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茑萝

“你好，我来领车钥匙。” 茑萝把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片刻后，值班室窗口中还回了她的证件，也多出来了一把黑色的车钥匙。 茑萝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茑萝姐姐，我们该出发了。”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摆。 说话的是今天和她分配到一组，一起负责南正街及附近社区的同伴，叫曾娴，是个性格比较腼腆的女孩子，说是已经在大学了，但因为面相太显小，所以看起来还跟个未成年似的。 长得也很小一只，茑萝想要看她还得微微低头。 “知道。走吧。” 她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满不在意地道。 曾娴提醒道：“茑萝姐姐，《温洮市警察局警车操作指南》你看了吗？” “当然。你不要总是担心这担心那了，我会开车！”茑萝回头，狠狠戳了一下曾娴的额头，“我考了驾照，也有好几年的驾驶经验。不用害怕坐我的车啦！” 曾娴连忙捂住额头，细声细气地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嘛。” “那你呢？《工作指导》看了吗？里面的条例还挺多的，你都记下来了吗？”茑萝睨了她一眼。 一说到《工作指导》，曾娴的脸色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我……我都记下来了。”她小声回应道。 茑萝拉长了声音：“真的吗？” 曾娴连忙点头。 看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茑萝笑了笑，倒也懒得再吓她了。 昨天她听了五号频道的《温洮市市民出行注意事项》，说实话，这篇播报应该是简白听，而她是不能听的，但她还是决定自己听，再简略写给简白一篇新的。 简白那个状态，已经不一定可以听清电台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不要再听电台的好。 尤其不能听静默频道。 他需要远离所有工作中的电台。 茑萝的状态良好且没有被污染，她已经知道本次规则怪谈中，所有异常之间的克制关系，和频闪灯的正确使用方法了。 接下来就是需要车了。 她要离开温洮市。 本次规则怪谈世界的范围是一整个城市，这次的“逃离”，可不仅仅像是甜心公寓那样，只是离开一扇门那么简单了。 她需要离开一整个城市。 这样就会面临一个问题。 她不认识路！ 安全通道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通往城市外的安全通道，也许有。 但不可能被这些“外地人”找到，除非歪打正着。 这个道理，就相当于： 世界上绝对存在，上课不听讲，也不看书，不做题，但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的天才。 但这个人一定不是你。 要知道，对于某些路痴来说，连认清方向都够呛。 试想一下，“安全通道”是人为开辟出来的，没有任何“花”的道路。 那么那些被清除的“花”，会有哪些处理方法呢？ 1.焚烧。 但这些身为“异常”的花，恐怕是烧不掉的。不然，规则里早就写出这一处理方法了。 规则是人写的。看规则的人能想到的东西，写规则的人当然也可以想到。 没写，就说明行不通。 很简单的道理。 2.丢弃。 丢弃到哪里呢？ 非安全通道。 问题在于这里：安全通道在被开辟出来之前，也是“非安全通道”啊。 所以这些“非安全通道”，渐渐的也会被温洮市的市民（也许？但这么危险的工作，茑萝无法想象温洮市怎么招到人），开辟为安全通道。 由此可以推理出，市中心是安全通道最多的地方，然后渐渐往外延伸。 那么那些无法被处理掉的“花”，只能继续往城市外围丢。 于是，长时间下去，距离市区越远的地方，被丢弃的、堆积的“花”就越多。 即，越是郊区，“花”越多。 相应的，安全通道也越少。 所以，不可能开车从安全通道出去。 走非安全通道，就只能按照《工作指导》上的条例执行了。 而在非安全通道，需要打开频闪车灯，且不能开电台，那自然也不能使用卫星导航。 电台、手机、卫星导航，这些都属于无线电电子设备，都会被异常影响。 茑萝已经得出了结论： 电台是安全的，也是危险的。 频闪物品是安全的，也是危险的。 在不靠近频闪物品的情况下，电台是安全的。 在不靠近电台的情况下，频闪物品是安全的。 想通这一点，这个规则怪谈世界的真相，也就抽丝剥茧，推理完全了。 接下来就是逃生方向了。 首先，要有车。 没有钱，自己肯定是买不到车的。 那么规则中的“黑色车辆”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 而“黑色车辆”属于黑色警服警察与穿黑风衣年轻人阵营。 那当然是加入了！ 当警察自然是不可能的。温洮市再缺人，也不会这么饥不择食的。 