5M之大。这是高分辨率的设计，是普通喷绘的两倍多，像素会增加四五倍，文件大小也会相应增加，电脑运行会变慢，设计效率也很慢。整个编辑过程，是精确到像素或者厘米、不断放大缩小查看、反复对比效果、等候渲染生成、等候导入导出的过程，相当费眼耗时。哪怕分区进行设计，每个文件也特别大，一不小心还容易死机、出错。 凭着多年练就的职业素养，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兰蝴举重若轻地一笑：“那，最迟什么时候交第二稿？” “这是个大工程……今天你这效果图我先上报初审，主要是审总体造型，这个没有原则问题，后面就好办了。你回去后，按新的篇章进行内容调整就是。嗯……能不能后天下班前拿出第二稿来？”金予度清楚工作量有多大，时间有多急，语气中有着协商的成分。 兰蝴想了想，两天加班加点还能完成，但后面又会如何就难说：“这倒没问题。就怕到时再大调整，或者造型通不过，留到后面的制作时间就很紧。” “我对这造型有信心，我会做好解释工作。但愿图文内容上不会再有大的调整。”金予度有些无奈。 “金主任，如果没别的要求，我就先告辞了，调整方案发来我就马上修改。”兰蝴已没心情久留，后面两天得靠咖啡作伴了，男人通常靠香烟。 “辛苦你了！拜托你了！”金予度见兰蝴已起身，站起来伸出手，与兰蝴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