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对阵

兰蝴心里有了点数，又把穿着字字酷红色工作服、头发花白的孔师傅请到了一边，要了解事故经过。 一脸沧桑感的孔师傅回忆着说：“当时，我正通知云梯驾驶员朝另一头移动。老齐见速度太慢，就探出身子去加固扣板，想早些收工去吃个酒。正操作时，云梯往回移动了下，我都晃了下，他可能失去重心，一溜烟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听见啪的一声，就知道他离奈何桥不远了。” 兰蝴问：“他怎么不系安全绳？” 孔师傅说：“老齐平衡感很好，总嫌安全绳碍手碍脚，我也没注意他啥时候把绳子解开了。可能他认为云梯已降至四楼高，下面还有门市在垫底，不会有什么问题。” “越是大意越容易出事。”兰蝴只能为齐师傅干着急，又问道，“那云梯驾驶员就不来关心下齐师傅的伤情吗？” 孔师傅说：“他不得来，说是他按我的指令在规范操作，没有乱动云梯，他没责任。还说可以查看驾驶室的监控。” 如此看来，事故主要是齐师傅违规作业，且操作不当造成。不过，巨幅灯箱广告的承揽者是兰蝴公司，即使没责任也脱不了干系。出了安全事故，就得立即停工，要将事故上报，等事故原因调查清楚，并经整改到位后才能恢复施工。也就是说，灯箱广告眼看差一口气就要完工了，还就无法完工……灯箱效果倒是出来了，这笔需要用来救急的广告尾款短期似乎收不到了…… 兰蝴更担心的是，万一齐师傅没救过来，出了人命，作为商家的全房网就会很在意了，解除广告合同，追回预付款也有可能，那损失就大了。房屋一旦出了人命，就是凶宅，价值大跌，难以出租出售。广告位一开张就出人命，也同理，弄不好会影响五年。不止于此，对责任事故负有直接责任和管理责任的，弄不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兰蝴不敢往下想，对孔师傅说：“救人要紧吧！我们给齐师傅五千慰问金，愿他早日康复！” 当晚，个别微信群和朋友圈里，有人或明或暗地谈及着这起安全事故：“泉通公司楼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啊？”“不知安装工摔得怎么样？真可怜！”“那么高摔下来，肯定没救了。”“听说工人穿的是字字酷工作服。”“摔成植物人的话，够那公司受的。” 那些热衷报猛料的本地网络媒体和大V自媒体，对本次事故只字不提，网上搜索不到这方面的消息。似乎天下奇闻趣事太多，这种普通伤亡事故不值一提。仅靠与此事故有关的几家公司闭嘴，不可能把消息封锁得如此干净。其实，这是字字酷公司背后做了工作的结果，那些媒体很听话地保持了沉默。 冷洋从他的微信群里认出了兰蝴公司的这个广告位，问起了情况，兰蝴才把事故告诉了他。他联系城市论坛的朋友，如果有人要在论坛上发布有关这起事故的帖子，尤其是提到兰蝴公司的，就请将那些帖子屏蔽。朋友说，有人已吩咐过了，已蔽掉了不少发帖，毕竟事故还没调查清楚，论坛也得防误导。至于微信群里那些零散的议论就无所谓了，算是道听途说，形成不了與论气候。 他认为兰蝴公司即使与字字酷公司签了安全事故免责协议，也容易受牵连。伤者家属在安装施工单位得不到满意的赔偿，可能来找承揽单位的麻烦，得有所准备。 他还建议，趁着事故没有造成较大的负面影响，少有人清楚事故的具体情况，兰蝴得抓紧时间去催收全房网的广告费尾款，以免夜长梦多。 兰蝴想想也对，不知还有什么事等着自己，回款要紧。至于要报给甲方的完工现场完整照片，兰蝴亲自将没盖下来的扣板PS成盖下来的完美效果。只要甲方不在现场细看，不易发现明显问题。甲方真要去现场查看，就带他们到一个特定角度的位置，有树叶遮挡未完工的扣板。 这一招还灵验了，她与全房网的经办人员私聊时，对方看到现场完整照片，全景照、近照、远照、灯箱边框特写等，没发现什么异常，表示满意，没有去现场查看收货的意思，说是收到发票后就会按合同约定时间把尾款打过来。 齐师傅命大福大！十处骨折基本属骨挫伤，有脏器轻伤，没造成瘫痪和呆傻，医生采用国内先进的技术进行治疗，命保住了，在医院需住院二十天左右即可回家慢慢康复。 齐师傅家属并没就此作罢，要求除了工伤赔偿之外，另外要赔偿五十万的伤残补助和精神损害费。 