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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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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托接过欧斯特递来的火把,朝甬道里照了照。两人正在这里巡逻,并试着往山洞深处探索,确认安全无虞。若是这山洞中栖有野兽,可不利于他们休息。 篝火的亮光隐没在山石后,暗色的世界在他们面前舒展身姿。空旷幽荡,黑暗隐秘,维尔托徘徊在崎岖蜿蜒的甬道间,绕开从地上冒出的石笋,挤过不规则、被压成一条线般的石缝。 欧斯特呼哧呼哧喘着气,他的疲态使维尔托降低了警惕。这处洞穴似乎没有生物居住,沉闷得很。但他们的脚步声回响在偌大的洞穴,引起无数回音,又仿佛有千百人待着这里,整齐地踏着步子。 没有发现任何危险,维尔托正要返回,却依稀瞥见了亮光。他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望去,却一无所获。他又举起火把往前照去,重新见到了那一抹光点,像是有人在那里摆了一面镜子。 他蹑步而行,沿着幽暗狭隘的通道朝光点走去。亮色愈明,不断扩大,很快连成一片。当维尔托来到通道尽头,走进这处溶洞时,璀璨窒息的光芒霎时亮起,宛如漆暗城堡中的通明夜烛,在这无法为阳光临幸的地方点燃了繁星。 晶莹剔透、玲珑如冰的钟乳石倒挂在岩壁上,透明纯净逾钻石,无瑕华贵胜美玉。给予一丝光明,它们便能反射出无尽的光华,照耀整个世界。 一滴阳光下的露珠是纯净、绚丽的,却不及它们的万分之一;风月雕凿的晶石是夺目、璀璨的,在它们面前却黯然失色。 维尔托震撼地伫立着,抬头仰望数不尽的钻石与繁星。它们的制作无需半点人力,纯粹是自然的结晶,然而,任何一位人类艺术家都会在它们面前汗颜。况且,人类费尽心思制作的手工艺品与自然界最普通的造物相比都毫无优越之处,又如何能与这鬼斧神工般的作品相提? 许多年轻人自认为能雕画出巧夺天工的作品,苦苦提升自己的技艺却往往于年老时放弃。他们绝望了,他们意识到,相较于自然这位艺术家的作品,人类佐以任何技巧仍难以将其超越。因为,他们制作的仅仅是本体的影子,如何超越本体? 欧斯特不知何时出现在维尔托身后,他的表情与维尔托一样,惊艳之色长久停留于面部。 “主的杰作……”欧斯特的喉咙中发出呜咽的声音。 维尔托理解对方的表情和这无垠的美,在心中赞叹了千遍万遍。久久伫立,凝神屏息,生怕自己的呼吸会破坏这份脆弱、难言的美,他们站了许久,没有试图采摘,因为他们早已知晓,这种美只能留在这里。 ………… 回到篝火旁,维尔托沉默良久,回忆旅行途中见到的那些景观与风光。 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暴雨和钟乳石是两种极端,暴戾与纯洁在一日之内相继出现,隐隐之中似乎在昭示着什么。情绪的大起大落间,他的思绪紊乱,仿佛拧成一团、无法解开的麻绳,需要外部的力量来帮他梳理。 他想起了依米尔的著作,这十几天自己忙着学习骑术和赶路,仅在用餐和休息时断断续续翻看了几页。如果不是对书中的内容有一定的兴趣,他估计早就放弃了。不过,曾几何时,就是最简单的工作他也容易走神,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 “说不定,这些罕见的景象与这本讲述矛盾体的书有一定联系。”维尔托毫无逻辑地猜想。 他克服懒怠的心理,挣扎着起身,在达莉诧愕的眼神中向拉斐尔要回了自己的书。维尔托没有属于自己的储物器具。这本书在旅途中归拉斐尔保管。从没沾上一滴雨水的封皮可以看出,它一直被魔法或法术保护着。 接受过同伴们的训练,维尔托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不太熟悉的人不作防备。在确认两名巡逻的商人无法看见自己的动作后,他侧过身子,叫火光洒上书页。 著书伊始,吾便点明利维坦教区自成立,发展至现在的一系列表象背后的深层次特点——矛盾性,但此特点并未给教区带来任何灾祸,相反,吾著此书时,教区一片安定祥和,欣欣向荣,似乎会永世昌盛。