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聚餐

丰盛的农家菜在罗主任家的院子里上了桌，青椒腊肉、香菇炖土鸡、苕粉炒蛋、酸汤肉凡子什么的，浓香飘逸，让人直馋。圆桌坐了两桌人，除了陶罐白酒，绿茶水，还有深岩矿泉水在桌上恭候着。 这里是座典型的川东民居三合院，位于长坡道上较偏的角落位置，属百年老宅，住着两户人家。院落整洁，并不显破旧。窗棂、木门和梁柱上有简单的木雕，屋脊一角长有嫩草。房屋下部由错落有致的石头砌成，还雕有花纹，很有观赏性。院子背后靠山，前面是无甚遮挡的山谷，能看到山谷间还没消散的小片云海。红圣村还有几座类似的好院子，被重点保护着，要原汁原味，并未纳入彩绘对象之列。更多的老宅因为破旧成了危房，已被新楼房取代。 院内是乡土生活，院外是风景如画，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宝地吧！就连院子里高大的黄狗也不是普通的田园犬，皮毛特别光亮干净，还很温顺，特招人喜欢。前来凑热闹的还有只漂亮的三花猫，一点不胆怯，不时在兰蝴腿上蹭来蹭去地叫唤着。她想起了冷洋带过来的狸花猫“五仔”，它在商盾的被子上撒了泡尿被商盾打了一顿之后已跑得不知踪迹，大概是被母猫拐跑了。 与罗主任同桌的，除了江素和三位驻村队员，还有金予度、蒋远和兰蝴。 另一桌则是其他村委委员、专职驾驶员和程召等墙绘人员，包括刚刚才完工赶过来的自动绘图机操作员章良及另两位助手。张良是兰蝴“租来”的绘图工，他一身迷彩装，皮肤粗糙黢黑，一头乱乱的卷发带着几根显眼的白发，年近不惑的样子。他负责三部绘图机等设备及颜料的运输，与助手分组指导多位村民协助绘图。他其实是八爪鱼墙绘公司的老板，专做墙体彩绘业务。协助绘图的六位老村民没有来吃饭，说是不敢来。 两桌客套了一番之后，各自就餐，下午好几位要回城，大家基本都不喝酒，以茶或者矿泉水代酒。 罗主任以窖藏白酒表达了对帮扶单位的感激后，对金予度和蒋远说：“我这个外行，听了专家们的一席话，越来越坚信茶产业是村子的靠山了。我会为村子的脱贫与发展尽犬马之力。” 江素说：“尹董当初的墙体彩绘议题只有一页纸的说明，没想到能做出这么好的效果，今后村子发展民宿更有希望了。金董的茶产业议题是一本书的可行性研究报告，那更是指导性的实操文件。我花了三天精读了之后，特别受感动。” 大家对茶产业的意见在桌上统一了起来，对未来的茶产业建设充满希望。 这时有电话响起来，兰蝴见是于总打过来的，就侧过身埋下头接起电话来。 于总在电话里带着讽刺说：“小兰，你对我也下得了手啊！” 兰蝴从“小兰”的别样语气中听出不妙，估计是为省利运煤电集团采用自己的设计方案一事，小樱已通知她准备相关资料节后去办理补签合同事宜。她只得详装不知，小声问道：“于总，怎么了？” 于总说：“我谈得好好的生意，你偏要来挖墙脚呀！” 兰蝴说：“是说利运集团的事吗？我开始不知情，过后他们才说你们做了方案。对不起啊，于总！是个误会。” 于总在电话里呵呵一笑：“误会？你明明知道利运集团是我的老客户，你分明在挑衅我。” 兰蝴说：“我以为他们主动联系我，就已解除了与你的合作。确实没想到是这种情况。请谅啊！” 于总说：“你当然希望我被解除了，你好上位。御林兰岸二期的事，你把我踩了，我没找你说二话吧！这次你又来踩我，以为我是软柿子吗？” 兰蝴一万个不服气，又不宜强辩，只好说：“这次大意了，下次我不去这单位好了。” 于总说：“别以为你小兰成大兰了，就目中无我这个于姐了。我是来通知你，从今天起，你的所有制作，我不接了。节后把拖欠我的制作安装款结清，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于总……”兰蝴正想恳求，那头就挂了机，她悻然收起手机，却见坐在身边的冷洋正注视着自己。 冷洋小声询问道：“啥事？对于总还这么卑微。别虚她！总不能被她欺压一辈子。” “没事。”兰蝴不好在此多说，吃着菜有些犯愁。在很多广告制作价格上，誉诚公司对她有更多的优惠，时间紧的时候，还能优先完成她公司的制作与安装。当然，这些好处是以兰蝴公司协助誉橙公司中标为代价，算是扯平了。迟早有一天，兰蝴公司不会再成为陪跑的炮灰。为了不影响业务开展，她赶紧在公司工作群里发布了“业务外包制作不再找誉橙公司”的消息，同时艾特业务助理张维“联系下字字酷的孔总，建立合作关系”。 金予度瞟了眼兰蝴这头，端起了泡有绿茶的杯子喝了口，对蒋远说：“凤翎茶业不是要加入农产品公共品牌协会嘛，我认为，品牌形象得做个提升，更有市场竞争力。你看，现在各种茶叶都特别讲究靠包装去吸引眼球。” “是啊，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蒋远放下了已上筷的土鸡肉，朝冷洋看去，“冷洋去年也提起过。唉……不是那么容易啊！” 冷洋有些意外：“我以为蒋董不记得我，不记得那件事了！” 蒋远说：“你在涂总身边，我哪有不记得的。他是我老乡，糊涂啊，走到双开的地步去了，听说还要判刑。” “是啊，我也没想到，涂总经常教育我要按规定来，结果他却进去了。”冷洋惋惜道。