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

李降刚翻开手册的第一页，还没来得及看，后面突然有人狠狠推了他一把：“呆站着干什么？队伍都排前面去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吃饭了？” 李降顿时皱起了眉，回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后面的人。 那是个看不出具体年纪的男人，但对方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像是那种长时间吃不饱饭的样子。 男人被他的目光刺得缩了一下，但他并不害怕，反而大着胆子道：“你到底还排不排？不排我们就到你前面去了！” 李降没再管他，上前几步跟上队伍。 理智的性格和敏锐的直觉促使他第一时间观察环境。这是个食堂，面积虽然不算小，但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挤着，周围的气息热烘烘的，隐隐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没有开窗户通气？ 还真没有窗户。 食堂是全封闭的，倒是有两台空气净化器，但没多大用。 食堂天花板的各个角落里摆着几个探头探脑的摄像头。居然还是动态的，那可真是360度无死角了，怎么连一个食堂的监控系统都这么严密啊。 李降越来越怀疑这是什么地方了。 排到李降的时候，那个打饭大爷递给他一碗粥。 说它是粥还是抬举它了，一碗稀浊的米汤上浮着几粒米，粥汁顺着碗口流下来，李降默默接过，手掌接触碗壁的一瞬间，他顿时觉得触感黏糊糊的，别提多难受了。 食堂人太多了，李降端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落座的地方，只好站在墙边，端着这碗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非常尴尬。 李降收回目光，神色略显复杂地看着手里这碗粥。 蓦然间，他注意到了自己侧方有个干瘦的小女孩，一边啃着馒头，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粥。 李降心里有了主意，走了过去，放低声音问道：“你想要这碗粥吗？” 女孩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我用这碗粥换你手里这个馒头，如何？” 女孩低头看了看手里一个完整的馒头和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递过了那个完整的馒头，李降接了过来，如约将那碗粥放在她面前。 李降捏了捏这个发黄的馒头，好家伙，又冷又硬。 他想了想，剥开馒头外表那层硬硬的馒头皮，取出中间的馒头心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尝出了一点麦芽糖分解的甜味。 剩下的馒头皮他没有扔掉，而是放进了口袋里。 他还不清楚这个地方是怎么一回事，但出于保险，为了避免以后可能会出现没有粮食的这种情况，他决定尽可能保留目前能获得的所有粮食。 包括李降在内，食堂里所有人的衣服都是统一的深灰色，胸牌上写着宿舍号和姓名。 食堂外面就是密闭的走廊，李降心底觉得异常压抑，呼吸似乎都有点不太顺畅了。 很快他就走到了走廊尽头，尽头处是一台巨大的空气净化机器，柜顶亮着表明正在工作中的蓝灯，机器内部则发出嗡嗡的低鸣。 李降若有所思地观察了这东西一会儿，转过身上楼。 走廊的两端有楼梯，这一侧还有一架电梯。 他没有坐电梯。 没有为什么。 他不愿意坐，仅此而已。 他的宿舍是0613，爬了几层楼，照着楼层号和门牌号，他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自己宿舍的位置。 同样的，来到一个新地点的第一件事，就是侦查环境。趁着宿舍没人，李降开始仔细地检查起宿舍。 按床铺来看应该是六个人，宿舍面积很小，没有独立卫生间，只有水池和一张不大的瓷砖柜。 每个人的洗漱用品、毛巾放得都很近，试想一下，如果有人生病，很可能感染一大片…… 李降仔细检查了墙角，又搬了个凳子检查天花板。 针孔摄像头、窃听装置，这些都没看到。 不仅如此，宿舍甚至都没有插头。 门板内侧贴着人员排布表，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床铺后，李降立刻开始检查自己的床铺。 其他地方倒是没藏什么东西，只有床底的塑料收纳盒里放着一些杂物，目前对李降比较有用的就只有一只小型手电筒，还有一张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生锈金属卡片，锈迹刮了半天也刮不掉。 没插头的情况下，手电筒大概率就是一次性的，没电了就再也无法使用。 他将这些东西放进口袋，重新关上收纳箱移回床底。 这会儿他终于有了空，从口袋里拿出那本封皮很硬的蓝色小册子，翻开了第一页。 扉页就直接给了他一个开幕雷击。扉页上居然印着他的遗照！ 李降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整个人身边的气压似乎都开始降低了。 有病吧！ 今天怎么就那么不顺呢？ 谁敢信，他写作业写到一半，屁股下的椅子突然不翼而飞，弯曲的双腿突然伸直，手里的键盘突然变成了一本蓝皮册子，眼前还开着VScode的屏幕突然变成了无数个陌生人的后脑勺。 