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简

简白没有再给左思协回信。 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左思协已经疯魔了。 他传递过来的，信件里的内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先是否认了行政楼和教导主任的存在，然后便是各种不知所云的重复语句。直到最后，他那端正秀气的字迹已经潦草得看不懂了，蓝色的笔墨把草稿纸的下半页涂抹得脏兮兮的，简白一打开就蹭了一手的脏污。 他知道自己在写什么鬼吗？！ 还是说他的san值已经彻底掉光了？ 明明…… 在上一封信件里，他还能那么理智地分析校规。 难道就在这传信的短短时间里，他就出事了？ 简白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危险是看不见的，他自己以前看规则怪谈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细思极恐，但捋清楚逻辑之后，就没那么害怕了。 不知道规则不会害怕，知道了所有的规则也不会害怕。只知道一部分的时候，才是你最害怕的时候。 学校里肯定不止一版校规，也不止一个地方存在规则。既然学生有需要遵守的校规，那教职工应该也会有。 可惜，简白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办公室里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 食堂后厨无法进入，或者说没有明显可以进入的通道。 宿舍楼一楼倒确实有个宿管室，但门窗紧闭。只能看到窗户内有阴影移动，甚至无法判断那是否是一个人。 没有违反校规的时候，应该是不能去打扰的，简白确实有胆子，但不多。最起码没多到敢擅闯这种安全区的地步。 现在只剩行政楼没去过了。 行政楼的存在感不高，甚至在今天之前，他明明有好几次想要去行政楼这个明显是关键地点的地方，却总是莫名其妙地将这事忘记，直到下一次分析的时候，才猛然发觉今天又忘了去行政楼探风了。 可马上就是晚自习了，晚上就要到了。他必须要在22:40之前回宿舍，如果下晚自习再去的话，他有点担心时间不够用。 本来行政楼就离宿舍挺远的。跑一个来回，就占去了好几十分钟。 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行政楼遇到什么事情，耽误更多的时间。虽然他只需要找两个地方，教务处和校长室，可万一那两个地方有人呢？ 总之，变数太多了，准备不充分的话，他就一送外卖的。 未知的才是最危险的，而且还是在这种主打精神攻击的规则怪谈世界。 简白翻了一遍桌肚，他还是抱有一些侥幸心理，万一左思协恢复理智了呢？会重新给他写信来吗？ 可惜当他把抽屉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也没有找到多出来的物品后，他还是不免有些失望地将手里的东西随手塞了回去。 他想了想，趁着晚自习的铃声还没响，找到班里的课代表，向他请了假。 晚自习老师是不在的，就这一点上来说，请假还是很方便的。 他独自一人离开了教学楼。 - 晚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行政楼并不位于教学区，简白在前往那边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冷风嗖嗖，一个劲儿地往他的领口里钻。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分辨不出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行政楼很新，有五层。就是因为太过新了，所以显得里面似乎没怎么启用的样子。说不定，里面只有少数几个办公室是才有用的吧？那为什么要建这么多层呢，明明用不上那么多。 简白心里碎碎念。他忘了在哪看到过，心里在想东西的时候，就没有精力去恐惧了。 规则怪谈也是这样。看的时候觉得很吓人，但当开始思考其中的逻辑关系，推理出这些规则背后的因果联系之后，就一点也不吓人了。 毕竟，恐惧来源于未知，和……火力不足。 不过他目前也没有后者的条件就是了。 行政楼的大门敞开着，一楼有个很宽敞的大厅，一张无人的保安桌，桌上贴着巨大的纸幅：“进入请登记”，桌上则摆着摊开的登记本和一支黑色的水笔。 简白有点不想签，因为他是潜入嘛。 但不签感觉会导致可怕的后果，因为这可是规则怪谈世界，到处都是坑。 简白脸色变化了些许，最终还是上前，在登记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进入一楼走廊，走廊两侧很多办公室都没有贴门牌和标语，房门锁得死死的，也不知道这些房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教务处在走廊中间，门是虚掩的，可以直接推开。 简白吞了口口水，谨慎地把教务处的门给推开。 “谁？” 年轻男人的声音自房间内响起，简白看见里面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王禹德副校长？” 年轻男人也愣了一下。 “我是。你找我？” “噢噢，是的，我……”简白下意识接话道。 “进来坐着吧，把门关上。”王副校长很和善，朝他点点头，站起身，到办公桌对面给他拉了一张椅子来。 简白有些拘谨地坐上了副校长亲自给他拉来的椅子。 