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陷阱

应天东南的一座小山谷，便是连城镖局的坐落之处。 西门柔站在院落里，未进大堂便感觉到了肃杀，那是一种能让血液凝结的煞气。 院落里有三个人，醉杀神拳沙不平、昏睡罗汉谢拈花、沾衣血丐刘通。 西门柔拱手道：“我要见董连城。” 谢拈花还是显得很困，倚着墙根打盹，沙不平醉醺醺的拿着个酒葫芦，坐在地上脑袋乱晃，只有那个乞丐不同，血丐刘通就站在那，手拿竹竿破碗，一动不动。 西门柔说道：“各位不在那客栈当暗哨了？这镖局只有你们几位？” 刘通说道：“不止，我们在山谷口有钉子。” 西门柔道：“可我进来了，没人通报。” 刘通咬着牙道：“这是西门大侠的本事，怎么反到问我们？” 西门柔道：“你们的钉子比较爱瞌睡，就像墙角那位，你应该叫醒他”。 刘通点头道：“确实要叫醒谢老头，对付你，我没把握。” 西门柔道：“为何要对付我？董老板应该想见我，他有话说。” 刘通喊道：“谢老头，别睡了。”他一声喊，沙不平和墙角的谢老头全部站起了身，脸上带着醉意和困倦。 可西门柔知道，这是他们的伪装，他更明白最该防备的是谁，哭三公子没有出现，那暗处的丧门钉才是最大的威胁。 刘通动了，他抬起了腿，却往前再迈不出半分距离，因为西门柔已经出手。 抵住他肩头的是刀，一把平凡的切菜刀。 昏睡的老人、醉酒的大汉也动了，分两侧冲西门柔袭来，他们的动作很快、很敏捷。 刘通笑了，西门柔很诧异，因为任谁被刀抵住也笑不出来。 很快，西门柔的惊异消失了，他明白了刘通的意图，他竟然往前迈半步，迎着刀锋，任凭刀尖扎进了自己的肩井。 鲜血涌出，此时西门柔除了弃刀撤手别无他法，谢、沙二人已分左右袭来，他能感觉到拳掌劲风。 撤刀后退便可化解此时困境，但他退不了，血丐的破碗被扔掉，手似钢钳，抓住了西门柔持刀的手腕。 可西门柔并没有后退，他抬起另一只手，推着血丐前行，速度极快，让过了身后的拳掌。 危机并没有化解，前冲让西门柔没有了腾挪的余地，失去了重心。 刘通用竹竿抵住了他的胸口，刹那间西门柔已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后招，血丐成名绝技便是贴身肉搏，自己已经中计，片刻后，自身重量就是让竹竿穿透心窝的元凶。 人在濒临死亡的刹那思维会变得清明，西门柔瞳孔收缩，眼前的时间变慢，跌倒的速度也很慢，亦如那刚刚掉落，却还未触及地面的破碗。 他并没有死，那柄刀已经抽出，西门柔立在旁侧，刀尖上滴下了血珠。 没有人能看出他是如何破解了血丐刘通的杀招，除了他自己，不，那肩头流血的人应该也知道。 刘通捂着肩头的伤口，站起身，丢掉了竹竿，说道：“你的刀很快，你的鞭还没出手。” 西门柔道：“我这十二年来，只练刀。”他说罢看了看身后另两位高手，他们也已经摆好了架势。 一声抽泣传来，有气无力的哭三公子打开了门，他好像遇到了极为伤心的事，擦拭着眼泪。 西门柔道：“哭三公子丧门钉，三声抽泣魂不宁。我只是想见董老板，他的话还没说完。” 哭三公子也不答话，默默退在一旁，大厅里传出了声音：“西门大侠，进来吧，我确实想和你谈谈。” 谢、沙二人搀扶着刘通退到了院侧厢房，西门柔径直走入大厅，他甚至没有看身旁的哭三公子一眼，也不必看。 这暗器高手在他进门的一刻偷袭，他便绝无生还可能，哭三离着他的距离只有两步。 但他根本不担心，他知道哭三根本不会出手，这些高手隐姓埋名当董连城的暗哨家丁，就已经变成了被圈养的狼犬，狼犬只会听主人的命令。 大厅内布置的很简朴，这镖局的规模实在不大，厅内摆着一张八仙桌，桌边还坐着两个人，两个西门柔并没有见过的人。 