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着去当一个好父亲

残阳如血，风吹草低，慕容复半敞衣怀，夹了一筷碧螺虾仁，又将王语嫣递到唇边的美酒一饮而尽，却是令一旁段誉，看的又心酸，又失落。 “段郎？段郎！”康敏连声呼唤，素手夹了一筷东坡肉递到段誉唇边，笑的温柔又风情无限。 只在段誉瞧不见的地方，她眼底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不耐烦，像是猎人已经玩腻了眼前猎物。 她瞥向王语嫣，眼中闪过不忿与嫉妒。 “哦，哦，谢谢敏姐姐！”段誉如梦初醒，将眼前东坡肉一口吞下，却又精神恍惚，咬了一半的肉块径直滚落，油污弄脏衣裳，他一脸歉意。 “无妨，好好吃饭，一会儿姐姐给你洗。”康敏在段誉的俏脸上轻抹一把，用手帕给他擦拭。 “段世子，你去将段先生请来！” “啊？！”段誉懵懂望来，像只呆头鹅。 “啪！”慕容复探出身子，突如其来的一个响指，吓了段誉一跳：“这里拢共两个姓段的，他又是你的长辈，你不去背他过来，难道要我来？！” “啊？！慕容公子，你居然让我去背那个大恶人？”段誉面色不虞，他怯生生望了一眼慕容复。 老老实实起身，恋恋不舍地走了。 “康敏，你悠着点，这可不是伱任你揉搓的小白兔，而是你后半辈子的饭票！”慕容复扫了一眼康敏：“另外，不该有的心思，趁早给我打消！” “有区别么？不管是小白兔，还是饭票，他难不成还能逃出我的手心？”康敏掩嘴轻笑，笑的花枝乱颤，笑的一身曼妙弧度，看的惊心动魄。 “慕容公子护犊子，我是知道的。”康敏压下眼中嫉妒，正色道：“公子送我一场没有后顾之忧的泼天富贵，康敏不是不知好歹的蠢妇人。” “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情，只可惜呀~”康敏忽而假意抽泣起来，摸着眼角：“慕容公子这块鲜肉，奴家这辈子是尝不到了，不知比段郎如何...” “哼！贱人！”王语嫣给慕容复喂了一筷子银鱼春卷，心中暗骂康敏人尽可夫，不知廉耻。 好想把她吸成人干，可她对表哥还有用... 另一边，在频频回首中，段誉一步三挪地来到一辆简陋的马车前，鼓足勇气唤道：“段先生！” “慕容公子请你去用晚餐！” 想起这位本家伯父，段誉五味杂陈，恨他绑走自己，让自己在群雄面前难堪，却又隐隐感激他送来康敏，让自己体会到天人化生的瑜伽奥妙。 可也是他，导致自己背井离乡，导致自己在神仙般的姐姐面前，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来。 “是段誉？”马车里传来沙哑难听的声音。 段延庆靠在车厢上，自慕容复将他从丐帮众人手里救下后，便一直将他安置在这里，解了他的毒却又让他闻了悲酥清风，这混账，不当人子！ 悲酥清风能一天接着一天闻么！ 你当它是五石散啊！能让人飘飘欲仙！ 听着门外段誉稚嫩，胆怯的声音，段延庆不由琢磨起昨晚慕容复的话来，似乎大有可为？ “段先生，你儿子一时半会可能未必愿意接受你，但你可以先学着如何去当一個好父亲。” “这有个天生的试验品，段誉！” “想想看，段正淳的儿子给你洗脚敲背，任由你打骂调教，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胜利！” 昨夜慕容复装若无意地说，自己却是怦然心动地听，仔细想想，石屋一场大戏，已经严重打击了段正淳兄弟，却是可以给这孩子一些补偿。 不教帝王之术，教些为人处世也好。 他胸中恶气出了小半，倒是心态稍平和了些。 “段正明半路出家，段正淳到三不着两，他们能教子孙什么东西，简直是误人子弟！” 段延庆暗骂一声，冲段誉道：“誉儿，我四肢无力，你且转过身来，让我趴到你背上。” 段誉一个激灵，听了这声誉儿，是一阵的鸡皮疙瘩，但心底，似乎并不是特别的讨厌和排斥？ 是了！自己和敏姐孤身在这队伍里，敏姐是个弱女子，自己该好好保护他，可孤掌难鸣，眼前这人到底姓段，江湖经验又足，可以报团取暖。 段誉趴低身子，片刻后觉得背上一沉，却是多了一人，他回首一看，他的脸是如此可怖，他的眼神是如此凄凉，他的身子是如此的轻飘飘。 段誉瞥着对方拖在地上，仿佛两根烂面条一样的双腿，不禁心中仇恨尽去，反而可怜起他来。 “段先生，搂紧了，这便走了！”段誉背起段延庆，踏着枯黄的野草，朝着夕阳大踏步而去。 这孩子，若不是段正淳的儿子该多好！ 夕阳斜照下，段延庆有些恍惚，不算刺目的残阳让他突然升起一抹泪意，虽然他早已不能流泪。 等二人匆匆赶到的时候，谭公谭婆和赵钱孙已经入席，而慕容复则是笑着邀请他们动筷。 “来，尝尝我家阿朱的手艺！”慕容复指着一旁挽着袖子，香汗淋漓的阿朱道：“碧螺虾仁，东坡肉，银鱼春卷，桂花糕和好逑汤。” “荒郊野岭，也只有这些了。” “慕容公子堪称是老饕客！”赵钱孙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汤，几乎要把自己的舌头鲜掉。 “小娟，你也尝尝。”赵钱孙举着调羹用手挡着滴落的汤汁，送到谭婆的唇边，一脸殷切。 “用你来借花献佛？”谭婆察觉到丈夫一脸阴沉，即将发作，她连忙呵斥：“还不吃你的饭！” 一旁的阿朱，皓腕上有些烫伤的痕迹，手上更是沾满了面粉，她听了慕容复一句我家阿朱，几乎是喜极而泣，她抹着眼角，直将自己抹成花猫。 从大理启程后，她摆正了心态，只当自己是个侍女，她鞍前马后，伺候周到，她尽心尽力但不多嘴多舌，现在，她觉得自己寻回了最初的东西。 默契，侍女和少主之间最初的默契。 一如十三年前，她第一次来到慕容家，一身破布烂衣的她，在人群中望见那如玉的小公子，只桀骜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笑，便惊艳了岁月。 阿朱默默跪坐在慕容复身边，给他添酒，出了这趟远门，她一次次得而复失，一次次燃起希望又绝望，最终看清，父母双亲，没有一个靠得住。 自由，意味着无尽的风吹雨打。 飞翔，意味着无穷的电闪雷鸣。 向往，意味着无限的异想天开。 当个慕容家的侍女，没什么不好，至少，这颗梧桐树上栖息着凤凰，自己这颗树下的小草，能够活的很好，笑看人世间的沧海横流。 阿碧，你比姐姐要聪明...