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神侃

兰蝴放弃了煲竹荪莲子土鸡汤给女儿接风加饯行的计划，改为快捷的清蒸鲈鱼，鲈鱼才是老家那边没有的。她得抓紧时间去完成御林兰岸二期楼书的设计，其他设计得布置给程召。 她提着松菌、蔬菜、鲈鱼和柿子回到家时，心里正烦着，只因在小区门口遇见了卖野生松菌的老太婆，老太婆居然一口一个“大姐”称呼她……突然，她反应过来，人家把“大姐”当尊称，与年龄无关，与大家称“美女”一个道理，只与性别有关。这么一想，好受些了。 门口的地垫上多了双老布鞋，兰蝴感觉自己离布鞋的日子渐行渐近了。母亲不打一声招呼地来家里了，她很反感母亲搞突然袭击的习惯。 “妈，我已把饭蒸起了。”贺晴从房间里出来，带着馋劲径直过来拿了九元九的盒装小柿子就在沙发上开吃起来，也招呼着跟在后面的兰母道，“外婆，你也来吃！” 兰母带着笑容却显得不满地对贺晴说：“外婆买的猕猴桃和葡萄你偏不吃，妈妈给你买啥，你就吃啥。” 贺晴说：“那不是葡萄，是提子。我现在不想吃猕猴桃和提子。柿子是我让妈妈买的。” 洗碗池里还有一条破肚的整条草鱼和大袋蔬菜！兰蝴厌烦杀鱼和切鱼片，她买鱼通常是商家处理好的，只需回来下锅。她有些反感地说：“妈，你过来要给我先打个电话，我才好准备饭菜……” 兰母说：“我不吃饭，我只是来看看晴晴。” 兰蝴说：“我是说，我才好确定需不需要买菜。你看，咱们都买的鱼，蔬菜也买多了。等会儿，你带一些回去吧！” 兰母说：“冻起就是了，多什么多。” 兰蝴说：“明早晴晴就要回学校，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什么。” 兰母问：“你要送晴晴去上学吧？” 兰蝴说：“晴晴自己搭火车去就是。” 兰母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快要镶入头骨里：“你就放心啊！晴晴才十二岁，出了事你后悔也来不及！” 兰蝴说：“晴晴下了火车就转公交，直达学校，有什么不放心。” 兰母说：“我就反对你把她送出去读书！你不送她回校，我明早去送！” 兰蝴不想争论：“好好好！我马上给你订票，不知同车的票还有没有。” 贺晴说：“别送我！我有同学一起。” 兰母警觉起来：“啊——，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贺晴翻了个白眼：“怕我早恋是吧？是男同学，男同学，他们好保护我！” 兰蝴厉声喝斥道：“晴晴，在外婆面前规矩些！” 贺晴起身走向自己房间，咕哝说：“反正，我不要谁送。” 兰蝴麻利地准备佐料、淘洗食材。兰母过来，低声问道：“兰兰，听说你和贺威离婚了？” 兰蝴“嗯”了声：“幺姨说的吧！她多管闲事。” 兰母问：“是你提出来的，还是贺威提出来的？” “我提出来的，我想一个人过。”兰蝴不能实话实说，难得解释。 “贺威这些年挣了些钱，口气是大了些，对家庭照顾不过来，也正常。你怎么连我也不告诉一声，说离就离了？”兰母不满地说，“你幺姨笑话我，连这事都不知道。” 兰蝴不屑道：“我就看她能笑话个啥出来。” “女人上了三十五，拖个女儿，不好另外找。”兰母紧锁的眉头又出现了，“你看，我们院子里那个小张……”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兰蝴不喜欢母亲举例来论证她的观点，就说，“妈，我的事你就别操心。我才不另找，一个人更自在。” 兰母叹息了几声，说：“是不是贺威在外面花心了？其实，男人花心也正常……” “对对对，都正常。我离婚也很正常，不用担心。妈，你去吃点水果吧，等会儿就在这里吃蒸鱼啊！” “兰兰，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在外面有意中人了？” “你认为有就有吧！这样你就放心了。” “晴晴有个后爸的话，女儿家很不方便，你得把眼睛擦亮点。” “是是是。” “我看，贺威本性不坏，为了晴晴，你还是与他合了才保险。” “行行行，我们会合的。”兰蝴不想多说此事，就转而问，“妈，你认识田泰吗？” 兰母说：“认识啊！他爸就是修我们院里第一栋电梯房的包工头。” 兰蝴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更是不解：“难道你还认识他爸？” 兰母说：“不认识。听别人指着田泰那么说的。这小伙子人才不错，又没架子，和院子里的人聊得来，我看得来他。要不是你那年和贺威在处对象，我觉得这小伙子还真不错。” 兰蝴别有一番滋味，又问：“昨天你遇到田泰，说起我离婚干嘛？” “他告诉你啦！哈哈，他传话还快！”兰母高高兴兴地吃了一惊，又说，“我嘛，也是为你考虑，万一他那边有合适的人，可以给你做个介绍，他的圈子都是些有钱人。” 兰蝴反问道：“那你还劝我合婚干什么？” “你难道不做多手准备？你又没固定工作，老了怎么办？当年叫你到我们的单位参工，你不肯。