董连城说道：“西门大侠来了？你并没有递上拜帖。” 西门柔道：“你的暗哨空无一人，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董连城道：“总不能只在客栈，我还有公务，今天我有两位客人要谈事情。” 西门柔直接坐下，冷冷道：“我找你也有事情要谈，所以现在你有三个客人了。” 董连城端起了茶碗，道：“西门兄稍等片刻，我把杂务处理完，咱们再单独相商。” 西门柔道：“我就在这等。” 董连城并没有拒绝，转头问左侧落座、衣着华贵的中年人：“黄员外，西郊那五顷水田近几年收成如何？” 中年人在发抖，手中的茶已经拿不稳，茶很烫，烫的手指已经红肿，他却好像没知觉。 董连城压低了声音道：“黄员外，我在问你话。” 中年人一个激灵，放下茶碗双膝跪地，也不答话，不停的在磕头，他磕的很用力。 董连城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我这有贵客。” 中年人站起身，颤颤巍巍的坐下，甚至不敢抬起头看董连城一眼。 董连城又转头看了看旁侧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董连城道：“魏公子，你觉得该怎么办？” 年轻人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偿命。” 董连城点了点头，道：“黄员外，魏公子要你偿命，你当如何？” 黄员外的牙齿不停的碰撞，话已经说不清：“董……董老板，我偿命，只求一死，但请放过我的妻子、女儿。” 董连城道：“魏公子，这个要求不过分。” 年轻人还是没有表情：“是不过分，他妻子女儿可以不死，但要归我为奴，我折磨之后，会把他们卖到最低贱的娼院。” 任何人听到自己亲人将经受磨难都不会无动于衷，黄员外咬着唇，嘴角已经渗出鲜血。 西门柔没有说话，他在观察，董连城的气势威严绝不是一个普通镖局的把头所能具备。 董连城道：“魏公子，可否给我一个人情，只要黄员外的命罢了。” 魏公子道：“三年前他并没有给我机会，我父母尽皆因他而死”。 董连城道：“所以今天你找到了我，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黄员外又一次跪下，但这次他说的话很清楚：“三年前我不是人，动用势力抢夺了魏家的良田，还让阵湖寨的强人威胁，以至于魏员外夫妇郁郁而终，我该死，该偿命，还请董老板绕过我的家人。” 董连城点头道：“魏公子，黄员外偿命，而他的妻女，我会送到万花楼三年，这样公平么？” 魏公子点头道：“公平。” 黄员外如释重负，瘫坐在地，微笑着点头，董连城轻轻抬手，门外寒光闪过，一枚丧门钉钉在了黄员外的后脖颈，他死了，但表情却很安详。 魏公子掏出了一些东西，放在桌上说道：“谢您成全，现大仇已报，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都送于董老板，加上黄员外的财产，任您处置便可。” 说完这年轻人站起身冲董连城拱手致谢，刚一转身，另一颗丧门钉已经钉在了他的咽喉，他甚至来不及出声，便也瘫软在地。 西门柔道：“他不应该来找你。” 董连城拿起了桌上的一沓地契，道：“没错，他心怀仇恨，可并不聪明。” 西门柔点头道：“聪明人不会找你这种人帮助，谨慎的人往往最后出手，坐收渔利，这不过是一个陷阱。” 哭三公子无精打采的进了屋，他已经停止了抽泣，董连城把地契递给了他，转头道：“西门兄，该谈谈咱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