这样的原因大致有二,一是民众对教会的信任,这是发自内心的笃信虔诚和长年待在封闭的环境中的狭隘见识所造成的必然结果;二是教会绝对严厉的统治方式和几乎僵化的死板教条,一代代主权者的统治保证现在以及今后的教区的一切皆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吾并不能全盘否定教会的统治,最明显的,它至少在总体上给治下诸民带来了和平、安定的生活,而这便是大多数人一生所求,而且其余国家各有各的缺点,吾不能武断地宣称哪种统治方式更佳。但显然,秩序不等同于压迫,稳定不等同于服从,它们的实现不应建立在服务个人或宗教的基础上。 …… 弥尔顿有句古话:“繁华烟景之下往往满是疮痍。”利维坦教区绝对强力且闭塞的统治掩盖住所有弊病,与之而来的代价便是对人本质需求的压抑与对探索未知的否决。吾在讲述教士们对欲望的态度部分便已指出,他们的否定、排斥与打压往往是无理由、非人性的,由此很容易教导出非理性的民众。吾在有关教区艺术的论述中曾提过,他们的艺术风格百年未变,甚至比从繁华陨落、饿殍满地的北方还要不如。利维坦教会对知识的普及确实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几代人学习的内容从未改变。综合以上现象与观点,且不论这些教义与法律的效果如何(吾以为,即使是从小到大接受教会教育的人也会去追求一些被教会否决的东西),它们扼杀了最宝贵的思想源泉,民众的创新被全盘否定,或被打压或被勒令缄口不言,导致现存的真理无法得到证实,未知的真理则被谬误淹没,教区在思想上的发展就此停滞。 百年前,贵族们推举一个教士成为主权者,他们做出的无疑是当时最正确的决定,但他们无法预料到今日之局面,今日的民众没有选择。百年前和今日的利维坦教区仍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大国度,但由于思想的闭塞,再过百年,它是否还能屹立于世?历史给予过我们答案,它曾经将一统大陆的巨人打落尘埃,亦使古老的两大帝国顷刻间湮灭,我们需要总结与重视从它身上得到的教训,以更明确稳妥的方式预测未来的走向。 翻过最后一页,维尔托指尖触碰到封底,有种解脱释然的感觉。 由于作者的习惯与自己的语言能力,维尔托阅读时并不流畅,时常遇到一些不理解的词句,还要厚着脸皮求同伴解答。而现在,他极为勉强地读完这部书,将书本阖上时,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漫长的阅读中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尝试着深入,朝自己的思想靠近。 此起彼伏的鼾声没有打搅入睡者的美梦,却如蚊蚋般骚扰清醒之人。维尔托无法集中注意,只得从沉思中抽离。他发现拉斐尔和达莉正在注视着自己。 “这本书写得很好吗?”达莉问道。 维尔托点点头,以为对方也想读,便把书送到她面前。 “不,不,我可没这耐心。”达莉慌忙摆手,又往两边看了看。清醒的商人正在属于他们的那半边交谈,没被达莉忽高忽低的声音吸引。 每次看到维尔托如此认真地阅读,她都觉得十分离奇。一个先前不识文字的平民竟然会钻研一本深奥的专著。要说他是在装模作样,从对方的阅读状态来看,似乎并不正确;要说他只是为了消遣,明明还有其他有趣得多的书籍可供选择。 当然,她不会跟维尔托说这些,她可不像某个天真的家伙,那么容易与人推心置腹。 帕里斯和科特睡熟了,山洞中万分宁静,仿佛能听见钟乳石向下滴水的声音。坐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拉斐尔突然说道:“维尔托,有件事需要跟你说一声。” 维尔托以为是跟自己读的书有关,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利维坦,前往大陆最北方。到了北方之后,危险会接踵而至。之前,无论是科伦草原还是教区,我们身处的环境都还算安全,可一旦离开教区,穿过森林,就没有回头路了,敌国的法师、教会的神职人员,他们对我们没有半点仁慈。你并非组织的一员,不一定要跟我们继续执行任务,现在离开也算达到了你最初观摩世面的目的。” “可是,预言?”维尔托一愣,随即记起预言的内容,反问道。 拉斐尔斟酌片刻,情绪复杂地说:“预言的奇诡之处就在于,无论你怎样选择,只要你是预言中所说之人,预言的结果就一定会发生。你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而且据我观察,你并非那种愿意抛下亲人、放弃生活、一心向往冒险的人——这种人不可能读得进这种书。在柯伊诺尔和瑞根,你的举动也证明了这点。