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叶

叶佑宁一步踏出温洮市气象局的大门，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比了个中指。 这个中指不是给气象局的，是给电讯科10号播音室里那个电台的。 终于。 今天。 他辞职了！ 虽然。 他只干了一天。 但最起码，不用再看那个暴脾气播音组长的脸色了。 虽然，即使不看，她也没法拿他怎样就是了。 他又不是“本地人”！ 这里的一切，对于他们这些“外地人”，自然都是有便利的。 要不是为了播音员的规则，他才不会来应聘这种操蛋的工作呢。 本来他拿到了播音员的规则，看完就想直接跑路的。 可是规则怪谈世界似乎并不允许这种取巧行为，所以他必须至少要工作一天才行。 如果他想旷工，气象局里那些穿黑色警服的巡警就要教他做人了。 不然，入职后拿了规则就当场离职，哪有这么好的事。 人事不当场崩了你，算他脾气好。 10工号开头的播音员工作确实危险，居然是直接跟“它”贴脸。 但只要熬过去了这一天，一切都将会迎刃而解。 他已经拿到了本次规则怪谈世界最关键的几篇规则。 即，10开头工号的温洮市气象局播音员工作指导，以及四号频道和五号频道的播音稿件。 有了这些，他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地推理出这个规则怪谈世界的生路了。 开玩笑。 你当我高考659是白考的？ 接下来就是规划逃生路线了。 当然，他也已经规划好了。 什么叫富贵险中求啊？ 只需要跟“它”贴脸一晚上，就可以拿到大把的线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呀。 当然这跟他运气爆棚也有关，昨天他可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出呢。 或许有人给他挡灾了？ 虽然他没出事，隔壁跟他同期工作的那位女播音员却出事了。 叶佑宁知道她就是葵缘，温洮市气象局二号频道和三号频道里循环播放的播报，就是这位专业女播音员的工作成果。 昨天来了一辆黑色的警车，把她接走了。 这事见怪不怪了，反正气象局每天都要送走几个播音员，而且送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不过今天他那个女组长也破天荒的没有给他摆脸色，只是一脸忧愁，唉声叹气。 虽然葵缘并不是10组的而是00组的，但她之前也在这位女组长的手底下做过事，是一位非常敬业可靠，温和善良的专业播音员，工作经验丰富。 气象局连葵缘这样的老牌播音员也损失掉了，不论是00组还是01组的组长，都对此感到了十分的惋惜。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气象局的电讯科播音员岗位，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吃人的魔窟，进去一个就送走一个。 当然，叶佑宁才不操心这个——他今天直接提出了辞职，那位女组长虽然早就已经看不惯他了，但还是多嘴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不想干了。 “这么高的工资，你说不干就不干啦？” 因为我不想听你叨叨了！叶佑宁心里狠狠地回应。 但做人最基本的情商他还是有的，于是随口捡了个比较令人信服的理由给了出去。 “感觉这工作有点邪门。不想干了。” 即便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但像这样被叶佑宁直言不讳地戳破，气象局的人事竟也有点无地自容，只能二话不说就把他的离职给批了。 气象局的巡警带他去做了个记录，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之后，就很爽快地放他走了。 他又不是救世主，温洮市的异常，就让温洮市本地人自己去解决吧。 关键规则都拿到手了，自然是提了裤子走人。 他也只是个被异常陷害的可怜家伙啊！ 说起来，规则怪谈世界，对于他们这些外地人而言，也算不算是一种异常呢？ 他打开手里的伞撑在头顶，顺着路上的白色箭头前行。 逃生路线第一步，当然是买张地图。 他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想要逃出温洮市，当然要买地图了。 你说卫星导航？ 哈哈。 卫星导航，怎么就不算电子设备呢？ “它”都能入侵手机了，怎么就不能入侵导航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可是好像……他也不是很会看地图。 他是南方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分清前后左右。 那到时候再说咯。 我可以不会看地图，但我必须要有地图！ 好在温洮市的路牌还挺多，一些标志性建筑都会给出方向和路程。 现在基本上很难打到车，叶佑宁自从进入气象局，看完那些规则后，就已经很少使用手机了。 其实现在他的状态是可以用的。但没有必要。 叶佑宁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黏黏腻腻的。明明他并不觉得热。 社区超市很快就到了，毕竟温洮市最不缺的就是社区超市了，要是没有社区超市，温洮市政府就重新建一个出来。 虽然说是社区超市，其实叶佑宁心里一清二楚，这其实都在警察局的管控之下。 毕竟，什么社区超市，会在喇叭里循环播放《顾客购物须知》啊…… 他手机里只有两百块钱。