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水妖

平静的江面泛着微光，在太阳底下闪耀得如一面镜子。 视野越过这面镜子极目眺望远处，小巧的楼宇房屋如同孩子手中的积木玩具，一层一层地交叠在遥远的天际线。 时间在光和水的交汇下趋于宁静，直到一艘庞然大物缓缓驶来，破开江水嗡鸣前行。汽笛声起，汽轮加足马力向前，却只能推动它像乌龟一般沉重缓慢。 白月站在轮船的甲板上看向远方，在温暖的阳光下吹着江上的风，远处浮光闪动似黄金般耀眼。风在天上游动，不一会儿一团浓密的白墨云朵飘荡而来，遮蔽住天上的太阳。巨大的阴影从上方投下，让她面前的水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阴霾。 她俯下身子，趴在围栏上盯着水面看去。幽幽水波回折往返，深蓝色的水下暗流交替，隐隐约约间她似乎看到一双非人的眼睛，这双眼漆黑如墨，就藏在水底的最深处，只要向水下投射视线就会立即被它注意到。 那是鱼还是其他什么，白月不知道，但在水波荡漾它好像快要消失了，白月便在甲板上跟着它的影子走，结果撞到了旁边的一个人。 “对不起……”她刚开口道歉，就觉得伸过来拉她的那只手有些熟悉，抬头一看果然是童源，“哎，你不是在上面吗？” “我来看看你在干什么。”童源说道。 “刚刚有条鱼在水底游了过去，不过现在没有了。”白月指着江面回答。 “鱼？”刚才白月发呆的时候童源就在一旁看着，水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你确定看到鱼了？” “额……看到一双眼睛，像是鱼的眼睛。” “像是鱼的眼睛？”童源此时疑惑地看向她，“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呵，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轻晃的船只上，他缓缓讲述着一段离奇的传说。 大海深达万丈，人类能抵达的深度确实有限，在一些不为人知的水域和角落，似是隐藏着从未被发现的深海魔怪。 对于身居内陆的人来说，水里有没有怪物跟他们的干系不大，只要不发生台风海啸就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可对于居住在海边的人，大海既是充满宝藏的神秘箱子，也是危机四伏的原始雨林，行走在上面的人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否则一个不留神就会堕入海下的万丈深渊，葬身于风暴、鱼腹、或者海妖海怪的口中…… 有的时候，这些潜伏在浅海的未知生物会顺着江水逆流而上，随后蛰伏在江浪波涛中，等待着猎物的靠近——不单单是海洋生物，也有陆地上的人。 几十年前，一位江边的老渔民打捞上一条奇怪的死鱼。 这条鱼从中截断只剩下半个身躯，但断口如橡胶果冻一样滑腻黏手，仿佛是有人在伤口处用透明胶水黏了一圈。他在江边生活三十多年，从不记得有哪种鱼类是这样进食的，但他也并未在意此事，随手就将死鱼扔回了江里。 之后，他时常捕捞到这样的鱼，而且只是单个出现在渔网的一群鱼当中，就像是有人故意投放的一样。这种无法言语的诡异事情让他心中有很不好的感觉，因此在后面的几天时间，老渔民选择呆在家里避一避风头。 一周后的一天，他再出坐着小船到江上捕鱼。不同于以往，今天的风浪格外平静，江面像是水凝滞了一般，没有一丝的波动和涟漪，看起来诡谲异常。 老渔民没有多想，接连下网捕鱼，然而几次过后却一无所获。他这时才察觉到异样，整条江别说鱼、连一只飞鸟都看不到，似乎在那一瞬间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活着的生物。 不对劲，他感到今天还是不对劲，于是打算先划船回到岸上，可刚一回头，就看到船尾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截活鱼的鱼头！ 还是一样的截断口，一样的不明胶质物体，可更诡异的是，这个只剩下脑袋的鱼好像还没死，死板呆滞的鱼眼忽然像是有了生命，骨碌转动一圈后直直地盯着他看。 这一看差点给他吓个半死。老渔民一脚将鱼头踢飞，慌慌张张地划着小船靠岸，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上陆地，倒在长满野草的地面喘着粗气。 后来连着一个月，他都没敢再下江。 但是生活不能停摆，长久的停滞让他和家人的生活变得十分拮据，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的儿子带着工具，在一天夜里偷偷乘船前往江上捕鱼。那天晚上天气本来很好，月明星稀，清风水波。 儿子离开后不久，老渔民从附近的集市回来，他看到渔网不见了忽然察觉到不妙，跑到岸边看到船也消失不见。此时江面突然掀起大雾，视野受阻的情况下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只能心里默默祈祷儿子的安全。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一支小船从迷雾中缓缓驶来，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冲那人大喊。可奇怪的是，船上的人既不说话，也不移动，甚至都没有划船，小船是随水波慢慢飘到岸上的。 老渔民走上前去，待眼前的一幕清晰后，他猛然瞪大眼睛失声惊叫，随后捂着心口一抽，吓死在江边的野草地上。 “他看到了什么？”讲故事的关键童源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白月忍不住焦急地问道。 童源凑到她的耳边，语气阴森地说：“他看到一个站起的死人。前半部分身体已经被融化了，后半部分还黏在船只上，里面内脏什么的全都掉了出来……” 听到这话再想象出那幅画面的样子，白月皱着眉直摇头，再看向江面时心中升起一阵恐惧的味道。 “他……他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注视着白月许久，他嘴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水妖。” 她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这个故事是谁告诉你的？” “我爷爷，我也不知道他哪儿听来的。”童源耸耸肩回答。 白月又看了一眼水底，确定不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妖怪。就在这时噗通的一声响起，她看到水面炸起水花，随后有一些水溅到了她脸上。 哎？轮船的甲板离水面很高，为什么会有水呢？ 她扭过头，看到童源潮湿的手和嘲笑的脸。不用说了，水花肯定也是他扔石头干的，刚才讲述的整个故事都是为了现在的一个小小玩笑。 “你站住！”白月愤怒地追赶童源。但他笑着蹬上梯子，蹭蹭几步跨到上层甲板，几个呼吸间就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