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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夜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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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休息了?”达莉侧过头,询问回到桌前的帕里斯。 “嗯,一天下来,也累了吧。”帕里斯说。刚才泽墨达带着他们去了村民为客人准备的空房,科特和维尔托在参观完后以休息为由,留在了那里。“这里的床那么小,真不知道科特要怎么睡。”他伸出两根手指,转着空荡荡的酒杯,边欣赏矮人的舞蹈边说。 达莉没有理他,小口啜饮着杯中的果酒。她喝的酒不比几位同伴少,但她的面色如旧,似乎一点也没有被酒精影响。 “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这些矮人的生活貌似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好,至少不至于让他们这么快活。”帕里斯低垂着头,像是在思考,只不过他放空的双眼似乎在诉说另一个事实。 “可能他们比较容易满足,又或是他们本身就适合这样的生活。”达莉随口给出了自己的见解,“好啦,反正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对这里留个好印象不是挺好的,不要别自讨苦吃。” 夜已经很深了,柴木蹭出的火星在漆黑的空中划出道道灿亮的弧线。借助缭乱的星线,帕里斯凝视着舞动的村民们。矮人的舞蹈与人类的不尽相同,但这并不会带来情感上的隔阂,因为即便是不解舞蹈之人,也能从这些舞者的表情一窥他们的喜悦。在短促低沉的号角声与牛皮鼓面的震动声中,身材短小的矮人高举手臂,步伐多变而无序,拉着舞伴灵活地旋转,尽兴至极。 “他们这次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帕里斯唏嘘道。 “是啊,要不是他们,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得放弃了。仔细想想,这样好像也不算糟糕。”达莉似笑非笑,摇头说道。 “你后悔了?”帕里斯低声问。 “可能吧。”达莉模棱两可地回答,“你呢?” “不,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后悔。”帕里斯坦然说道,“我至少做了许多一直想做的事,也看到了真实的世界。如果没有出来一趟,我会对现实一无所知,永远沉浸在虚幻的世界里。没错,我以前的大部分认知都是虚幻的。” “为什么?” “我的许多认知都只是一个皮囊,里面什么也没有,单纯是个装饰品。我熟背骑士的美德,渴望像他们一样建立不朽的功绩,却不知道这些信条该怎样兑现,怎样遵循;我渴望保护自己珍视的事物,却不知道从何入手,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否与本意背道而行;我想要达到的那些高尚、崇高的目的,所要求的品质在我身上根本找不到。我只会拙劣地模仿前人的事迹,因而做出了不少蠢事。我有时竟然觉得,抛下一切顾虑,莽撞地一头扎进陷阱才是最适合我的结局。” “是嘛……或许这就是我和你分到同一支队伍的原因。”达莉双手托腮,缓缓说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能把一些被你带歪的决策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引导,最终还是会有一个好的结果。而且这一切不是单凭运气——我这么说是不是太自恋了?”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过了很久才平复情绪。矮人们还在他们面前跳着,手拉着手,围在一起,跟随鼓点绕圈。 帕里斯趁对方兴致不错,邀请道:“跳舞吗?” “好啊。”达莉放下杯子,搭上帕里斯伸出的手。 他们绕过桌子,来到场地中央。狂欢的矮人见到他们,马上明白过来,自觉地让出一大片空地,兴致勃勃地在一旁观看。几个交头接耳的家伙立刻被他人制止。午夜的月光浮在渺然的空中,分出几缕落入人间。月华之下,一片静谧,铜号与皮鼓缄声等待着即将开始的舞蹈,只剩式微的篝火在黑暗中兀自言语。 帕里斯和达莉相互行礼,随即迈出步伐,在柔软甘甜的草坪上缓缓起舞。他们的每一步走动、每一次踮脚、每一回轻跃,充满律动又不失风度,潺若流水而灵秀如风。活泼与矜持、热烈与庄重,在流转的舞姿中达到完美的平衡。