唉，谁给你养老！”兰母不无忧虑地说。 “我自己养老。”兰蝴早就在想这个问题。当年父母的单位实行双职工可以安排一位本科学历子女就业的政策，兰蝴放弃了，她不想过父母那种一眼看得到头的日子。她一边烧着水准备蒸鱼，一边继续转移话题，“妈，你昨天去看御林兰岸那楼盘做什么？” 兰母说：“你幺姨说去年在那里买了套房子，很便宜，六千二，现在升值到七八千了，问我要不要。她急用钱，想原价转给我……” 兰蝴急道：“你别上当！她哪有那么好的心，有好事会想到我们！” 兰母说：“她，我又不是不了解，我才不要她的二手货。” 兰蝴问：“那你还跑去楼盘干嘛，那种场合，小心被人忽悠。” 兰母说：“是她开车来接我过去的，正好碰见你黄姨刘姨她们也在看房。那特价房倒是便宜，才五千八。” 兰蝴说：“特价房是五千二。” “五千二的早被抢空了，只有五千八的特价房了，你幺姨也是这种E2户型……”兰母从沙发上的背包里掏出一期楼书，打开一页折角的户型图页面翻给兰蝴看。 兰蝴急道：“你不可能想住那地方吧！难道想投资没人选的特价房！” 兰母说：“房子不会贬值，放着也不怕。到时还可以送给晴晴。听说新区基本是八九千的房子了。” “我开公司你就拿不出钱来！买房你就能拿钱了啊！你宁可投资钢筋水泥，也不投资我！”兰蝴不好气地说。她不理解母亲的脑回路，只觉自己的楼书设计有一定责任，虽然那些有诱惑力的文案并不出自她之手。这楼盘相对是便宜，其实不好住也不好租，不知有多少人就是被各类广告夸大宣传和销售人员的话术给迷昏了头，把它当成了理财产品去投资。转念一想，那些地段好的、配套成熟的热门楼盘，高层楼房的房价也近万了，哪个又不是靠吹嘘而来呢！凡人，你不吹，他就没兴趣。 兰蝴见兰母悻悻地将楼书装回背包里，意识到话说重了，走过去正想安慰，发现茶几上的玻璃水果盘里还有两三斤那么一大串黑提，她知道这够一家人吃一周了。旁边还有两盒精品猕猴桃，每盒六颗。这猕猴桃每颗高达十元，两盒猕猴桃可以买一只土鸡了。她刚才没舍得买，没想到母亲就买上了，和那些在超市里不停免费品尝这水果那坚果的老年人比起来，母亲出手真阔绰。 兰蝴又想怨母亲水果买多了也买贵了，忍了忍没说出口，才想起忘记换居家服，就去卧室换衣裳，却见床上的凉被理得像尺子靠出来的一样，与上次见到的情况如出一辙。想起这些天就自己一人在家，贺晴也不可能这样理被子，她意识到什么，终于忍不住，把母亲叫了过来：“妈，这是你理的吗？” 兰母过来说：“是啊！你越来越懒了，小时候还叠被子，现在铺里是乱鸡窝。” 兰蝴没有惭愧更无感激，恼怒道：“你为啥要动我的床！” “天气降温了，你盖这么薄，还没换掉凉席，不怕感冒吗？”兰母被问糊涂了，“怎么，我帮你收拾，还有罪？” “这不是你来管的地方。”兰蝴气呼呼地说，她意识到，上次凉被事件，误会贺威了。 兰母见兰蝴一脸不快地换起居家服来，愁怨着走向客厅，坐到沙发上唉声叹气：“人啦，活着真是难！怎么做都不对。人老啰，逗人嫌。” 兰蝴意识到做过头了，就坐到兰母身边撒起娇来：“妈，你哪算老呀！现在四十五被划为青年了，你只算中年。你只管来玩就是，不要买这买那，不要为我们做这做那，你只需要提前给我说一声就行了。” “不管行吗？”兰母一脸为难地说，“我觉得啊，不知怎么说……这个沙发啊，该换了。” 沙发以前被“橘子”抓得千疮百孔，还有“五仔”在上面拉过臭臭，兰蝴其实也想换，但又舍不得花上几大千，尤其是在公司需要资金的时候，何况沙发不是她经常来坐的地方。既然母亲提出来了，她对这个没意见：“元旦前就换，以后也不会养猫咪来破坏沙发了。” “有些事，不知该不该给你说……我也想了好久……”兰母神秘起来，见兰蝴一脸迷惑的样子，才迟疑着说，“上回我过来，贺威和一个女人就坐在这沙发上。贺威说那是他同事，过来取什么资料，顺便来看看家里的户型，然后他们都走了。我看床上被子乱糟糟，怕你回来多想，就帮着理了理……” 兰蝴听得脑子生痛：“你来过这里？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兰母说：“那天和你爸吵了架，我想过来住几天，结果碰到这事。唉，那段时间我老梦见尖嘴的鸟儿，就知道会争嘴，比如说我去农贸市场……” 兰蝴摆手阻止道：“别说了！妈，我去炒菜，准备吃饭吧！” 兰母见兰蝴去了厨房蒸起鲈鱼来，起身提起背包，穿好老布鞋，开门，关门而去。 兰蝴手拿锅铲，将头探出厨房门口，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以及不再有老布鞋的地垫，无奈地看着锅中的鲈鱼，瞟了一眼旁边切好的土豆、螺丝椒、小白菜和泡菜，自言自语：“该管饭的时候，你就不管了！” 贺晴过来，满脸的喜悦与轻松：“外婆走了？” 难受真是一个接一个。想起母亲对贺晴的一片心疼与溺爱，却没有换来贺晴的感恩与喜爱，兰蝴好无奈。喜欢这种感情，口头上可以说，行动上也能装，是真是假心中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