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绣春

“现在，开始分发棉衣。” 蓝安一招手，四个壮如蛮牛的狱卒“哼次哼次”抬着几包比他们还高的麻袋，费力地走到大殿中央。 把麻袋往地上随意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几名狱卒上手解开扎起来的口子，一件件棉衣瞬间膨胀，杂乱地铺在地上。然后就默默退后，站到一旁。 刑徒们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冬天，又可以有新棉服穿了，虽然牢房在地底深处，保暖还过得去，但是白天做工的时候着实冷的紧。 嚎叫一声，前排的刑徒们开始率先动手争棉衣，已经抢到的沾沾自喜，还没有抢到的急的抓耳挠腮，用力的推搡着前面的人。 叶玄也在往前冲，他在人群中好似泥鳅一般，双目如鹰，抓准机会快速穿过几个缝隙，已经挤进人群中央。 眼看剩余的棉衣越来越少，他开始急眼了。胸口一闪，一抹淡淡的红光转瞬即逝，一旁不断往前冲的刑徒身上没来由的一阵疼痛，不由自主地撤开了身子，留出一个半人宽的缝隙，他微微一笑，侧着身子插了进来把缝隙堵死。 靠着这个手段，在人群中如鱼得水，在棉服被抢的就剩几件的时候，他伸手一抓，一件藏青棉服就被死死地搂在怀里。 闻着棉服里面特有的棉花味，叶玄满意的笑了出来。胳膊往开一撑，藏青色的棉服就套在了身上，还不忘系了个死扣。 不再管继续疯抢的狱友，慢慢撤出身子，向一旁维持秩序的蓝安微微抱拳后，就离开了大殿。 今日属于他的活计还没有去做，天黑前不能完工的话，本月的资源配额又会被克扣一层。想到这些，他的脚步逐渐加快， 刑狱很大，不然也放不下五万年来源源不断的刑徒。据说以前的刑徒们是不用做活的，后来刑徒越来越多，当时的城主认为这样下去，光吃饭，不干活，对大城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因此要求刑徒自力更生，才有了现在这番模样。 穿过一个又一个衙司，叶玄在一处比较大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大门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写着“酒坊”二字。 听见院内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酒香气，抬脚越过大门前的两座狴犴石樽，进入院内。 酒坊里热闹非凡，一群带着“牢笼”的刑徒正在卖力地把一担担粮食倒入面前巨大无比的酒槽内，其余人则站在酒槽旁边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不停地搅拌。 粮食在酒槽里面短暂发酵，就散发出一股令人愉悦的酒香气。 看见叶玄进来，刑徒们纷纷和他打起招呼，叶玄也逐个微笑回应。 只见他走到酒槽边，伸出胳膊挽起刚抢到的棉衣袖子，一把抓出酒槽里的糟糠，先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微微有些皱眉，随口扔进嘴里咀嚼起来，挤出其内的汁水，咽了下去。 “继续搅拌，力度不够，粮食的味道没有完全挥发出来。”他吐掉嘴里的糟粕，拿起身旁的一棍长棍，直直的插进酒槽底部，奋力的搅拌起来。 “大家记住这段酿酒口诀；“一泡二蒸三拌曲，糖化发酵十日酿”，咱们第一步的这个“泡”一定要做好，不然粮食的香味出不来，直接导致最后成酒的好坏。” 其他人隐隐有所悟，有样学样，也跟着他动了起来。 “行，大伙儿就照着这个样子继续搅拌半个时辰，应该就差不多了”。叶玄把手里的棍子递给旁边的一人，继续向庭院里面走。 “哎呦喂。叶玄，你终于来了。这几天你不在，酿出来的“绣春”叶老都说没有以前的味道了，差了点意思。大伙都不敢把新酒上供给那些大人，用的还是之前的存货”。一个掌事身份的人见叶玄过来了，狠狠给他来了个熊抱。 掌事名叫范大成，一身肥肉跑起来的时候上颤下动，在叶玄进来之前，还指着一群刑徒不住的喝骂，威胁着再酿不出好酒，这个月的资源配额直接减半，唬的那群人磕头如捣蒜，不住的向那范大成道歉。 叶玄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了，微微皱了皱眉，但是没有说话。 见范大成像一堵肉墙一样冲他过来，他的心也随着范大成颤抖的肥肉一样上窜下跳，生怕这人一口气提不上来，死在他的面前。 身形一闪，躲开了他的拥抱。 “老哥哥，这不是跟着大伙儿上了一趟莽山么，差点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叶玄不动声色的收起鄙夷的神色，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拉着范大成述说着莽山上的见闻。 范大成悻悻的收回两条胳膊，看着眼前这个青年，真是越看越顺眼，自从叶玄三年前来到刑狱后，他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几年下来，不仅家资颇丰，外面还背着家里的母老虎包养了几房小妾。 他眯着都快张不开的双眼，不等叶玄反应过来，胳膊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大声叫嚷到，“老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听说连石天都死了，你还能活着回来，简直福星高照啊。” 说到石天的死，范大成身又是一阵颤抖。莽山有多危险谁不知道，打死他也不会去，管着酒坊多好啊。 叶玄摊了摊手，苦笑一声。这次莽山之行对他来说亏大发了，早知道即将要去上战场，他当时还不如直接跑了呢。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被关押作刑徒的日子，他是一天也干不下去了。 。。。。。。他思考着之前蓝安所讲的那些话。 “老弟，别楞着了。快去看看新酿的那批酒，上面传话了，今晚有大人物来咱们城喽，大人们要求备足佳酿款待，要是再交不了差，老哥哥我就要被那些大城里的大人们剁了喂狗了”。 范胖子的声音适时响起，把他拉回了现实。 叶玄甩了甩脑袋，“嗯”了一声，与范大成一前一后向着屋内走去。 “嘎吱” 半掩着的房门被范大成推开，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无数的佳酿被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占满了整个屋子，空气中四面八方的漂浮着酒香，混杂着沧澜城特有的血火莲灵力，闻上一口，都觉得生机勃发，已然醉了。 “老弟，快开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咱们新酿的这批“绣春”成色和之前的一样，就是味道差了不止一筹。有位大人喝了一口，直接给摔了，要拿你老哥治罪”。范大成进门后便指着屋里最右边的几排酒，急的抓耳挠腮。 叶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坛坛“绣春酒”被仔细地摆在一起，酒坛呈墨色，上面雕有沧澜城特有的标识，坛口系红布，封口则是大城周边特有的金刚木所制，金刚木质地坚韧，可以保证其内酒水不会挥发。 他走向那批绣春酒，在木架前停下脚步，随手打开一坛，仰头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