王副校长走到饮水机前，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简白的脸颊微微发僵。 又是苏打酸梅汤。 上次喝过之后，简白承认它确实很好喝，但他现在不想再喝第二次。 因为上次他喝过之后，就把他在教学楼那会儿看到的画像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想喝可以去食堂免费打，但不想喝老师们给他打的。 “老师，我不爱喝这个。” 王副校长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变得严肃和谨慎起来。 “不爱喝？你是看到这个之后产生了异常的情绪吗？还是说，闻到它的味道后，你感到了奇怪或者恶心？”王副校长追问道。 简白脸色一白，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他这是被怀疑已经被污染了？被污染的学生会讨厌喝苏打酸梅汤吗？冤枉啊，这下子可是闹了个大乌龙了！ “没有没有，老师你听错了，我没有不爱喝。”简白赶紧摇头。 说着，他拿起纸杯喝了一口。 然后将杯子放了回去。 王副校长盯了他一会儿，发现简白没有异样，就没说什么。 简白心里一团乱麻。 只喝一点点应该不会忘了吧…… 仔细想一想，我有没有忘什么东西？有啥可以忘的？我也没违反校规啊，也没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啊，那么喝了应该没啥事吧。 酸梅汤难道可以清除污染？话说什么样才是污染呢…… “来教务处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没事，可以慢慢说，我们致力于给同学们一个温馨舒适的教学环境。”王副校长给了简白一个鼓励的眼神。 “噢噢，没什么麻烦……” 那我为啥要来行政楼？我来行政楼干嘛的？阿巴阿巴，又想不起来了。 可恶，又是这该死的酸梅汤。 想想，想想有啥可说的…… “老师啊，为什么我们的校规，有的条例读起来怪怪的。”简白问。 “没有奇怪，只是很正常的校规而已。”王副校长的语气倒是很平静。 “噢噢，是的，正常的。”简白赞同地点点头。 “你要是觉得不安，或者焦虑，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没事的，就在行政楼这里待一会儿，看看书，我会跟你的班主任沟通的，放心吧。”王副校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饮水机有饮料，这个喝了对身体好，如果突然觉得味道不对或者感到了强烈的抗拒，就跟我说一声。” 这话听着就很不对！ 简白不好反驳，只能敷衍地点点头。 他端起水杯，盯着杯子里的液体看了很久。 说实话。 这玩意跟可乐真的很像。 唉，突然有点想喝可乐了。 简白被这个想法吓得一激灵，赶紧端起杯子再次喝了一口酸梅汤。 “行政楼的老师十点钟下班，你也要早点回寝室休息，不要多想些有的没的，好好学习，知道吗？” 王副校长絮絮叨叨。 简白咧了咧嘴。这位副校长看上去也才二三十岁，怎么跟个像个老太婆似的。 他突然意识到该走了，便赶紧站起了身。他刚想说出告辞的话，目光却突然瞥见办公桌上的，一叠压在一瓶黑色墨水、一支钢笔下的白色册子。 物品把册子的标题给遮盖了，只能看清几个字样。 《……生校规》。 如同从头顶灌下一桶凉水，简白的身体顿时僵冷如铁，喉口像是被人撒了一把毒药，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就是有未知的恐惧在淹没他，填满他浑身上下每一根毛细血管，灌注在心脏里。 是《崇理高中学生校规》吗？收发室书架上摆放的那些册子，原来是从这位副校长这里打印的吗？ 也就是说，校规并不是这个规则怪谈世界本身给的。而是崇理高中本校自己制定的。 这是不一样的…… 是“系统提示”和“npc的线索”的区别。 后者的内容，不能100%全信！ 王副校长还在房间里，他不能提出想要观看副校长工作内容，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 十点半下班吗…… 简白的心思飞快地转动。宿舍是22:40熄灯，四十分钟……只要动作快点，时间应该够！ 等副校长一下班，他就偷偷进入教务处，把这个册子偷一本来看，看看跟收发室的有没有区别，以及有什么区别！ 而且办公桌上的书本文件这么多，应该还有另外的线索。毕竟，这个学校的教职工及所在办公区，就相当于动物园的白狮子和狮子园区。 而且他们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工作手册！那也会是一份规则…… 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礼貌而故作欢快地向这位副校长道了别，离开教务处，顺手带上了门。 他很确信自己关上了门，但是当他回头观察教务处门板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简白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望了望行政楼一楼大厅大门外黑漆漆的校园，又看了眼保安桌上那本登记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楼梯间。 出来了再回来还得登记，干脆不出去了。 五楼校长办公室肯定也有人，副校长可是有三个呢。 二到四楼不知道有没有人，干脆随便找一层藏起来好了。 十点之后，他就要开始搜教务处和校长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