他还没来得及看第一页，就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人狠狠推搡了一把。 好不容易有空看册子了，扉页先给他整了个大活儿。 李降强忍住想把这个狗屁册子撕个粉碎的冲动，眉头锁得死紧，嫌弃的意思几乎要写在脸上。 他仔细查看了这张照片。 照片确实是黑白的，但不怎么像遗照，这个端正的姿势……反而像是证件照？ 而且这个脸……怎么印得这么糊。 太劣质了。 若是打印店打印出这样的作品，估计都不好意思收钱了。说不定为了不被投诉，还要倒贴钱。 但是李降偏偏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自己。而且照片右下角也确实有他的署名。 李降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严重了。虽然他并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他立刻翻开下一页。 李降看到内容的一瞬间，不免怔了一瞬。 这不是规则怪谈嘛！ 他室友老爱看这个了。 偏偏他那个室友智商又不够，又特别痴迷这玩意，俗话说就是又菜又爱玩。 若是找不到解析，那家伙还会厚着脸皮让他来帮忙看，让他来解析。 当工具人当多了，他对规则怪谈自然也熟悉了起来。 虽然…… 他并不觉得这东西有多么大的魔力。 看样子，报应来了。 看规则怪谈看多了，怪谈就来找你了。 李降在心里叹了口气。 规则不算特别多，他很快就将内容大致记下了。 脑海里闪过数种猜测和可能性，他下意识地伸手在领口上摸了摸。他习惯在领口别一支笔。 没有摸到。 他的着装全部换掉了。 不止钢笔，他伸手在袖口里掏了掏，果然，美工刀也不见了。 左手手腕上多了一只机械手表。 然而这绝对不可能是他的东西，他的左手不会戴任何东西。 因为他是一个左撇子画手。 李降忽然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顺了起来。 都怪简白！ 回去就把他揍一顿。 他又重新把床底下的杂物收纳盒拖了出来，找到一支水笔，拔掉笔盖在手背上试了一下水笔的出墨状态。 墨水是蓝色的。 李降的视线不由得在这个颜色的墨水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确认水笔可以正常使用后，他将这支水笔挂在自己的领口上。 可惜这个杂物盒里没有锐器。不然他还可以带在身上，在必要时刻进行防身。 他向来不吝于给每件事都做出最坏的打算，尤其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怪异世界。 宿舍里的其他人渐渐都回来了。 有些人似乎和他一样初来乍到，并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比如那个看着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有点秃顶的年轻男人，一边扣着嗓子一边干呕，一脸菜色，好似刚吃了泔水。 当然，也有人淡定多了，回到自己的床位后，便开始熟门熟路地翻东西。 察觉李降的视线后，他十分短暂地跟李降对视了一眼，但并没有交谈的意图。 李降在第一时间便记住了宿舍里所有人的外貌特征。 有两个家伙似乎互相找到了知己，抱在一起开始大吐苦水。 但似乎被李降不加掩饰的笔直目光给看的不好意思了，他们很快又不说话了。 然而没过一会儿，那两个家伙就带头在宿舍里传起了纸条。 李降懒得再管他们，从水池底下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热水瓶，准备去水房接水，其实也是想趁机仔细观察这座避难所的构造到底如何。 其实这地方给他的第一感觉，比起避难所，反而更像是监狱。 离开宿舍，走廊上的人不再像饭点时人那么多，有点空荡荡，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其他宿舍串门。 李降神色如常地走在走廊上，偶尔用余光瞟一眼走廊上隔几步就有一个的摄像头。 这摄像头也太密集了。 他要是为了调查环境把整栋楼跑一遍，不被发现那才叫奇怪呢。 水房的人倒是不少，接水的队伍直接排到了水房外。 排队的过程中，李降在水房的墙上看到了一篇告示，是用蓝色水笔手写的，字体描得很粗。 反正排队也是无聊，李降直接扭过头看了起来。 【为了你的健康考虑，务必接取开水饮用。若饮水机的水温未到达100，不要接取饮用。】 “到你了，往前走啊。”后面又有人推搡他。 李降收回目光，来到饮水机前，倒掉热水瓶里的所有液体，又接了一部分开水给热水壶荡了荡，这才开始接开水。 接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饮水机的温度。 100。 提着热水壶回到宿舍的路上，李降与另一个避难所居民错肩而过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令人不适的味道。 无法分辨，但这让他警觉。 虽然他很想回过头看看对方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忍住了。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在中学时期，他每次都能精准预判出老师再过几秒会出现在窗外。 无一失手。 他加快了脚步进入宿舍，“砰”地一声关上了宿舍门。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