字字酷公司坚决不干，齐师傅有“五险一金”保障，经工伤赔偿后就不能再要求其他赔偿。公司承认监管不力导致了事故，依齐师傅的伤情和事故责任，除了工伤险公司当支付的部分，最多另外支付两万作为慰问金。孔郎认为，齐师傅有工伤险，再过几天就满五十五周岁，即将解除劳动合同，春节后只安排他运输物料，并没让他做安装，也就没续保其他商业险。他自行上了云梯和孔师傅说事去了，顺便帮了个手，过后自行解开安全绳才出的事。齐师傅明知高空作业操作规程，却违规操作，就是自寻短见，后果本该自负。 那家属见孔郎态度强硬，再联系他没有了回应，又带着一帮亲戚找到兰蝴公司来要求赔偿，引来一群路人围观。 兰蝴不能示弱，直言说：“齐师傅没与我公司签过任何合同，也不是我们安排的安装工，没权利来要求赔偿。” 穿着印花棉衣、头发凌乱的齐妻一脸憔悴，大着嗓门说：“你赔偿那五千医药费，肯定是不够的，至少也得五万吧！老齐的住院费至少也是一二十万。” 兰蝴说：“那五千，谁说是医药费了？那是我出于人道主义，给的慰问金。” 齐妻指着兰蝴说：“你没责任的话，会给我家老齐慰问金吗？” 兰蝴说：“很多熟人住院，我都会去看望慰问，都会给点慰问金，难道，我就得对他们住院负责了吗？” 齐妻见亲戚们帮着在说话，就舞动着臂膀说：“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安装广告，我家老齐怎么可能受伤？” 兰蝴听着有电话陆续打来的铃声，没功夫接听，继续说：“谁请他安装广告了？我公司没请他吧？是他擅自上云梯的吧？” 齐妻伸长了脖子，斜着头说：“我家老齐心肠好，给你们做好事，难道还做错了？” 兰蝴说：“那是帮倒忙，不是做好事。谁对自己安全不负责，对公司安全不负责，出了事只有自己吃苦果，齐师傅明白这个道理。如果齐师傅有什么不服，请他走法律程序吧。我听法院的判决。” 齐妻咳了两声，叉起了腰说：“你和孔老板是穿一条裤子的吧！我们马上请律师，要起诉你们！不赔钱，我不会罢休，天天来这里喊冤。我身体本来就有重病，就病死在你们这里算了。” 这下惹着兰蝴了，她恨死那个齐师傅了，坏了她到手的好事，还要影响她往后的生意。不是她对伤员不仁慈，而是她确实不堪如此一击，再让一步公司就得倒闭，她输不起。她也讨厌这个张牙舞爪叫嚷不休还自称有重病的女人，就据理力争连带恐吓地说：“我公司也会起诉齐师傅，进行追偿。他的违规作业导致所有广告安装搁浅，广告款无法收回。他带给那个广告黄金位的晦气，影响今后五年的招商，损失有百万之巨，他承担一半的责任，也要赔五十万出来。你们要先想好后果啊！” 齐妻将信将疑，对旁边的程召和张维说：“你俩是给老板打工的吧？看到了吧，老板把你们这些下力人才不当人，一旦你们出事，老板就脚板擦油，逃之夭夭不说，还反过来要你们赔偿。你们，别玩命干了，要保护好自己，万一累出病来，没人会要你们！” 兰蝴更是厌恶这位无端挑拨关系的女人，说：“放心，大姐。我和他俩签了劳动协议，他们该享受的权利会享受。我没和齐师傅签协议，如果让齐师傅也来享受福利，就相当于侵犯他们的权利，就太不公平了。” 齐妻哭了起来，擤起鼻涕说：“老齐啊，你的命好苦啊！我算是看透了，那些当老板的，无论男女老少，心都狠！” 兰蝴心想，我若心善，岂不是到处受欺被夹，早就关门大吉遭人笑话了。她见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举着手机在拍摄这场纠纷，又不能显得太绝情，就说：“大姐，生意场上都得讲规矩、讲道理。孔老板也是讲感情的，他已主动承担了责任，没有拖欠齐师傅一分钱的抢救费、治疗费，还亲自请来最有名的骨科主治医生主刀。齐师傅恢复得很可以了，只要康复得好，没有什么大的后遗症。就连齐师傅砸坏楼下的门面，也没谁来找齐师傅的麻烦吧！孔老板的直接间接损失，已经是很大一笔费用了，你总不能让人家倾家荡产来为齐师傅的违规操作买单吧！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去给谁买单吧？” 齐妻及亲属们与兰蝴争辩一番后，见兰蝴不好说话，带着助阵的亲戚们怏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