阿尔达的宫廷宴会中,原本不存在两人一组的舞蹈。但前些年,国外的宫廷乐师从民间摹习舞步,改良发明了全新的、男女搭配的舞蹈。这种新式宫廷舞很快被引入阿尔达,极受上层贵族追捧。两人此时穿的是印满灰尘的棕色衣裤,却仿佛回到了熟悉的大殿,一个身着修长精致的舞裙,一个身着干净整洁的长袍,伴着琴弦的奏鸣,翩跹而舞。矮人们痴痴地望着,用手搂着同伴的腰肢跃跃欲试。少数几个竟已按捺不住,模仿起两人的动作,笨拙地踏起舞步,玩得不亦乐乎。 帕里斯一脚后撤,转身时瞥见了达莉脸颊添上的一抹酡红。她舒展的手臂、灵活的腰肢,为这支舞注入了全新的内容。她的一举一动,无视拘泥的条框,像挂在裙袍上的珠石条带随风摇摆,灵巧而又华美。帕里斯的思绪飘回从前。那时,每当有大型宴会在贝罗举办,就算她的父亲给她立下了规矩,达莉也会偷偷溜出来准时参加。而在她参加的聚会里,达莉会不可避免地成为视线焦点、宴席主角。她会跟现在一样,饮下杯中的美酒,径直走到场地中间与他人共舞。她舞跳得好是公认的,随便哪一种都极其出色,没有人会拒绝与她共舞的机会。更幸运的是,她自己也很享受舞蹈带来的自由与惬意。帕里斯有一次撞见对方在大厅外的走廊里偷偷练习别具风格的舞蹈。他完全忘记了应有的礼节,傻傻地站在墙角,看着达莉踮起脚尖,转动裙摆舞出轻快的节奏,在狭窄的廊道中极力绽放。她的双手像一对在花间嬉戏的蝴蝶,绕过粉嫩的脸颊停在明艳火红的石榴花上。也许就是在那一次,帕里斯彻底爱上了她。 帕里斯正沉浸在回忆中,达莉恰好与他面对面。她嘴角微微翘起,问:“你说留在贝罗的那些家伙现在都在做什么?”她似乎也在回忆过去的生活。 “肯定还是老样子。”帕里斯略显生疏地接上舞步,“该打猎的继续打猎,该吵架的继续吵架。宫殿的大厅和城市的街道一如既往,乱哄哄的。像我父亲,说不定又会让我多出几个私生的弟弟妹妹,白天就在朝堂上接待贵族,为利益争吵。等我们回去,估计什么都没变。” 他们肩并肩、散步似的走着,月光也追着他们的步伐,一点一点往远处飘去。 “你有没有担心过,等维尔托跟我们一起同那些人会合,甚至一起回到贝罗,他们会怎样看待他的身份和实力。”达莉问道。 “维尔托……”这正中帕里斯一个头疼的问题。每次轮到和科特一起值夜,他们都会花很长时间讨论维尔托的事。他的命运、他的天赋、他的沉默,对朝夕相处的同伴如同远古的地下迷宫,一旦陷入便容易忘却时间,争论半宿却无果而终。 “一开始学不会并不一定代表整个过程都不顺利,只要他在返程前有所作为,无论是其他贵族还是荒原旅客都不会过分刁难他。”帕里斯思量再三,还是这样回答,“我也会帮他的。” “你真的相信他能发挥什么重要的作用?” “我相信他。”帕里斯颇为自信地笑道。 村子东部的一角,小队一行人休息的屋舍中,桌上油灯的灯芯已经被人挑灭。远处的光点同矮人的歌声一道传来,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幔帐,游离虚幻,飘忽不定。 矮人们唱的是一首欢快的乡村民歌。这种他们烂熟于心的歌曲在齐唱时往往会呈现截然不同的样貌。因为对听众而言,整齐、嘹亮的合唱更能触及他们的心灵,使他们放下戒备,融入其中,一同放声高歌。就像现在,即使身处遥远寂静的小屋,亦能感受到现场欢乐的气氛。他们这样唱道: “数不尽的美酒,鼓胀的肚皮。 美味的食物, 别再诱惑我的嘴巴! 紧绷的衣裳,可怜的腰带, 马上就要断掉了! 别害怕,别抱怨, 举起我们的酒杯—— 拿得起,放不下! 醉吧,醉吧, 管它怎么样; 明天,秋天, 快快到来吧! ……” 热烈的欢庆一直持续到深夜,原本准备睡觉的维尔托根本无法入眠。可他并没有心生怨念,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喜悦、纯粹的氛围。 维尔托半身倚在床板上,想通过对面的窗户看看远方的舞会,却被近旁的一幢幢矮房挡住。 “想回去吗?”科特还是像从前那样,端坐在石椅上,挑不出一点差错,也没有一丝趣味。他留在这里主要是为了陪维尔托,自己倒没有困意。 “不了,我留在这。你想去就去吧,我一个人挺安全的。”维尔托大半个身子被墙壁的阴影笼罩,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那怎么行。”科特嘟囔了一句。 “我不用你们这么操心,反正我身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维尔托的语气异常轻松。 科特一时语塞,他从未想过有人竟会把一个莫名其妙的预言当护身符使用。“这段时间你到底在想什么?”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科特之前问过维尔托许多遍,然而对方不是逃避回答,就是敷衍几句,弄得他自讨没趣。今天,也许是受到宴会氛围的感染,维尔托决定好好向同伴解释一番。 “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就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因为,因为有一个更高的东西悬在我们头顶,虽然看不见它,但它支配着你的行动,安排着你的未来、命运,你怎样反抗都无法摆脱——也不一定是神的意志,可你就是无法逃离。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自身上升到什么地位,掌握了何种能力,它永远支配着你,直至死亡降临。唯有死亡能将你从它的阴影中解救,但同时你也必须失去自己的生命。” “我……没怎么听明白。你知道的——” “就是……就是一种无力感。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已经被他人写下,我又能从哪里着手,又能做些什么?很容易得出结论,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价值。” ““被他人写下”,听起来很熟悉……你还是在纠结预言,不是吗?如果我说错了,你不要在意,毕竟我——” “预言?预言……”维尔托竭力解释时挥动的手臂吊在空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倏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裸的双脚在地上来回走动。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脑袋沉甸甸的,仿佛有东西欲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在内心深处,他好像过分夸大了朋友死亡对他的影响,反而忽略了引发思考的缘由。或许是强烈的情绪波动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记,使他轻视了发生这一切之前,他所进行的思考。一切的起因不是出于朋友死后的自责,而是在那个山洞里,拉斐尔阐释预言所说的那番话。拉斐尔告诉他,维尔托做出的选择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预言宣判的结果。从那时起,他的心底就被植下一颗虚无的种子。直到见证死亡,负面的情绪促使种子成长,强占自己心灵的大片区域。 “如果我的确是在纠结那个预言,怎么办?” “也许,也许你可以选择忘了它。” “忘了它……那就是没有预言,如果没有预言,如果我没听说过预言,我会怎么想?”维尔托嘴里重复着意义相近的话,不断思考着。 “嗯。换一种说法更好理解。如果没有预言,你还会一直跟着我们吗?” “我……”维尔托头脑里立刻有了答案,但他有些不确定。仔细想来,最初跟着帕里斯一行人是为了营救哥哥,之后说是想再在外面的世界看看,满足自己永不餍足的好奇心。当拉斐尔在进入血森林前,询问自己是否要返程时,他凭心做出了选择。只是那时,他没有料到这场旅途接下来会变得如此凶险。但这也无妨,他早就融入了这个环境。尽管交流得少了,他与这支小队的其他人已经成为患难与共的伙伴,正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当然会。”终于,他说出了几个月前就已注定的答案。 “那你还纠结什么?”科特耸了耸肩,仿佛世间的一切矛盾都被化解了。他站起身,走到门外,眺望远方星星点点的光芒。 的确,不论有无超自然的因素,只要这些选择是你愿意做的,是你真正想做的,那些辩论与挣扎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他总是在思考如何摆脱,如何逃离,却从未征求自己内心的意愿。这是值得反思的。可是归根结底,这种自我意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那股创造它,支撑自己前进的永恒动力是什么?友情,抑或是希望?每个人都会成长,每个人都死去,谁能保证这些事物永远不会变质?问题似乎仍然没有得到解答,只是它已不像从前那般紧迫。 维尔托没有继续向科特求教。他有种预感,这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问题。 “谢谢。”他走到科特身后,诚挚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科特不禁挠起头,纳闷这种简单的问题怎会让维尔托“抑郁”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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