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更愿意选择走得轻松、走得开心的路。这几个月,我相信你学到了很多,但我们的旅途还得继续,而你……参加这种程度的任务还为时尚早。你可以选择回德塔,去贝罗或者阿尔达的任何城市。总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这关乎你的性命安危。” 说罢,他便安静下来,让维尔托做决定。 维尔托陷入了纠结,他回想起近来的种种,忽然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就像一部拙劣戏剧中的情节,自己的初衷从救出哥哥到见识世界,然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跟随四人继续旅程。 动机的转变毫无征兆,故事的主角没有任何准备,就被写进了一则预言,被赋予了某种使命,仿佛他之前的生活和性格全是虚假、无意义的。 其实,他的目的真的很单纯,也不想冒太大的风险,而现在拉斐尔恰好给予了自己一个更安全、更实际的选择…… “我想和你们继续旅行,我不在乎这是不是任务,既然你们要继续,我也想继续下去。没有那么多顾虑和理由,就因为你们是我的朋友。” 达莉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很是诧异。 “其实,你们也不全是荒原旅客的成员吧,有些人应该还有其他身份。”维尔托试着把内心的一点猜测透露出来。 “你终于意识到了。”达莉抿着嘴,装作欣慰的样子。 “我们的目的各不相同,影响我们抉择的动力也千差万别,那么为什么要细究呢。”维尔托挥之一笑,总结道,“至于危险,我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等危险来了再说。但我相信自己的选择,绝对不会后悔。” 柴火快燃尽了,伴着最后一点亮光,拉斐尔看着维尔托温暖的笑容,依稀回到了从前。 ………… 待众人休整完毕,估算下时间,五人和商人们从洞中离去,留下一簇焦黑的木炭和少许食物残渣。 或许,几年或十几年后,避雨的路人匆匆来到这里,会发现这些痕迹,将它们认作古时的人类留下的。可实际上,它们诉说着一次不期然的相遇和一夜的欢乐。 他们或许也会发现那些璀璨的、在黑暗中默默生长的钟乳石,也会惊叹于它们脆弱而永恒的美,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便不是众人能知晓的了。 风过云散,天晴雨霁,昨日滂沱的大雨在山丘上刮出道道小溪。沾着泥土和花朵清香的流水在新生的河道中欢快地淌过,顺便清理掉被狂风吹落的满地落叶。它们尚值盛年,却被一场天灾摧毁了家园,躺在淤泥中暗自神伤。太阳已然升起。 “那么,就在此别过,愿主保佑你们一路平安。”欧斯特微笑着说。 “下次,有空来我家里做客,昨天是意外,我一定要和你们比比酒量。”即使昨夜喝得酩酊大醉,现在脸颊依旧通红,费利克斯还是强打起精神,对一起喝酒的帕里斯和科特说,“我家就在利维坦的内城区,你向他们打听一下,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大名。” 帕里斯嘴上说着“一定”,和他握了握手。他是以弗朗西斯的身份答应的,自然不受遵守诺言之类原则的约束。 骑在梅林身上,维尔托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清凉。暴雨过后,山林间的空气越发清新,近嗅芳草才能闻到的香气流散在各处,就像无处不在的悦耳鸟鸣。 “我们出利维坦了。”拉斐尔指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树林,从他们身处的山坡看去,目光所及尽是红色。 “啊,太好了。”达莉急不可待地摘下头巾,拨开火红的头发,让它们恣意沐浴着阳光。 帕里斯扭过头,问正在抚摸梅林鬃毛的维尔托:“你还要跟着我们吗,接下来可不适合……” “我已经跟拉斐尔阁下说过了,我会一直跟着你们,直到帕罗达斯。”维尔托打断对方,坚定地说。一旁,骑在马上的拉斐尔点头称是。 帕里斯一脸茫然,无奈地接受了事实。 他们的笑声交融在一起,向山坡下缓缓移动。暖人的花香荡漾在天地间,陪伴笑声继续向前,如同一阵和煦的微风,直达森林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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