或者说，规则怪谈世界只给了两百块。 抠死了。 他个人的存款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个小六位数的好吧。 要是在这个规则怪谈世界里能够使用现实世界的财产，他早就买辆二手车，到工厂订几百个白色频闪灯，开着车直接莽进非安全通道了。 哪像现在，他还得去应聘警察局的工作。 很显然，那些穿黑色警服的警察，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作为跟异常贴脸的岗位，肯定是有规则的。 能拿到当然要拿了，白给的线索你不要？ 有规则怪谈世界给的“外地人”特权，应聘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能不能真的应聘到警察，倒不确定，他的军士学位证未必可以在规则怪谈世界里派上用场。 何况这玩意他也没带在身上。 谁会带啊！神经病吧。 但那个由穿黑色风衣的年轻人组成的特殊岗位，他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虽然目前他并不清楚那是什么岗位，但大概率是本次规则怪谈世界的核心岗位就是了。 主要是，有车。 有车好哇。 有车他就可以跑路了。 浅浅做个白日梦先……要是能拿到武装就好了。 叶佑宁舔了舔嘴唇。 毕竟，要是能直接把异常给突突了，他还在这费尽心思躲来躲去的干嘛？ 早就杀出重围了。 就看规则怪谈世界给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地图老贵老贵了，好在买得起。 他收起地图，向收银台的阿姨问了附近警局的地址，然后重新打着伞出发了。 现在是上午八点，上下班的高峰期，但马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自从温洮市的气温开始抽风之后，很多工作岗位都停滞了下来，除了那种维持社会基本运转的机构。 叶佑宁倒是听说温洮市政府都给市民发了补贴，也不知道真假。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不是长久之计。 叶佑宁觉得，如果异常一直无法解决的话，这个城市只能大量移民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 警察局的门口设防严密，叶佑宁一靠近，马上就有人把他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 “来应聘的。”叶佑宁神色不变，“我听说你们招人。” 那位警察小哥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来当社区志愿者的是吧。进去吧。” 社区志愿者？ 叶佑宁皱起了眉。 是给市民送菜的那个吗？ 别搞啊！ 他要应聘的是那个穿黑色风衣的，一看就很有逼格的，跟异常贴脸的那个职位啊！ 谁要给市民跑腿送菜了！ 叶佑宁还想说什么，那位警察小哥却不给这个机会，帮他刷了门禁，一边催促一边把他往局里推，“快点去，这个点儿都已经开始给你们分配社区了。” 叶佑宁：“……”操。 他没走几步，就听到那个警察小哥在跟同事说悄悄话。 “社区志愿者最近怎么这么多人来做？上面又加钱了？” “谁知道呢。年轻人就是愣头愣脑的。我看他们不会干很久的啦。” 叶佑宁在警察局内的值班窗口外站了一会儿，左顾右盼。 警察局里，专门管理异常相关的警察，警服应该是黑色的。很多本规则都已经暗示过了。 要直接去问那个部门的所在地点吗？会不会太突兀了。 还是说……他其实走错了？ “诶？叶佑宁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叶佑宁扭过头，看着那个从值班室里推开门走出来的年轻女孩。她抱着一个公文袋，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和一件没有扣上扣子的黑色长风衣。 这个装扮在她身上有很重的违和感。她的神色郁郁，身形瘦削，沉闷的黑色像是一座大山，自上而下把她给压住了。 比叶佑宁昨天见到她的时候，状态看起来还要更差。 她看着叶佑宁，迟疑不定地道：“你不是……” “我辞职了，我想来这里找份新工作。”叶佑宁说，“你有负责人吗？我的意思是……我也来干这个。但我找不到人。” 他的目光在葵缘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问：“新的工作辛苦吗？” 他不能直接问工作内容。这样问就等于直接暴露了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份工作的内容的事实。 葵缘苍白地笑了笑，垂下了眼帘。这个动作会显得人很心虚，可葵缘自己好像并没有意识到。 “挺好的……不过我也是没有选择呢。”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无意识的呢喃，“你不应该辞职的。播音员的工作，其实还是挺不错的。真可惜。” 葵缘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很糟糕啊。 叶佑宁心里叹了口气。见葵缘忽视了他的要求，他只好再次提醒：“你可以带我去见一下你的负责人吗？” 葵缘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好……你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