涂总因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粮食购销和租仓收储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涉嫌受贿犯罪，前段时间已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冷洋打算今后去看望一下被关的冷总，被兰蝴制止了，说是为什么要与犯罪分子保持亲密关系？涂总犯罪时为你考虑了点好处，差点把你拖下水，你仅仅是没有收下而躲过一劫罢了。 “涂总那人啊，喜欢占小便宜。我就当着他的面骂过他，不要以为是我老乡，就把我这茶厂当成自家的，想怎么拿就怎么拿。唉，我以为他只是爱茶，结果在单位上也那么拿，不出事才怪。”蒋远怒其不争地说，转而对冷洋说，“你千万别学他啊！” “我没接过涂总送我的茶，主要是我不好回他的礼。若不是涂总出事，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冷洋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无奈，又意识到说得不对，补充道，“还好，在这边能认识各位领导，跟着你们为村里做些实事，也是我的荣幸。” “涂总那事一出，集团这几个月没安宁过，系列的整改还在进行，大伤元气。”金予度叹息了声，又说，“冷洋，我很佩服你的，能在风险岗位清清白白地走出来。” “那种雷区里的钱财，不是我的，我不贪图。”冷洋说着，话锋一转，“我还是希望介绍来的兰蝴公司能发财，人家做原创的公司亏了，就是我的责任了。” 商盾用筷子轻敲着碗口，朝冷洋笑道：“墙绘是你最先策划的，说是要助力村里的民宿发展。如果尹董早知道你的意图是让表妹来做，肯定不会上你的套。我也上你的套了！” 冷洋火了，带着骂人的语气说：“你这姓商的，说话真是伤人。你要说，就说墙绘的正事！刚才在尹董面前胡扯别的，纯粹是自己打脸！你找不到好的墙绘公司，还笑我帮你找着了，过河拆桥非你莫属！你银行这方，明知面积多了几倍，从没反对不画，也审核了设计稿，不追加点预算，就对不起我和兰蝴公司这么卖命！” 商盾为难地说：“增加预算的事，得看尹董心情，我又没签字权。” 冷洋说：“我看出来了，尹董宁可让别的公司去赚钱，也不想让我介绍来的公司赚，肥水宁可流向外人田。你不把尹总的心情弄好，不配当这个第一书记，今后谁愿意托熟人来给你卖命！” 商盾又笑：“我怕你了！为了你表妹能有钱赚，我再去请示请示领导。” 冷洋气恼道：“金董在说茶业包装的正事，你又想胡扯什么！好好听着两位董事长对村子的长远规划！凤翎茶业现在走好了，村子今后才有希望。” 商盾点头道：“那是。我们都要洗耳恭听。” 金予度见大家安静下来，对蒋远说：“蒋董，市上可能要举办个农产品公共品牌标识发布会。你的茶产品是利泉市的代表品牌，肯定要参与发布会，如果以新形象出现，倒是个很好的亮相时机。” 蒋远说：“是啊，已通知我们入会，并筹备展品了，说是到时要在包装上加入公共品牌标识。如果重换形象，时间来得及不？” 金予度说：“品牌标识确定后，还要正式注册，吸纳一定数量的会员，运营机制健全起来还要花些时间。现在着手升级形象来得及。兰蝴公司是公共品牌的设计者，可以请兰总试试看。” 兰蝴趁机说道：“蒋董，我愿意为凤翎茶业做新的VI形象设计，包括包装设计，不满意的话，我不收费。” 蒋远说：“实话实说吧，我已收到好多家公司的设计方案示意图，北上广深专做包装的朋友也找来了，还做了包装样品来，都很新潮漂亮。看花我的眼了，还不敢启用任何一套。” 兰蝴没想到行业如此内卷，设计师通常不会免费为他人做原创设计，以防精心构思的创意被剽窃，现在看来得放下矜持身段先下手为强了。她不解地问：“那些包装有什么问题吗？” 蒋远说：“凤翎茶的历史久远，但我将它开发成红茶品牌的时间也不过六七年。那些年费了好多精力进行宣传，才将品牌树立起来。现在让品牌换脸，跟新建品牌就没什么差别，会是很大一笔投入。” 金予度说：“品牌的重塑和升级当然要慎重。不过，说句真心话，如果单论包装去选茶，我真会选其他茶叶。我选凤翎茶，纯粹是图它品质好，买的是情怀。它的市场识别度已弱化了，很容易失去市场。” 蒋远说：“上午尹董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各种茶叶品牌营销太疯狂，我担心今年变了脸，明年又过时。” 兰蝴说：“蒋董，这样好不好，我做套方案请你看看。” 蒋远顾虑道：“设计师做创意很不容易，如不采用，就很亏待你了。我的预算也不高，纯设计不能超十万。” “机会面前，我愿意让作品说话，十万费用，我能做下来。”兰蝴不能让客气误了天赐良机，就问道，“我能加你微信吗？” 蒋远点点头，掏出手机来，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说：“只要能提高品牌知名度、辨识度，并保持相对稳定的新设计，我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