那就加入社区志愿者。 过程很顺利，到警察局录了个信息之后，就直接发册子，发风衣和证件了。只要没查出来你其实是什么逃犯，就都可以当上志愿者。 如果你会开车，还会给你个组长当当。虽然你组里就俩人。车钥匙自然也保管在你手里。 证件当场拍照当场打印，入职快得很。 一问才知道，社区志愿者缺人啊！ 为什么缺呢？ 先前那些志愿者都是连车带人一起失踪了，这难道是可以说的吗？ 而且警局只招年轻人。听那些人的说法是，年轻人意志力比较强大。 茑萝很想说你确定吗？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才是最堪忧的好吧…… 不过也不是没道理。警察局对那些志愿者的失踪，似乎并没有什么忌讳。 也许…… 警察局自己心里也都清楚吧。 那些志愿者并非遭遇不测，而是主动离开的。 警察局自己甚至也默认了这种行为。 不然也不会继续招新，且规则不变了。 虽然茑萝觉得，他们大概率，最后也是真的遭遇不测了。 但即便这样也是无法阻止茑萝的啦。 别人离开温洮市，未必是结束。 可她作为一个外地人，离开温洮市就是真的离开了。 对于真正的温洮市市民而言，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求生。 可对于茑萝而言，顶多也就是一场推理游戏的感觉。 真是割裂啊。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无能为力啊。 就连茑萝这样的人，也仅仅只是规则怪谈世界的玩具罢了。 所以，一向冷眼看人的她，在看向曾娴的时候，便少见地温和了起来。 反正，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么点。 以后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需要拜访的居民住址已经写在了附页上，偶尔有市民不愿意开门，但出于工作要求，志愿者必须和市民见面，于是他们只能好言相劝，市民才有可能开门，而且开门了也没有好脸色。 茑萝真的很不想受这气，但一想到这些市民其实也是可怜人，便也不再计较这些小事了。 南正街到了尽头，茑萝将车停在十字路口，对曾娴道：“你去看看哪个方向的路有箭头。” 曾娴连忙点头，然后开车门下车去看。 这孩子虽然胆小，但胜在听话。 茑萝不讨厌笨蛋，但讨厌自以为是的笨蛋。 好在，简白和曾娴，都不是这种笨蛋。 曾娴很快就回来了，看她那紧张忐忑的脸色，茑萝就知道大事不妙。 “都没有是吗？” 曾娴惊讶地看了茑萝一眼，便点了点头。 茑萝的眉头蹙了起来。 “不能掉头啊……”茑萝思索了片刻。 如果掉头，那就是与白色箭头相反的方向行驶了。 可是……不应该啊？ 按照这样的规则，白色箭头的指向，应该是“正确道路”才对。 她突然想起了工作指导上的那条“如非必要，不要穿越非安全通道。若必须要穿越……”。 看来这条规则的存在，就代表志愿者会遇到这种情况了。现在的情况，就是“有必要”穿越非安全通道的情况。 “上车吧，我们穿过去。”茑萝说。 曾娴还是很紧张：“真的会没事吗？” “不知道。”茑萝关闭了车载电台，将车灯调至频闪状态。 这一款警车的GPS和车载电台似乎是串联的，只能一起开或者一起关。这在《温洮市警察局警车操作指南》已经说明过了。 只能等进入下一条安全通道之后，再使用导航了。 如果迷路，就只能喊负责人了。 “那我直走咯？” 茑萝瞅了一眼十字路口处的路牌，指向正前方的箭头标注了“春熙路”三个字。 “你决定就好。你是组长嘛。”曾娴看她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似乎也安心了不少，语气也不那么微弱了。 茑萝将警车驶进了春熙路。 她本以为这条路会是那种荒废的、长满花草的路，但其实这条路跟安全通道一样，是很宽敞的。一眼望去也没有看到明显的“花”。 但是人却有不少。 这些人的胸口都戴着白色的频闪灯，且佩戴黑色护目镜。 茑萝的心脏微微一抽。 果然。 果然是这样！ 这些人正在铲除绿化带，道路中央都是横七竖八的铲车，车里都是植物残枝。垃圾车也大喇喇地停在路中央。 路堵住了，茑萝只能减缓速度。 那些人看到茑萝的车都纷纷退远了。 茑萝再次确认了一遍车灯是频闪状态的。 她驾驶着警车，慢慢地从这些铲车和人的缝隙中穿越而过。 就在这时，那些工人中的一个，突然朝着车辆跑了过来。 他用力地挥着手，嘴里还喊着什么。他胸口的频闪灯一闪一闪，朝着车辆高速靠近。 “小娴！是小娴吗？小娴！我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小娴？” 曾娴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个靠近的人影，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爸爸！” 茑萝却一把按住了想要下车的曾娴，摇下车窗，对那个冲过来的人影厉声喝止道：“站住！不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